金金置若罔聞,以找藥為第一要務,小手摸進暗袋東摸摸、西摸摸,撈了半天,總算找出那個裝了藥的小錦盒。
「金兒,別吃。」嚴燿玉靠在她耳邊,熱燙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耳。
她粉臉一紅,連忙退開,鳳眼斜睨著他。「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藥你能吃,我卻不能吃?」
開玩笑,要是不吃藥,她豈不是還要被辣上數天?要是讓周謙瞧出,她根本不是「同好」,說不定連生意都不用談,立刻就被轟出門外。
「金兒,你聽我說……」
她才不聽呢!
「小紅,端茶來!」金金喊道,一邊打開小錦盒,倒出藥丸。
門外的小紅還沒進來,嚴燿玉倒是體貼的先端上清水,她揮手搶過來,把藥丸拋進嘴裡,仰頭一飲而盡,咕嚕嚕的全數吞下。
藥效很快,口中的辣味迅速消失,她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個兒搶了他的藥,總算不再被那可怕的味道折磨。
哼,接下來看是辣椒苦瓜,還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她可是準備齊全,半點都不怕了!
嚴燿玉瞧著她志得意滿的模樣,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慢條斯理的開口。
「金兒,這藥雖能麻痺味覺,卻不能吃太多,舌頭麻痺過頭,可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他微笑著,伸出一指,點著她小巧的鼻。
什麼?!
不能說話?那她該怎麼談生意?該怎麼跟周謙洽談細節?
金金氣急敗壞,猛然跳起來想罵人,但是一張嘴卻只能發出呵呵的聲音,舌頭麻得沒半分感覺,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該死,她中計了!
第九章
一整個晚上,金金用盡辦法,麻掉的舌頭依然不聽話。
眼看天已大亮,一會兒就要到前廳去談生意,向來伶牙俐齒的她,這會兒竟被嚴燿玉弄得啞了,簡直像是一頭母獅子被拔光嘴裡的牙,殺傷力頓時銳減。
她在屋內指天咒地,無聲的罵了兩個時辰,才硬著頭皮走出百花齋,決定見機行事。
只是,才踏人大廳,她就看見嚴燿玉坐在那兒,一派優雅從容,與周謙相談甚歡,見到她進門時,眼裡還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
兩人身旁,還坐著俊雅的旭日。他正端著茶碗,啜飲好茶,一瞧見大姊駕到,立刻縮縮頸子,努力想裝作不存在。
周謙首先開口,神情關切的起身。「咦,錢姑娘不是身體微恙嗎?怎不多休息會兒?」他揮手示意,要奴僕們端茶伺候。「關於那樁南鹽北運的承銷生意,嚴兄已跟我提了,既然你們已經達成協議,錢姑娘決心退讓,大夥兒能不傷和氣,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退讓?她什麼時候說過要退讓了?!
「唔、唔唔唔唔唔——」金金提著絲裙跑進廳內,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激烈的抗議。
「唔?」周謙當然聽不懂,開口追問。「錢姑娘的意思是?」
「唔唔唔——」她張口結舌,努力想辯駁,痛斥嚴燿玉的胡說八道,無奈舌頭仍舊不聽使喚,只能發出焦慮的唔唔聲。
男人們瞪大雙眼,看著她激動的在廳內比手劃腳。
「錢姑娘是對那椿生意還有什麼意見嗎?」周謙表面上關心,心裡卻樂得有好戲可看。他能夠確定,這伶牙俐齒的小女人,一夜之間失了聲音,肯定跟嚴燿玉脫不了關係。
「唔!唔唔唔——」有!她有意見!
嚴燿玉懶洋洋的開口,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沒有意見。」
金金全身發抖,滿臉酡紅,長髮好似無風自動,鳳眼兇惡的瞪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肯定已經死過千百遍了。
「唔——唔唔唔唔唔——」她衝到旭日身旁,揪住他的衣襟用力的搖晃,焦急的指著桌案,手腕疾抖。
旭日被晃得一陣頭昏腦脹,眼淚都差點被晃出來了。
「嗚嗚,大姊你說什麼?我不懂啊!」縱然姊弟連心,但是要他立刻猜出她的意思,也太過強人所難了些。
嚴燿玉倒是懂了。
「她要筆墨紙硯。」他擱下茶碗,徐緩的說道。
「喔!」旭日恍然大悟,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去,沒一會兒就捧著文房四寶回來,乖乖的把紙攤平,再磨好墨,等著大姊動筆。
金金拿過狼毫筆,挽起絲綢袖子,下筆行雲流水,轉眼就寫了兩大張。
一張給了周謙,上頭是鉅細靡遺的合作細節;另一張則扔到嚴燿玉面前,在字裡行間痛罵他的卑鄙惡劣。
連篇絕無重複的「精彩」內容,讓他挑高濃眉,俊臉上只帶著笑意,不見半分惱怒。他仔細把信看完,再慢條斯理的折好,收進袖子裡。
「金兒,你寫的『情書』,真是讓我印象深刻。」他倒是不知道,這小女人連罵人都這麼厲害,用字遣詞針針見血。
情書?!
