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絕對能體會孫悟空被拿掉緊箍咒的痛快感,真想在原地翻個跟頭。
『公子千萬別這麼說,這不算什麼。』小金扭捏羞澀地道。
小鐵好不容易扳開姊姊的手,大驚失色地道:『姊姊,你瘋了,難得有這種大好機會可以敲竹槓‥‥』
千歲笑咪咪地低頭看向他,『小鐵,你別著急,雖然令姊客氣,但我絕不會虧待你們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小鐵又驚又喜,急忙拉著姊姊的衣袖,『姊,不是我算計他的喲,是他自己願意的。』
『小鐵——』小金拉長了聲音警告。
『小金姑娘,這樣吧,從現在開始到我們解除婚約前,我給你三個願望。』他神清氣朗,從容悠然道:『只要你說出,我必定答允辦到。』
『如果要銀子呢?』小鐵又搶話。
『儘管開口。』
『如果要房子呢?』
『小事一樁。』
小鐵歡呼起來,『耶,我們找到金山了!』而且還是一座自動送上門來的金山。
『小鐵!』小金緊緊扭絞著小手,看了看弟弟,再看了看俊朗的千歲,『公子,小鐵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只是需要安身立命之處,等到這事一了,我們自己會安排打算的。』
千歲的目光更加溫柔了,任誰對這樣一個善良忠厚的好姑娘都無法不發自內心地愛憐起來。
『小金,這三個願望是你應得的。』他輕聲地說,『我還要謝謝你肯幫我這個大忙,解決我心頭大患。』
『可是‥‥』她真的是很單純地願意幫他,而不是為了任何的條件和理由啊。
不知怎的,她非常不希望在他心中,她是一個勢利且貪圖物慾的女子。
她知道這麼想沒道理,但這點對她很重要。
『好了,你們就安心的跟我回家,不需要在外頭餐風宿露的流浪,也不需要再辛辛苦苦的賣藝營生,我會照顧你們的。』
千歲的話像是冬日裡緩緩上升的煦陽,強烈地、奇異地溫暖了他們倆,就連小鐵也毫不懷疑他話裡的真實和可靠性。
小金只是瞅著他,可愛粉團似的臉蛋突然浮起一抹似喜似悲的色彩,她輕喟了一聲。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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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真的真的真的快昏過去了。
回到千歲又大又威武又漂亮又驚人的『家』以後,從僕人的尊稱中,她赫然發現他原來是位高權重的一等公!
起先她不太清楚一等公是什麼意思,因為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老,怎麼可以被稱作『公』呢?
直到呆愣了好半天,總算回過神來的小鐵跟她仔細解釋過後,她才知道面前英俊親切的年輕公子竟然是個朝廷權貴、皇親國戚。
就算再笨,她也嗅得出這代表什麼——他是個很大很大的大人物。
而她卻答應了跟這個大人物假意成親?
坐在千歲特意為她安排住下的『畫眉小樓』裡上好湘繡團墩太師椅上,小金整個人呆掉了。
『姊姊。』小鐵的小臉上難掩驚喜與開心,他興奮得團團轉。『我也有一棟好大好大的樓房耶,假姊夫說那棟樓要以我的名字命名,你看我該起個什麼名字?「超級無敵小鐵的家」好不好?』
『啊?什麼?』小金茫然地抬頭,她陷入自己的心事裡千回百轉,幾乎醒覺不過來。
『我是說‥‥』小鐵總算從樂昏頭中清醒,認真地瞅著姊姊,『你有心事啊?』
小金嬌小的身子蜷曲在太師椅內,環抱著雙膝歎了口氣,『小鐵,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我總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好不真實,我覺得我像在作夢。』
『我們倒楣了那麼久,也該好運一下了。』小鐵就事論事。
『可是這樣好嗎?』她的聲音裡滿是怯怯和敬畏。『伍公子原來是公爺,又是皇親國戚,咱們怎麼好高攀論交?』
『又不是我們主動找上門的。』小鐵拉了拉身上綢緞做的新衣裳,皺了皺眉頭,這是唯一比較不滿的一點,他還是比較喜歡穿姊姊親手縫製的粗布衣服。
這些絲綢衣裳都太名貴了,害他不敢穿著亂摸亂滾亂跳,唯恐弄髒弄壞了。
『我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她蹙著眉心,又歎了口氣。
她喜歡簡單的事物,太複雜的容易腦筋打結呀。
