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也被警告不許再接近賀家的重要繼承人。
賀潠東沒說話,只是胸膛微微起伏。
「這裡不是觀光區,你要是來懷舊那大可不必,咱們升斗小民卑微慣了,你的出現會讓我們吃不下、睡不著,要是看夠,滿足你無聊的心就請走!」客氣是看人給的,不給恩將仇報的渾球。
「我沒打算要走,榭爸收了我一年的租金,十萬塊的押金,我今天要不住進來,晚上就只能睡車子了。」小公主長大了,也變得伶牙俐齒,一不小心會被拆卸入腹。
「胡說!老爸怎麼可能又犯同樣的錯誤?」連商量也沒有,老爸又讓賀潠東的「美色」給迷昏頭了嗎?
「他跟我談話的時候思路分明,談吐有條理,你說呢?要不要我幫你轉告說你罵他老番癲?」呵呵,看她恰北北的樣子真是讓人神清氣爽。
這些年,外在的環境壓力逼出了他外冷沉潛的性格,回到這個他生命中的中途站,他可以把那些本來不需要的通通丟掉。
「造謠生事你最行是不是?」記憶中的他不喜歡說話,現在變犀利了。
「小紗紗,你對我有嚴重的偏見。」賀潠東知道自己的將來可能不大好過了。
「隨便你說,你要住進來,我第一個反對。」明白表態,其他那些厝腳也會站在她這邊吧?
「小紗紗。」他這麼惹人厭嗎?市儈還是銅臭?他記得沒把那些玩意帶過來啊。
「不許叫我那個噁心的字眼。」
「我從以前就這麼叫你,一下子改不了。」
「改不了也要改!」她又不是小蟲子、小螞蟻,小紗紗,她已經是夯不郎當二十幾歲的小姐了好不好,這匿稱要是傳出去,她怎麼做人,乾脆躲在家當鴕鳥算了。
「有很多習慣不是說改一下就能改的。」
「我對你的「惡感」也不是說改就能改,我懶得理你,我要出去了,希望回來的時候不要再見到你!」天外飛來這麼個人,害她突然忘記要做的事。
說是討厭,卻為什麼要為他的出現激動?
絕對是因為太過刺激,腦子燒壞了。
「你去哪?」
「上班,米蟲!」雖然她不是很中意目前的工作,但起碼要比畢業好幾個月還在壓馬路,給父母養的同學要好多了,騎驢找馬,目前這匹驢子雖然不中意,也沒辦法嘍,就當累積社會經驗,等以後景氣好轉,不怕找不到能發揮所長的工作。
她還年輕,青春就是本錢。
背上自製的單寧布手繪海豚肩背包,那是她去了一趟墾丁海洋生物館得來的靈感,裡頭裝著一大堆美工用具,往她細小的肩膀一壓,像要把她壓垮似。
走出家門,碧紗也不管賀潠東怎麼想,順便踢了他的藍哥一腳出氣。
哼,離家出走的累犯還這麼囂張喔。
沒想到的事情太多,被小紗紗搶白一頓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們很多年沒有交集,可是,看在他們曾經有過的「舊情」,也用不著這麼小鼻子、小眼睛,小雞肚腸啊。
「呵呵,吃了一頓排頭喔。」王榭正巧從隔壁回來,多年不見,他高挺斯文的貴族氣息仍然沒變,就連容貌似乎也跟多年前一樣。
在賀潠東的感覺裡,王榭就算穿汗衫、牛仔褲,渾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懾人氣質也很可觀。
每人頭上一片天,行行出狀元,葡萄到了他手上也變得高貴起來。
「榭爸,小紗紗連門都不讓我進來。」他等不及要投訴自己的不被重視。
「她做得對,不該隨便讓陌生人進來,我這裡又不是公車站,閒雜人等都可以進來。」
「我不是閒雜人等,榭爸。」父女倆一個鼻孔出氣喔。
「我建議你直接叫我名字,這樣比較沒有距離感。」
「我以前也都這樣叫。」
「當初是看你可愛,給你叫有成就感咩。」現在……他打量比他還要高的賀潠東……就免了吧。
「榭爸,你保養有術,還是這麼英俊瀟灑。」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還是小時候見過的模樣。
「你倒是變老了,呃,應該說長大了。」他小時候真可愛,為什麼要長大勒,好想吃他豆腐喔,不過不行,要是被當作老牛吃嫩草,那可不成,他的「清譽」可是比什麼都重要。
這年頭為什麼當權者不設貞節牌坊了呢,要是能弄一座來玩玩也不錯。
「這一分別真的很多年了。」
「嗯,去把行李拿進來,起碼我不會像小紗紗那麼無情。」早知道他要來啦,施個人情,以後要收回來的。嘻……
「YesSir!」
「果然是經過歷練的男人,一張嘴也不同了。」
賀潠東手腳俐落,衝到外面又進來,手中只拎著車鑰匙。
