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卻始終是那個惟一有幸坐上他的積架腳踏車的女子。
夏衣對她究竟是好,還是壞?困惑的霍米雅也說不準。
只知道……雖然自己永遠能望著的,是他煩躁的背影。
但是,老實說,這已經讓她夠快樂的了。
「喂,」前方,西門夏衣不耐地回過頭,皺眉。「你爬快點行不行?」
「嗯!」拎著小背包跑上前,霍米雅透著粉紅色的小嫣唇悄悄飛揚一抹甜美。
第二章
隱隱約約有種香味在鼻息間縈繞,雖然氣味微弱但卻成功地擾亂了西門夏衣的思緒。踩著腳步往前行,他悄悄瞟轉眼珠覷睇身後大約距離三十公分的霍米雅。
見到她毫無猶疑、緊緊跟隨的纖細身影,讓他再度沒來由地感到煩躁。
或許是因為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清淡香氣吧!西門夏衣這麼告訴自己。
說起西門夏衣和霍米雅的淵源,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實他、倪浩跟霍米雅是打小就玩在一塊兒的鄰居,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們三個人玩遊戲,都是他扮演欺負公主的惡魔王,而倪浩總是那個擋在霍米雅面前揮舞樹枝以示保護的英勇騎士。
日子久了,讓西門夏衣總會在有意無意間欺負她,然後溫柔的倪浩便會看不過去的出面阻止。
所以,他西門夏衣始終是惡魔王,永遠不是那個保護公主的騎士。
可是三年前的一個夏天,英勇的騎士說他要出國留學,不得已,保護公主的職責反而落在惡魔王的頭上……
「快點!你的腿怎麼這麼短?爬得跟烏龜一樣慢。」
瞧,他一直都不是個稱職的騎士,惡魔王就是惡魔王,他只會欺負公主,沒別的本事了。
兩人走到腳踏車的停放處,西門夏衣看見另一輛破銅爛鐵竟然斜倚在他的寶貝積架上,毫不猶豫地,他長腳一踹立刻讓那輛腳踏車倒在地上壽終正寢。
不要命了!敢在他面前勾搭他的寶貝小踏踏?ㄏㄡ(ˇ)伊死!
「夏衣!」霍米雅馬上跑過去扶起那一輛倒塌的腳踏車。
「哼!」
「你今天脾氣特別不好,為什麼?」
還不都是因為你!沒事搞什麼飛機,害他不得不受叔叔的威脅利誘,倪浩真不夠義氣,分明是他的女朋友、他的責任,卻一個人跑去美國留學了,把這個迷糊又遲鈍的麻煩丟給他照顧。
「拿去。」西門夏衣將腳踏車的大鎖鑰匙遞到霍米雅的掌心裡,「開鎖,載我。」
「哦。」
霍米雅也見怪不怪,接過他手中的鑰匙蹲下身開鎖。每次都是這樣的,夏衣雖然說要送她回家,其實是想叫她騎腳踏車載他吧?
還好他的平衡感挺不錯的,可以幫她穩住車身,只要她踩的賣力一點仍然載得動高大的夏衣。
「拜託你,幫我拿包包好不好?」
西門夏衣睇了睇推到自己眼前的小背包,「嗯,騎好哦,要是讓我跌下來你就完了!」
「好,我會小心的。坐好哦,我要騎了。」
車輪開始在柏油地面上轉動,雖然時速只有二十,但總比自己出力好。坐在後座的西門夏衣將霍米雅的背包背掛在胸前,默默凝視她奮力使勁的背影。
俊美的神情不自覺地放柔。
瞧她弓起的雙臂和僵硬踩動的身軀,他分明知道她踩腳踏車踩得很吃力,可是西門夏衣就是不願意開口交換。
或許是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刻,他才能清晰而完整地看清楚霍米雅的背影,只有在這個時候、這個小空間裡,是他與霍米雅惟一的單獨相處機會。
可是西門夏衣並沒有發覺到自己的這一點心思。
他以為自己只不過是習慣了欺負她而已。
霍米雅是死黨倪浩的女朋友,他只是受托代為照顧她,除此之外沒別的可能了。
即將入秋的時節依舊格外的燥熱,然而向晚的空氣中又撒著淡淡的涼意,儘管只有時速二十,卻仍有陣陣微風吹拂在西門夏衣的四周。他撥了撥中長髮,享受地閉上眼……
「夏、夏衣……」
「幹麼?」
使出吃奶之力奮勇踩踏腳踏車的霍米雅忍不住輕喘,「前、前面要爬坡耶……」
「好吧,換手。」
他施恩般的口吻竟然還能換得霍米雅誠心的感激,「謝、謝謝。」
西門夏衣也不知是體貼還是怎麼的,他並沒有將她的背包還她。坐在前座上,他輕快而穩健地踩著腳踏車一派輕鬆自在的載著霍米雅爬上返家時必經的小坡道。
然後,停在一家雜貨店的前面。
「喂,我載你回家耶,請我喝一瓶可樂!」西門夏衣半回身的睇睨她。
「哦。」
霍米雅聽話地跳下後座走進店家裡……然後又走出來,搔搔頭。「我的錢包在你那裡。」
真是個天兵!他翻翻眼,索性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五百元。
「不用了,你把背包還給我,我的錢包裡真的有錢……」
「快去買!我要摩卡咖啡、可樂跟一支甜筒……啊,如果有蘋果麵包就幫我買,記得看有效期限哦……喂,聽到沒有啊?」
幾分鐘後,就見那一輛積架腳踏車停靠在小學的圍牆邊,西門夏衣率性地蹲坐在牆角旁的草叢上,而霍米雅則輕輕倚靠著石牆站立,舔吮手中甜甜的巧克力甜筒。
「說吧,你又闖了什麼禍,搞得人家要辭退你。」
輕舔冰淇淋的動作頓了頓,「你知道了?」
「廢話!你做的蠢事有哪件瞞得過我?」幾乎每次都是他在後頭替她善後收拾的。倒楣!倪浩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啊?
