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起身,靈兒有一絲失落,「嬤嬤,你要走了嗎?」
「是呀,我還有事要幹呢!」她抿嘴一笑。
「要不要我幫你忙?」靈兒熱心地問。
「不了,你還是留在這兒等少爺回來吧!」她湊近靈兒耳畔,「找機會把他『吃掉』呀,到時候就是你的了。」
她張口結舌,「不,不行,他待我這麼好,我怎麼可以吃掉他呢?而且……我不吃人肉的……」
左老夫人一怔,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所有的氣質都跑光光了。
「哎喲!我的天哪!我所謂的『吃掉』不是要你真把他給吃掉。」她捂著胸口猛笑,「哈哈哈……你笑死我了。」
靈兒手足無情地看著她,一時之間不曉得應該先送條手絹給她擦眼淚好,還是直接叫人把她帶出去看大夫好?
她小心翼翼地問:「否則你是要我怎麼……吃掉他?」
她開始懷疑這位美麗的老嬤嬤是不是在左府賣命太久了,所以被壓搾到神智有些錯亂了?
左老夫人的笑容突然變得曖昧,手肘撞了撞她。「嘻嘻,你知道的,就是生米煮成熟飯嘛!」
生米煮成熟飯?靈兒的臉蛋登時熱騰騰起來,就快要能炊飯了。
「絕不可以,」她結結巴巴,「我是個姑娘……雖然外表不太像,但是我絕不可以做丟臉失節的醜事來。」
爹要是知道她這麼做,一定會怪罪大哥沒把她看好,不氣到一腳將哥哥踹到牆壁上才怪!
左老夫人「啊」了一聲,很慚愧地道歉,「對不住,我倒忽略了這一點,也著實不該這樣委屈你的。」
「嬤嬤,你是好意,我怎麼會怪你呢?」她關心地提醒,「你要不要去忙了?在這兒陪我講了這麼久的話,會不會被罵呢?」
「不會,在這左府裡敢罵我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還沒出世。」左老夫人太過得意,一時忘形,「哈哈,你放心。」
「咦?」
「啊,沒什麼,我是說……我先走了。哎呀,我很忙的,主子有太多大多的事都要倚仗我做呢,」
左老夫人不由分說地走了,留下滿腹疑惑的靈兒站在原地苦思。
這左府……挺怪的呀!
第八章
左府實在太大了,靈兒逛了將近十來天才逛掉了一半的園子,還有一半的地方都還沒去過。
不過堂衣也開始教她讀書了,跟她講解四書五經論語的道理,他說了,想要成為出色的狀師,必定要精通古文典籍的道理才行,這樣子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才能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化理論為實務,徹底達到克敵致勝的效果。
所以今天靈兒乖乖坐在書案前,捧著四書,搖頭晃腦地讀著,有不懂的地方再請教堂衣。
堂衣坐在書案後,振筆寫著一紙狀書,墨字龍飛鳳舞,看得靈兒好不羨慕。
她放下了厚厚的四書,欣羨地伸長了脖子。「你的字好好看,一個個像是老鷹在天空飛似的。」
他輕笑了,深邃黑亮的眸子緊盯著她,「你想學寫字嗎?」
她大喜,重重點頭,「可是我寫得很差……家裡一向不許多練字的。」
她一手毛筆字……約莫只比街頭賣春卷的旺伯好一點點吧?
「伯父真這麼痛恨讀書這件事?」他看著她的神情,不禁歎息,「來吧,坐過來,我教你寫字,幫你糾正缺失。」
靈兒興奮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你……你是說真的?」
他含笑點點頭,對她伸出溫暖的大手——
她走了過去,心兒小鹿亂拉,慌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呃……」
他笑容溫暖,舉止輕柔,拉著她入懷,認真地開始教她。溫熱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一筆一畫在白紙上勾勒出一個個雖顯顫抖卻不失飛揚灑脫的字。
靈兒心知肚明,字會歪成這樣都是她在發抖的緣故,而她的手會發抖又是因為……
她微微一側,不禁癡癡地凝望起他的神情……有說不出的卓絕出色、俊爾脫俗。
老天!他的臉龐幾乎貼在她的額上,呼吸、說話時,屬於他的麝香氣息隱隱襲來,她的臉愈來愈紅,呼吸都快不順暢了。
一顆心跳得震耳欲聾,她好害怕會讓他聽見,她愈想要控制狂跳的心就愈控制不住,到最後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幹嘛了。
「你自個兒寫寫看。」他依然擁著她,卻已放開了她的手。
她小臉低得快垂到胸口了,小手緊張地寫下一個又一個發抖的字。
堂衣怔住了。
她渾然不曉得自己在白紙上寫下——
怎麼辦?慘了,我的心臟會停掉的,我的心……
而且她心臟的「髒」還差點寫錯。
堂衣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連忙摀住了嘴巴,「唔。」
她驚醒了過來,納悶地望著他,「怎麼了?我寫得很難看嗎?」
他強忍著笑,一個勁兒地搖頭。「咳咳……」
靈兒盯著他古怪的表情,詫然問道:「你得了氣喘嗎?為什麼連話也說不全了?嚴不嚴重?要不要給大夫看?你別淨是搖頭呀……我很擔心耶!」
他忍了好半天才爆笑出來,咳聲連連,「你實在……太好笑了,哈哈哈……」
她被笑得自尊心有點受損,「你才好笑哩,犯了氣喘還不去看大夫,當心晚上喘死你。」
她的話更惹得他捧腹大笑,害坐在他大腿上的靈兒整個人也跟著搖晃,她驚呼著連忙抱住了他的頸項,表情愕然,「你……你怎麼了?」
他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把狂肆的笑意壓抑下來,抱著她又笑又喘。
「我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堂衣眨眨眼睛,都笑出眼淚了。
靈兒則是從頭到尾一頭霧水,「你究竟在笑什麼?」
是在笑她嗎?難道她寫字有那麼好笑?真有那麼醜?
