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千歲一愣,連忙回過神,「什麼妾不妾的……這跟我的小金妹妹有什麼關係?喂喂喂,我可警告你……」
「相公……你想再討房小妾嗎?」一身絳紅宮衣,顯得嬌嫩可人的香小金臉色發白,咬著唇瓣,可憐兮兮地站在書房門口,引領她進來的諸葛管家氣憤地瞪視著「負心郎」伍千歲。
伍千歲霎時跳了起來,慌張地衝向嬌妻,手足無措道:「小金……不、不、不是啦,妳誤會我的意思了……妳別哭,別哭,千萬別……」
太慢了,香小金眼淚已經滾了下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我這就搬到思春表姊家去,我、我會成全你的……」說完,她轉頭就跑。
什、什麼跟什麼啦?
伍千歲氣急敗壞又心疼地追出門去,也顧不得繼續幫好友出餿主意了。
誰教他愛玩火、愛消遣人,這下可好,報應不遲也不早,來得恰恰好。
杉辛聞卻沒有這種幸災樂禍之心,急忙跟著跑出書房。
「伍兄,我來幫你跟小金妹子解釋……」
人家小兩口吵吵嘴、鬧個小小誤會,同他何幹哪?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該做吧?
諸葛管家忍不住搖搖頭,強忍住一聲歎息。
唉,公子再這樣搞不清楚狀況下去,恐怕到七老八十、發禿齒搖了還沒能娶回個宰相夫人吧?
究竟要到幾時,善良好心又出色的公子才能有個體貼細心的佳人相伴呢?
這偌大的宰相府,等待一個知書達禮、溫柔美麗的女主人入主已經很久很久了。
***
如果她再不聞聞香香的書的味道,她一定會瘋掉!
她不知道該到哪兒找他,但是她貪戀著的那抹書香,總可以先從其它地方找到來稍稍彌補一下想念之苦吧?
書的味道就是他的味道:
站在一家舊書鋪子前,那熟悉的墨字與紙張的淡淡香氣再度飄進她鼻端,她感動地捧著書拚命嗅著,把小臉深深埋進一本「論語」內。
啊!好香!一縷近乎他的味道……不,不對,這個有些霉味,帶著一些古老年代的氣息,雖然有一絲絲相同的書墨味,但還是不一樣。
她一反方纔的迫切與滿足,厭惡地將「論語」拋回攤子上。孔老夫子如果地下有知,恐怕會被她氣到鼻孔冒煙。
她真正需要的不是論語,而是那一縷清爽的、溫柔又暢然的書墨香氣……
奇怪了,她為什麼會像是上癮了一樣,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怎麼也忘不掉?
不行,她必須找到他。
她要他。
駢人堅定信心,握緊小拳頭,「對,天下本無事,只怕有心人。」
她把「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和「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攪和成一塊還渾然未覺。
「所以我一定可以成功找到他,從此快快樂樂地聞著他的味道一輩子。」她一向對自己擁有過分的信心。
「喂,小姑娘,妳站在這兒老半天了,到底買不買?」老秀才手拿著一支羽扇,頭上的綸巾戴得不倫不類的,模仿著他的偶像孔明先生站在她面前,卻是一副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
人隨手抓了一本書,扔了幾個銅錢給他,「買。」
這個老秀才總是凶巴巴的,真不知道他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通身上下連一丁點讀書人文質彬彬的樣子都沒有,不像那位白衣翩翩的公子:
咦?她一怔,急忙揉了揉眼睛,再眨了眨。
她不是在作夢吧?
一身白衣俊秀的杉辛聞匆匆朝她奔來,她簡直樂呆了。
「公子!」她想也不想地衝上前,一個煞步不及,和急奔前來的杉辛聞撞了個正著。
「呀。」杉辛聞雖是書獃,反應倒不慢,及時抱住她的身子試圖穩住腳步。
人就這樣跌進他的懷抱裡,霎時書香處處花開滿人間……熟悉又更深刻的墨香味溜入她鼻端和四肢百骸的毛孔內,她整個人像是被閃電觸碰到一般,渾身一顫,興奮激動地緊緊攢住他腰間的衣服不放。
啊,天堂……不不……是人間仙境!
她閉上眼睛感動萬分地享受著這一刻,十指抓得穩穩的。
杉辛聞敏感地察覺到懷裡柔軟的碰觸和腰間緊繃的抓力,他愕然地低下頭一看。
不看還好,一看到烏黑髮頂上簪著朵小小茉莉花,他腦袋和鼻子同時接收到兩個訊息
清幽沁甜的茉莉花香……花香……姑娘……女子……男女授受不親!