「這就是我全部的家當了。」車鑰匙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王榭笑出一口白牙,「小子,你不會又離家出走吧?真只是像你之前跟我說的單純的渡假?」
「榭爸,我都二十六高齡,不做那種幼稚的事了。」這回只是多了一輛車,還有增加的年紀。
「那還差不多。」
他當年留下來的後遺症到今天可還有一點呢,這點,可大可小,至於要大要小掌握權不在他手上。
「知道自己的房間吧,還給你留著呢,什麼都沒動。」
「謝謝榭爸!」對著看起來跟他容貌相當,年紀卻應該差一大截的男人喊爸,感覺起來……真有點彆扭。
「家裡還有人在嗎?小絲叔叔、酈生他們……」
「那幾個幽靈人口誰知道呢,自從小紗紗長大,大家就各過各的日子,她已經很久不需要我們餵奶換尿片,你也不在,我們一點娛樂都沒有,只好各自分飛,說起來你也有罪過。」沒有小孩的生活好失落,好無聊喔。
哇哩咧,他們究竟無聊了多久?
「榭爸,她討厭我。」說起碧紗,他兩眼發亮。
「她?她是誰啊?」王榭故意裝傻。
「紗紗。」賀潠東歎口氣。
「談不上吧,我看過她怎麼對付討厭的男生喔,那個樣子她沒用在你身上。」既然人家都開門見山道出了,他也沒理由繼續「莊肖維」。
「怎麼說?」
「她長得比小時候還漂亮吧,從國小追她的男生就很多,國中還有個男生死守在家門口,早上接她一起上學,下課送她回來,晚上還藉研究功課上門來,她硬是不理人家,有一天颱風天,那個男生被雨淋得病了,她還是無動於衷,其他的男生就更不用說了。」想越雷池一步,門都沒有。
更何況家裡的門神可不只一尊。
她那種徹底拒絕人的個性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張,只要決定的事不管合不合理,說她怪也好,不可愛也罷,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們聯手養出來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
這是當人家父母的「症頭」,即使是癩痢頭的女兒還是自己的好,沒辦法啦。
「她變了很多。」個性略過不談,已經是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的漂亮女生了,粉粉嫩嫩的肌膚,水靈生動的眸子,手腳纖細,可愛到不行。
「先別下定論,相處過一段時間再說吧,你這次來該不會又是短打帶跑吧?蜻蜒點水可是不行的。」速食那一套在小紗紗身上是行不通的。
「我當時年紀小,身不由己,榭爸就別再笑話我了。」可是,榭爸的意思不會要他死守四行倉庫長期抗戰吧?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這樣還差不多。」
「有嗎?」他在這如魚得水。
就因為生命中那個無意的轉折,他的人跟心再也回不去了。
「小子!」雖然一別九年,以前的感覺要找回來並不難。
「榭爸,我餓了,來點東西填肚皮吧。」動手張罹難不倒他。
「我早早就買了一大堆回來,都在後頭,就等你出現。」
「謝謝榭爸!」
「別謝得太早。」最難的關卡可不是他。王榭一語雙關。
大家都站在賀潠東這邊,小紗紗要是知道她被「小小」的出賣了,會不會發飆啊?
「可惡的秋老虎只會荼毒我這個小小、可憐的工讀生,這時候要是能來一杯冰冰涼涼、爽口入喉的珍珠奶茶喝該有多好,人的價值真的差那麼多嗎?那些老頭子只會整天窩在鎮公所吹冷氣、喝涼茶、說八卦,奴役我這個剛畢業的菜鳥,沒關係,總有一天我也有變老鳥的機會,到時候,哼哼哼,換哪個人來看我眼色就說不定了。」
頭戴鴨舌帽的碧紗時而仰天長嘯,時而揮舞著手中的器具,只差沒怒髮衝冠。
景氣差,這樣的工作聊勝於無,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她也是費盡吃奶力量才擠進公家機關的哩。
當初招考的時候,名額三個,臨時工讀款,又不是正職的,來報名的還衝破萬人,幸好她帶賽得很,給她蒙到了一個名額,其實她心裡有數,已經打算要是榜上無名,了不起回家勤練臂力,準備去應徵清潔隊員,用一分八秒的時間捧鹽巴競走一百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