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我要什麼,步弭愁!我可不像你,凡事只敢想想想,拖著要死不活的身體賴在床上,我要出門,我要自由!當初,我以為你就快死了,死人是不會跟我爭肉體的,想不到現在的你不只身體轉好,還找到個二楞子來愛你,你過得太幸福了,讓我嫉妒,最可恨的是你死不了,我可苦了,被壓制在你的肉體裡面連跳舞都有困難!」
她們是對立的。
步弭愁活得越開心她越痛苦,步弭愁精神越是堅定她越受困。
以前的步弭愁總是病著,她要進出簡單得跟吃飯一樣,但自從受到亂驚虹那個臭男人的影響之後,她再也無法隨心所欲,這讓她生出了憎恨心。
她已經沒辦法滿足只能偶爾出來玩耍了。
這人間好好玩,她要替代步弭愁。
「我不明白……你也是人嗎?」步弭愁的腦子慢慢清楚,這麼玄的事恐怕是真實的。
「你恥笑我!」小邪偏激的指控,「恥笑我是你的分身?」
「我的意思是說,你要自由,這不就從我的身體出來了,何必說什麼我壓制你、你好痛苦之類的話呢?」
「哼,我就說你不明白嘛!」小邪青春可愛的臉抹上邪佞的陰霾。「這幾天亂驚虹出門去了對不對?他出門辦事,你捨不得跟他分開,精神難免恍惚,我就是趁你精神無法集中才能出來,我說得這麼白,你還聽不懂就是白癡笨蛋加三級了!」
步弭愁心一凜,「我跟驚虹大哥做什麼事……你都看得見?」
「嘿嘿,男歡女愛也不過就那麼回事,你跟他還算小兒科呢。」小邪可不屑了,前後左右就親嘴那一套,了無新意。
但是,亂驚虹要親的人若是她,那可不同了,起碼她熱情如火,能把男人的熱情引發到最高點。
只是她有所為,有所不為而已。
步弭愁心有些亂,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也喜歡上驚虹大哥吧?」戀愛中的女人敏感又愛胡思亂想。
小邪的眼閃過一抹狡猾。「你想呢?」
為了達到目的,使些手段也沒什麼不對。
冗長的對話令步弭愁疲憊,加上雞啼了。
她恍惚起來……
雞啼的聲音那麼嘹亮高亢,夢裡,也聽得明明白白的,也許,這是事實,不是什麼夢……
「欽,不要發呆。」
步弭愁顰著眉。
「發呆是我的自由。」她覺得這個小邪益發霸道了。
「你要敢不順從我的命令,下回你可就會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有什麼念頭轉過步弭愁的腦子。
「你是說?」
小邪邪邪地笑道:「莫名其妙躺在漠裡的滋味怎樣啊,不賴吧?」
「把我弄出家裡面的是你?」步弭愁驚訝的張開小嘴。
「下回要不要試試躺在野狼群裡的恐怖?」
「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這樣對我?」
「你笨吶,沒有人教你有擋路的石頭礙著你的時候怎麼辦嗎?一腳踹開!懂了沒?」
小邪得意的笑聲逐漸淡去,瞪著她肆無忌憚的消失。
步弭愁捏了捏自己的面頰,會痛!
果然是真的!
「等一等!」她對著空氣喊。
「我要去玩了,沒空理你這個只會窩在家等死的人!」空無一人的空氣傳來清楚的聲音。
「我不是、我不是,你不明白,我也想出門,我也想健健康康的。」步弭愁淒涼的低語。
話畢,她驀然睜大眼眸,睫毛微顫。
原來,想要健康是她心底最殷切的希冀,長年無法達成的願望化成了小邪。
沒有錯啊,若把她剖開來看,小邪才稱得上是這副肉體的主人。
她,步弭愁,其實是鵲占鳩巢的那個人……
她大受打擊,因為這樣的認知。
窗外,晨霧吹了進來。
天要亮了。
☆☆☆☆☆
三個女人加上說盡好話才出門的金,共同漫步在芙蓉園裡面。
芙蓉園是隋文帝時候的稱呼,如今更名為曲江池。
這地方是長安城有名的風景區,定期開放供遊客市民遊玩,幾日前秋梔兒就已經把這個地方列為必玩之地,今天一大早就個個喊話,把每個人挖了起床,獨獨跳過她親愛的夫君,浩浩蕩蕩的進行她的長安城旅遊計劃。
為什麼要跳過天青鱗呢?用膝蓋想也知道,她的計劃一旦被知道,哪能像現在這麼自由,愛到哪就到哪,她可是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因為這是好幾天前就約好,打起精神的步弭愁很用心的表現她的合群開心。
沒有姊妹一直是她心中的遺憾,心事沒有人分享,苦悶也沒地方紆解,秋梔兒的細膩、花花的逗趣、金的淡漠聰敏,讓她一下多出姊妹的親情來,把她的心塞得滿滿的。
曲江池沿岸曲折,雖然是秋天了,池塘裡的荷花還是頑強的盛開,像是要在人們的記憶裡留下最後一抹顏色。
四個人說說笑笑,吃著買來的糕餅,還要空出眼睛閃躲如織的遊客。
「小心!」金警告她們。
一對年輕的夫妻帶著兩男兩女從對面過來,小孩追逐嬉戲,從幾個人身邊竄過。
步弭愁險些摔跤。
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她腳踝傳出。
不好!