霍米雅吃冰的好心情登時蕩然無存。她望著手中的甜筒,轉動它,看它在自己的手裡慢慢融化。
西門夏衣睇了她惆悵的側臉一眼,閒涼地開口,「你敢浪費我的錢試試看,那是用我的薪水買的冰淇淋,一滴都不准浪費!」
她於是又乖乖地舔吮起來。
樹蔭下的空氣涼涼的,枝椏間還有幾聲晚歸的鳥鳴聲,世界像是在此刻安靜了下來,而她,纖細脆弱的芳心也在此時沉蕩了起來。
在他的身旁,淚水總是特別容易落下。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不由自主的想向夏衣傾靠過去?
瞧見霍米雅眼眶中的濕濡,西門夏衣垂下視線伸手挑起塑膠袋裡的蘋果麵包塞進嘴裡。
「你管別人說什麼!既然是自己想做的工作,就要有勇氣把耳朵塞住只管往前衝就對了。
「為什麼要把耳朵塞住?」
「因為不想聽到別人的批評啊!」真是呆得可以!
「我辦不到……」霍米雅搖頭,語氣裡越見哽咽。「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常常闖禍?是不是表示我努力的還不夠……」
「沒用的。迷糊是天生的,改也改不掉。」
她小嘴一扁,更沮喪了。
「可是迷糊也有迷糊的用處。」一整包的蘋果麵包三兩下就被西門夏衣塞進嘴巴裡,接著他旋開可樂的瓶口喝將起來。「像是那些病人不就挺喜歡看你耍寶。」
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她的愚行常常逗得病患跟家屬開心極了。
「但是郭婉如說我應該當個護士,而不是小丑。」
「你聽那個老女人在放屁!」
「夏衣,不可以罵髒話。」
「我對彰化友善的很,從來不罵彰化。」他的口吻一派閒涼,低頭看見袋子裡有一條巧克力,他折成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她。「你這輩子永遠不可能當個完美的護士,死心吧!」
「你怎麼這樣說……」
沮喪難過的情緒竟詭異地消失了,霍米雅鼓著兩腮瞅睇西門夏衣,這會兒她的心情倒換成是對他直言不諱的氣惱。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啊。」
他無謂地聳聳肩,「這個世界本來就需要這樣,有人精明能幹也要有人負責提供輕鬆娛樂。護士也一樣,有的護士對打針、量血壓很在行,可是同時也需要能夠帶給病人愉快心情的醫護人員。你沒本事提供他們專業性的護理,可是卻能讓他們放鬆心情去微笑,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霍米雅認真地凝視他、認真地思索西門夏衣的每一句話……粉撲撲的小臉蛋越來越顯光彩,飛揚的彎彎柳眉頓時寫滿開心的情緒。
「夏衣,謝謝你!」
他永遠不知道他今天的這番話對她有多大的鼓舞作用!
西門夏衣睇了霍米雅一眼,垂下眼眸不讓她神采璀璨的嬌麗容顏再映現在自己的眼簾。
「下回罩子放亮點,別再闖禍了。」
「嗯!我答應你,我一定盡力!」
他站起來,隨性地拍了拍自己牛仔褲上的塵土,眼角瞥見她仍佇立在原地不動,西門夏衣皺眉。「喏,裝傻啊?去牽腳踏車過來,載我回家啊!」
「嗄?哦,好。」
於是腳踏車繼續維持二十的時速在傍晚的夕陽中慢行……「夏衣,晚上我請你吃麵吧!」當作是對他的答謝。
「你家的麵店?不要,你爸媽老看我不順眼,看到他們的臉我會吃不下飯!」
「那是因為你的頭髮跟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