他渾身的肌肉在瞬間僵硬了,手臂在推開她的同時,甚至還發出喀喀聲。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啊。」他連看也未看清楚,就迭聲地道歉。「抱歉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錯,是我冒犯姑娘了,失禮失禮,真是太失禮……我真該死……對不住,我不是存心的……我是說……我……」
啊,書香味變淡也變遠了。人失望得差點哭出來,她不假思索地再衝入他懷裡,一點也不害臊地把他抱得緊緊的,並乘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得把這味道存著留久一點……呵,他的味道……
「姑娘?!」他又錯愕又懊惱又震驚,慌亂到手足無措。「妳、妳……」
「公子,我終於又看到你了。」她快樂地仰起臉笑,果然是天下本無事,只怕有心人哪。
杉辛聞被這朵燦爛笑容一眩,頓時忘記要掙扎,「啊?」
「上次的事情我可以解釋,只希望你不要因此就對我有了錯誤的壞印象才好。」她的聲音清脆,像串玉珠鏗鏗交擊的聲音。
「上次?壞印象?姑娘,我……識得妳嗎?」
因為疑惑過頭,他忘了她依然緊抱著他,自然也就忘了「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了。
「是我呀,你不記得了?就是五天前,在碧山寺啊,你還跟我講過話的。」兒有點失望,不過還是不死心地道。
碧山寺……說話……
他恍然大悟,卻猛地瞪著她,修長的手指微指著她的巨尖,「妳……妳就是……」
終於想起來了。她滿意地一點頭,「對,我就是……」
「菩提樹精!」他低叫,聲音帶著一絲絲不穩和顫動。
她皺起眉頭,「樹精?我看起來像棵樹嗎?」
真傷感情啊。
「要不,妳說我曾跟妳說過話?」他困惑地攢起眉,無論怎麼想,他腦裡只對那棵菩提樹有印象。
「你真的忘得一乾二淨了。」她失望的垂下眼,不過隨即振作起來,「沒關係,忘了比較好,忘記我曾經幹過什麼蠢事對我們只有好沒有壞。」
他呆呆地看著她,她在說些什麼啊?
「公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敝人姓杉名辛聞,未敢請教姑娘芳名雅姓?」他禮貌地自我介紹。
「什麼是芳名雅……哦!」她立刻會意過來,笑吟吟道:「我是袁群人。」
「猿非人?」他有一絲錯愕,「姑娘的名字好……好特別。」
「你一定誤會我叫猿猴不是人了。」她攤攤手,無奈地道:「我已經被誤會很多次,早就習慣了。唉,誰教我爹給我起了個這麼奇怪的名字呢?其實我姓袁……」
他哦了一聲,「袁紹的袁。」
袁紹?是誰?哪位大叔呀?
她搖搖頭,「我不認識袁紹,反正我那個袁就是猿猴去掉邊的那個袁,人就是香噴噴的香邊邊,再加個是非的非,人就是……就是人。嗯,公子,你的名字也好特別,膻腥聞……你爹給你起名字的時候,是不是聞了太多羊膻味啦?」
「非也非也,姑娘,妳誤解了,敝人……」
「屁人?」她睜大一雙杏眼,「你好好的為什麼要叫自己是屁人?很難聽的。」
他諄諄教誨字字善誘,「是敝,不是屁。而且我的杉乃是後漢書中……」
「好漢書?」她眼睛一亮,「是專門寫英雄好漢故事的書嗎?」
「好漢書?不不。」他急道:「姑娘,後漢書乃是由……」
她看他急得一頭汗,斯文的臉龐微微漲紅,還以為他是解釋不出來在為難困窘,連忙揮揮手道:「哎呀!那個不重要啦,是好漢『輸』還是好漢『贏』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公子你家住哪兒?以後我可以去找你玩嗎?」
杉辛聞從來沒有遇見這麼直接大膽的姑娘家,一時之間也傻眼了。
「公子?」人忍不住放開他的腰,踮高腳尖在他眼前晃過來又晃過去。「你怎麼了?閃神嗎?還是一時頭暈目眩,坐下去站起來時,滿天都是金條要抓卻沒半條,哦,你這是調經不順喔……咦?不對,你又不是女的,不會不順哪。」
杉辛聞勉強回過神,漲紅了俊顏,「姑、姑娘,妳說什麼呢?」
「我說……」她就要重複。
他往後退了一步,斂眉正顏道:「姑娘,我與妳不過是擦肩而過的緣分,而且男女分際有別,怎可輕言逾越?」
「可是我不是要那個越什麼的,我並不是那種貪心的人。」她趕緊解釋,一臉正經地道:「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一輩子而已。」
他瞪著她,明知這種行為是很失禮的,但他怎麼也忍不住。「姑娘……妳可知道妳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