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好,看到你心情不好,眼睛痛、頭痛、肚子痛!」就連天癸水來也沒那麼痛。她真想脫口說出。
梔兒不想讓他覺得隨便施以小惠就能收買,轉身就回裡頭去。
想不到此舉卻是引狼人室,天青鱗大方的跟著她後面進門。
「這裡有點小,不過五臟俱全。」八角窗外是一方青翠庭院,軟枝黃蟬攀著牆,帶來一片涼蔭。
八角窗內,滿桌的剪花樣,還有各式各樣的履頭。
履頭的式樣很多,尖的、方的、圓的、多瓣型的、多層式的,有別於漢晉的整體織就,適用錦緞剪裁縫製,梔兒手上正忙碌著的就是她別出心裁用蒲草編織成的履。
蒲草編的履本來是從南方吳越傳過來的,因為大受仕女的歡迎,梔兒把蒲履的高頭部份加上雲紋花樣,又將編織的縱橫蒲草泡過鹽水,使它的韌度還有緊密度增加,穿起來精緻得像用綾羅綢緞縫製的一樣,這樣的新產品一推出就大受歡迎,但是由於它費工費時,產量不多,可是已經為繡花弄打出了知名度。
天青鱗坐在一旁,看著她如飛的小手在針草間穿梭。
須臾——
錯了,又錯,連三錯!
梔兒因為心神不寧,忿忿的站起身來。
「都是你害我的,你看,一隻好端端的鞋毀了。」
對她無端的指控,天青鱗先是一頭霧水,繼而看她嘟嘴皺眉的表情轉了轉眼,釋了懷。
想來,他對她還是存在著一定的影響力。
說起來慚愧,廝殺商場的他誰都不怕,這會兒竟然坐在這猜測一個女人的心意。
他帶著稍微無奈和咬唇的模樣,讓全無防備的梔兒心跳突然跳了好大一下,他那無辜極了的表情深深的牽動了她的心。
可恨!她的心這麼不禁勾引。
「我不在這兒坐著,你又會像昨晚隨便拗了一個地址,然後把我甩掉。」她不知道他今天在那一處問了老半天,才曉得被虛晃一招。
「是你笨,怪誰?」
「我——笨?!」他咬牙發出奇怪的聲響。
他信任她,得到的卻是捉弄。
要是不把她抓起來狠狠修理一頓,他的男性自尊肯定一敗塗地,但是,她更是狡猾得好……他喜歡她這點小聰明。
他越來越喜歡她!從來沒有生過想將某個人擁在懷中疼愛的衝動撞擊著他。
「君子動口不動手喔。」梔兒越看他的神色越覺不對勁,心頭大驚,以為神鬼不知的握住桌巾,身子悄悄往前挪,他要有個動作,她就往外跑。
他的確想「碰」她,但是這個「碰」不是那個「碰」。
「我就知道你是那種該死型的暴君。」繞著圓桌跑,梔兒生怕被逮著,下場會很淒慘。
「這名稱雖然有魄力,但我不喜歡。」她這一跑,當真惹毛了他。
也算梔兒活該,論她的腳力,天青鱗乍然開始是抓不到她的,偏生她還回過頭來瞧個一眼。
這臨眸秋波壞了事,她一瞬間被他的邪魁晃了心神。
為什麼她會聞到……不,是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黑暗的味道?
長手一伸,她被撈入天青鱗堅硬的胸膛。
「我……我不怕你。」她的雙掌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老天,他的心跳透過衣料傳遞出來,男人跟女人真的不同,就連心跳也這麼強悍,害她好想剝開他的衣服,看看不一樣的地方在哪。
一接近,梔兒才發現男人的體格是這麼碩大,強勢的支配了她的思想,乾淨的體味讓人不討厭,他亮晶晶的黑眸叫人心跳加速,只是呼吸怎麼給忘了。
天青鱗輕輕歎息,凝視著她白皙逐漸泛紅的面頰,她唇紅齒白,長卷的睫毛如蝶翅,煽動了他的心湖。
「這樣呢……」
他捧住她的臉蛋,舌頭需索的穿過花瓣般的唇,汲取只屬於她的甘蜜,與她柔軟的丁香小舌碰觸纏綿。
梔兒情難自禁,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停止對方的攻取掠奪。
她喜歡這樣的接觸,他的吻彷彿是一塊石頭投入在她心裡,泛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天青鱗專注的、用心的給予,輾轉在她的櫻唇上反覆磨蹭,直到梔兒承受不住,從喉嚨底發出滿足的輕喟才鬆手。
他滿意她的表現,在他懷抱裡的她雙頰火紅,眸裡跳躍著兩簇銀星般的光芒。天青鱗笑了,把她更小心的摟進懷裡溫存。
他的笑卻讓梔兒心頭一震,迷茫的情緒整個掏空,厭恨自己的投入,她用力的捶打他。
「我恨你!恨你!恨你!」
她怎麼可以表現得像個慾求不滿的蕩婦?!