誰會寫情書給這個天殺的可惡傢伙I:
「唔——」金金氣得全身發抖,卻有口難言,吐出口的全是無意義的單音。
「情書?」周謙興致盎然的盯著二人,眼睛根本不曾瞄向那張合約,一聽見那兩個字,他裝模作樣的表達關懷之意。「難道嚴兄與錢姑娘,你們已經——」
看來,昨夜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周謙懊悔不已,惋惜忘了在百花齋外埋伏奴僕竊聽。
「正是。」嚴燿玉打蛇隨棍上,回答得從容不迫。「我與金兒早已私訂終身,過一陣子,就會去四川提親。」這個小女人,可是他十年前就已經訂下的。
一旁傳來惱怒的尖叫。
正是?正是什麼?!
金金氣得眼前發黑,恨不得親手掐死他。她氣急敗壞的衝過去,揮手打向那張俊臉,再重重踹向他的胯下,打算讓這卑劣的傢伙絕子絕孫,以免繼續危害人間。
嚴燿玉面帶微笑,伸手擋下她每一次的攻擊,沒讓她佔到半點便宜,也沒傷到她半分。
「金兒,你這麼刁鑽,我要是不娶你,你怎麼嫁得出去?」他長臂一撈,就將她反手帶入懷中。「別害羞,我還想請周謙明春到京城,喝你我的喜酒呢!」他靠在她氣得嫣紅的粉頰旁,輕聲說道。
「既然是兩位的喜酒,我當然不能錯過,到時我絕對會送上厚禮祝賀。」周謙反應極快,拚命點頭。
「多——」那個謝字還沒出口,一記粉拳又迎面而來。嚴燿玉低頭一閃,避開奇襲,倒是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唔、唔唔唔唔唔!」金金得到自由,指著他的臉痛罵,雖然聽不明白罵的是什麼,但是從她激動的表情看來,內容肯定跟那封「情書」一樣精彩。
「金兒,你想說什麼?」他火上加油的問。
「唔!」
「嗯?」
「唔唔唔唔——」
啊,真是氣死人了!
金金忍無可忍,猛一跺腳,掉頭就奔出大廳。
「呃,大姊、大姊,你冷靜點啊!」旭日就怕她氣昏頭,連忙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半晌之後外頭就傳來刀劍舞動的聲音。
「大姑娘,請住手啊!」小紅氣喘吁吁的喊道。
「啊,大姊,這不是咱們家,不可以拿刀子來砍嚴大哥啊!」旭日也忙著苦苦相勸,冷下防一刀從面前揮過,差點削下他的鼻子。
眼看貴客拿刀要衝進大廳,周府的奴僕們奮勇護主,擋住惱怒的金金,不讓她入內。只是擋了一會兒,他們就抱著腦袋,被她手中的雙刀追得滿院子亂跑,求饒聲此起彼落。
廳堂內的兩個男人互望一眼,任憑外頭吵翻了天,兩人仍是不動如山,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的女人,脾氣可不太好。」周謙咧嘴一笑,視線追著那憤怒的美人兒跑。
嚴燿玉嘴角輕揚,淡然開口。
「我知道。」
「兄弟,我告訴你,聽聽我過來人的經驗。」周謙伸手搭著好友的肩,語重心長的歎氣。「老婆啊,一個就夠了,所以你挑選的時候,可要格外小心。」
「一個娶了十一個美嬌娘的男人,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
「嘿,這可是我長年的心得,要不是看在交情不錯的分上,我還不肯跟你分享呢!」
嚴燿玉微微一笑,注視著正在外頭追著人砍的金金。
「放心,我的眼光比你好。」幽黯的眸光,只有在看著她的時候,才會洩漏真摯的情緒。「十年前我就知道,這輩子,我是非她不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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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湖水,在晨光下輕輕蕩漾。
晨霧之中,身段窈窕的美人兒出現在碼頭,她一身紅襖,美若天仙,俏臉上卻蘊滿怒意,讓人又愛又怕。
金金走過浮橋,登上停泊在港內的嚴家畫舫,身後的小紅,提著大包小包的行囊,也跟著上船。
「大姑娘,您這麼早登船,是有什麼吩咐?」船工一見她們上了船,有些驚訝,連忙迎了上去。
「開船。」她冷著臉下令,舌頭還有些麻。
「開船?」船工一愣,抓抓腦袋。「現在嗎?」
「對,現在,我要馬上回京。」她逕自朝艙房走去,揮袖下令。「這船能走多快就走多快,給我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