靈兒不服氣,掙扎著伸頭探看,這一看不得了了——
莊子曰:……怎麼辦?慘了,我的心臟會停掉的,我的心……
要命了!
靈兒慌忙撲過去,一把擋住了紙上文章。「呃,筆誤、筆誤……純粹是筆誤!」
堂衣哪還忍得住?早就笑得前俯後仰了。
她見他笑得這麼開懷,先是一陣羞赧,後來……她抓了抓頭髮,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呵呵呵,她真是冒失鬼……唉!
只不過離堂衣自動愛上她的路,又遙遠了幾萬里吧?
***
靈兒一早提著小包袱,又想要打聲招呼就出門了,可沒想到才走到門口便被正在啃饅頭的布倫逮著了。
「早哇,小妹。」布倫突然想到,指著她的鼻子驚詫地叫道:「對了,你這幾天都跑到哪兒去了?早出晚歸的,前天爹飛鴿傳書回來,特別吩咐我好好地看住你呢!」
她翻了翻白眼,都「早出晚歸」這麼多天了,他今天才想到這件事啊?
「大哥,爹總是這樣的,太窮擔心了。」她老頭子似地搭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要聽老人言,麻煩在眼前哪!」
「你不要亂改成語好不好?」
「這不是成語,是俗話,」她正經八百地教導他,「俗話是這麼說的:『世上唯哥哥與小人難養也。」
「養你的頭啦!」布倫又好氣又好笑,「又想誆我?你肚子裡那點墨水只比我多半杯,還不學著謙虛點?」
靈兒扮了個鬼臉,「至少比你多半杯……哎呀,大哥,你就讓我出去嘛,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他今天不上當了,這迷湯一碗碗灌下來,他早晚會迷迷糊糊被這個小妹賣掉的。
布倫頭搖得跟什麼一樣,決心滿滿,「總之今天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你出去的,除非你跟我交代你每天都去了哪裡。」
她抓著哥哥的臂膀撒嬌地搖著。「大哥,你就讓我出去嘛……好嘛!好嘛!你平常又不是這麼小氣的人,記得我的大哥是很豪爽大方的呀!」
他可樂了,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哎喲,你這樣講人家會不好意思的……你哥我豪爽大方是人盡皆知的事了,咱們就不要再自吹自擂了,做人還是要謙虛點比較好——」
「既然大哥是這麼豪爽的人,就放靈兒出去透透氣吧!」
「好——」他回答到一半才驚覺不對勁,「厲害的手段,我差點就中計了!」
靈兒猛一跺腳,嗒然若失,「可惡!失敗了!」
他三兩口把手上的饅頭吃掉,拎著她的衣領就往屋裡走。「跟我進去,爹特地吩咐讓你再練飛鳳刀的。我算算你已經半個月沒練了,這一天兩個時辰加起來……你得練三十個時辰才補得回來。走,跟我去吃饅頭、練刀!」
靈兒沿路哀號,「啊……我不要啊……」
她今兒早上跟左大哥約好了要一同吃早飯的呀!
哇!
***
布倫真是發揮了「吃了秤坨鐵了心」的精神,硬是把靈兒關在家裡練飛鳳刀整整三天。
布倫還交代三師弟領著師弟們繼續練武,他專責盯住靈兒練飛鳳十八式。
他插著腰,摸著額頭,不忍卒睹地搖著頭,「真是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