『反正咱們有得吃又有得住,人家也不是認真要你嫁給他,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他拿起花幾上一枚大紅蘋果,大口啃下。『唔,你瞧,還有吃不完的水果呢。』
『小鐵‥‥』她認真地審視著弟弟,『我總覺得你不像七歲的小孩耶。』
『那是因為你也不像十七歲的姑娘家。』小鐵嚼著多汁香脆的蘋果,『你頂多只有五歲的心智。』
小金氣怔了,『爹娘那麼厚道,為什麼會生出你這麼尖牙利嘴的小孩?』
『我怎麼知道?他們在我大到足以認識他們以前就已經去蘇州賣鴨蛋了。』小鐵臉蛋倔強,眼底卻有一絲怎麼也忽略不了的落寞。
小金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她憐惜又自責地道:『小鐵,對不起,姊姊不是故意提起這個。』
小鐵眉宇間的寞色一掃而逝,他眨了眨眼呻吟道:『救命啊,你該不會又要哭了吧?』
『我沒有。』雖然嘴巴這麼說,她卻已經淚盈於睫。
『我要回超級無敵小鐵的家了。』他連忙開溜。
否則姊姊一旦悲從中來越想越可憐,那眼淚就會跟濕答答的梅雨天般下個不停,下到他直想要趴下來告饒。
『小鐵‥‥嗚嗚嗚‥‥你怎麼真的跑了‥‥不理我了‥‥』小金真的哭了起來。
好討厭的感覺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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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哉綠豆樓
走到哪邊都帶著一大疊沉甸甸到足以壓死人的公文,世從軍粗獷嚴肅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勞累痕跡,深攢著的眉心在批閱公文時越攢越緊。
杉辛聞斯文俊秀的臉龐有著濃濃書卷味,手不釋卷是他的招牌動作,就像現在,厚厚的『戰國策』攤開在手上,明亮的雙眸緊盯著上頭的字字珠磯。
悠哉游哉晃上雅座來的伍千歲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唉,他現在總算稍稍可以理解為什麼老頭子要把他們一文一武也設計點名在內了。
老實說,阿軍和闐少再這樣操勞下去,絕對有可能在三十歲前暴斃在案頭上,過勞而死也。
『夠了、夠了,就連跟兄弟見面還不忘帶公文和書,連我都看不下去了。』他搖著頭,優雅地一掀長袍坐入椅中,還不忘順手招來店小二,『老習慣。』
『是,伍公爺。』店小二滿面堆歡恭敬的退下。
不一會兒,幾道可口的小菜和一壺羊莊好酒被送了上來。
世從軍自繁重的軍務公文中抬頭,深黑的瞳底閃動著一絲微笑。『好久不見。』
『的確難得浮生半日閒。』杉辛聞也放下了書卷,笑意爾雅。
千歲笑咪咪地打開扇子,煽出陣陣清風,『我說你們倆,火都燒到屁股了,還有空在這兒幹正事?』
『我不懂。』從軍挑眉看著他。
辛聞歎息一聲,提醒他道:『皇上要咱們年底前成親一事,咱們尚未有頭緒。』
看著他們倆愁眉苦臉的樣子,千歲真的覺得自己此刻輕鬆爽快得不得了。
『所以我說,你們倆實在太不行了,難道真的準備年底一到,立刻被老頭子打包送至邊疆和番嗎?』他嘖嘖搖頭。
『真有那一日,我就率兵征討那一邦,看他們還敢不敢接受皇上的「好意」。』從軍眸光掠過一絲殺氣。
聞言,千歲背脊竄過一抹涼意,『阿軍,我以為你改吃素不殺生了。』
『除非老頭子逼人太甚。』從軍一撩濃眉,淡淡道。
『不過這也是白說,你我心知肚明,就算老頭子再會胡搞瞎搞,咱們還是忍不下心反抗的。』
皇上是英明聖君,這點誰也沒辦法口是心非的否認。
『唉!』辛聞突然掩卷歎息。
『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千歲斜睨他一眼,『聞少,你呢?找到人跟你唱這出猴戲了沒有?』
他們三個真像是耍猴戲的,被皇帝耍弄著玩,唉,而且還要想辦法迎合老頭子,不教他失望過甚。
辛聞沮喪地搖頭,『縱讀萬卷書也難行此事,實是傷神也。』
『你們倆的動作實在太慢了,這怎麼行呢?』千歲強忍住一絲得意的笑,煞有介事地歎氣,『可憐呀可憐,年底我會記得到邊關發放紅包給你倆的‥‥當然,還有弟妹們,只不過不知道異邦有沒有過年節的習俗?』
從軍和辛聞臉色發白,不約而同向他投去殺人的一眼。
饒是千歲膽大包天,也不禁寒毛一顫,『嘖嘖,我是好意提醒你們,稍盡兄弟之情,否則到時候老頭子要驗收成果,誰也逃不了。』
辛聞又歎了一口氣,懊惱道:『皇上何必對我們的終身大事如此認真?』
『沒錯。』從軍皺眉,『定是有小人慫恿。』
雖然情同兄弟,但他們倆還是忍不住懷疑地望向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