「我們到那邊的涼亭休息一下好嗎?」行人道鋪設的礫石一不小心容易夾腳或是跑進鞋子裡,步弭愁為了閃避方才從身旁跑過去的小孩,扭了腳。
「好哇,怎麼了嗎?」秋梔兒點點頭。
「我的腳可能扭傷了。」她誠實以告。
來到涼亭,幸好沒有旁人,花花才把步弭愁的裙子撩高,脫下鞋襪,霎時,紅腫怵目驚心的展現出來。
「對不起,掃了你們的興!」大家的臉色都不好,早知道她就不說忍耐到家才是。
「三八,自家姊妹說什麼抱歉!」秋梔兒啐她。
金二話不說蹲下身子抓起步弭愁的腳,織指往路邊一比,「你看誰來了?」
步弭愁聞言,拋眼過去……「哎唷!」扭傷的筋瞬間轉好。
「回去跟管家要點傷筋骨的藥膏擦擦就可以了。」女神醫出手便知有沒有。
「金,你真是神仙!」秋梔兒佩服得不得了。
「我的醫術通常用來殺人多,救人少,她是第一個讓我出手救兩次的人。」她跟步弭愁微妙的緣份都要歸功亂驚虹吧!
接下來,說也奇怪,可能是開了楣例,也或許是步弭愁衰星高照,她不是走路撞牆撞得眼冒金星,要不就絆倒人家盆栽,盆子碎片割傷了腿。
「我不要動吧,要不然你們都要不認識我了。」鼻青臉腫,變成豬頭的她誰認識啊!
人倒楣,喝涼水也會塞到牙縫,今天的她就是這麼衰尾。
秋梔兒沉吟了下,「也到用午膳的時候了,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吃飯順便休息。」
按照步弭愁這樣子的受傷方式,不用說回黑巖,恐怕出不了遊園區,就會「屎」得很慘,倒不如大家陪她休息再做打算吧。
她的提議馬上得到附議。
顯然,大家想的差不多。
綠蔭下是用膳的好地方,把帶來的毛氈鋪上,吃食應有盡有,面對著青綠朱紫的曲江池,賞心悅目極了。
吃飯皇帝大,應該不會又出事了吧?
玄就玄在這。
別人吃飯團是津津有味,可飯團來到步弭愁手中卻偏偏往下掉,圓滾滾的還往小坡下滑。
「別去檢。」大家出聲警告。
「哦。」她想也就算了。
詭異的是她的腳突然有了自主能力,她要煞住腳步,身子硬是不聽指揮的偏往前衝,「不要、不要、不要……」她大喊。
沒有用。
撲通!
就在她落水的同時,一道藍色的影子箭矢般衝過去,抱住她的身子隨同墜入水裡。
水呀泥的紛紛灌進兩人的耳鼻嘴,淹沒了岸上的驚叫呼喊。
步弭愁一片空白的腦子裡驟然聽見——
「嘻……」
☆☆☆☆☆
「要不是藍影及時救你……」
「我就變成曲江池裡的泥土了對不對?」接下亂驚虹的數落,步弭愁一皮天下無難事的衝著他笑。
遭遇的苦難太多反而失去真實感。
都過去好幾天了,他還叨念著。
「你知道我擔心你。」這嬌艷如花的她跟日前蒼白沒有氣息的她是同一個人,叫他又愛又著急啊。
輕輕撫上亂驚虹身上的衣扣,她自動偎著,汲取他身上安全的氣息。
「告訴我那天究竟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聽過藍影的報告,他也問了秋梔兒跟花花,剩下的,他要親自聽弭愁說。
凡事要面面俱到,盡可能的從每個角度切入,這樣才能完整的瞭解一件事情的始末。
「我說你不會信的。」子虛烏有的事叫她怎麼說明白?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怎麼說,要從何說起?亂驚虹慎重的眼光讓她不得不回想。
她欲言又止。
小邪的威脅還在她的腦子裡迴旋。
不是怕,她真要這副軀體,給她便是,難捨的是眼前溫柔的男子,她要是放棄這身體,等於放棄她愛的這男人。
「我這裡住了另外一個人。」她摸著胸口,詞不達意。
「哦。」
這的確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