老天啊,她對他的恨意呢?
拚命的捶打並不能減低她對自己的厭惡,只弄得自己髮簪歪了,髮絲亂了。
看著她崩潰發洩的模樣,天青鱗怕她弄傷自己,堅定溫柔的握住她狂亂揮舞的手。
「別這樣。」天青鱗將她更用力的收納在胸口。「不管你多恨我,都不要弄傷自己,我以前那樣待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不是隨便要一個女人為他守活寡的男人。
「我不要聽你的借口,不聽、不聽!」
她的跺腳,她的捂耳,她的嬌憨,她的女兒嗔態,勾得天青鱗情難自已。
他決定住下,鐵了心要她。
她的嗚咽叫人心亂。
「真要出氣,我隨便你打,別哭了。」
這是怎樣的一筆帳啊?梔兒眼淚盡洩,心頭卻糾成一團。
※ ※ ※
攆不走他,梔兒直想找天鳥過想辦法,偏偏需要他的時候,他卻蒸發了似的,等了幾日就是不來。
要說天青鱗製造什麼麻煩嗎?除了拿針刺繡他把十根指頭都給放血以外,幾乎沒有什麼難得倒他的,灑掃、粗活、算帳,樣樣全能。她反倒變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了。
「唉唷,我說梔兒啊,你這繡花弄怎麼多個男人,是你雇來的夥計嗎?」經常來光顧生意的貴夫人是天鳥過的死忠愛慕者,這會兒瞧見天青鱗的偉岸,馬上移情別戀。
「不是。」梔兒急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慌。這貴夫人是有名的長舌婦,多年來找不到可以扳倒她的話題,天青鱗的出現簡直是老天為她製造道人長短的好機會。
貴夫人化著濃妝的眼睛馬上浮現曖昧之色。
「這位夫人,我跟梔兒多年夫妻,因為我從商,經年在外,梔兒都告訴我了,這些年多蒙你照顧生意,這是我從關外帶回來的一點小禮物,請你笑納!」天青鱗不動聲色的趨前,隨手掏出來的是個精美的黃金飛天。
沉甸甸的重量,肯定是真的。貴夫人笑歪了嘴。
「你今天來得湊巧,這個掛屏很漂亮吧,放在你家中堂上定是大方又顯貴,看在大家是街坊的份上,本來不二價,就半價賣給你?」
天青鱗是天生的生意人,用著他那足以讓整個蘇州生意人膝蓋發軟的聲音施與小惠,輕而易舉完成一筆對繡花弄來講是大生意的買賣。
「你卑鄙,這麼做生意。」梔兒在貴夫人離去後,又有些不忍道。雖然對方愛貪便宜是出了名的,可這樣坑人,就算賺錢她也會良心不安。
「我哪裡『卑』又哪裡『鄙』了,銀貨兩訖,我還算了半價給她,已經少賺一成,我不只賣她東西,還讓她以為得了便宜,兩相情願,我賺錢,她開心,互蒙其利不是?」做生意,她太嫩。
梔兒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他沒道理。
算了算了,飛蛾撲火了不起也就一隻,不會每隻蛾都這麼蠢的。
不過,梔兒忘記,向天青鱗這麼引人注目的「火」撲來的「蛾」別說一隻,就算千千萬萬也不足為奇。
第六章
感謝那個貴夫人的口耳相傳,才幾天工夫,繡花弄的生意暴增了一倍不止,舉凡門簾、帳幔、被面、香囊、手帕等日用品還有其餘欣賞品,都在短時間內賣了個精光。
東西賣光,梔兒是很高興,可是靠著男人的「美色」實在不是她的意願;說也奇怪,平平同樣是兄弟,天鳥過賣的是「純」美色,天青鱗卻是實實在在的做生意,要是兩個男人都來為她站台,財源肯定滾滾而來,她只要忙著數銀票就好了。
許是因為哭過一回,她心裡多年的疙瘩因為兩人的朝夕相處漸漸減少。
每天都要見面,不說話太嫌做作了些。
沒有刻意。
「你那些生意呢?都不用管了嗎?」之前的舊印象,他經常忙得不見人影,現在天天都見面,反倒讓她不是很能習慣。
「我為狐狸莊賺的錢夠多了,現在只想做我想做的事。」他輕輕帶過。
說的也是。狐狸莊因為他名列全天下最有錢的十大家之一,天家的人給他躺著花、坐著花,也要很用力才能把家產敗光。
不過,他們肯放人嗎?會生金蛋的雞要是跑了,不知道誰會先抓狂?
雖說為自己產業賺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梔兒也覺得天青鱗這麼說有些奇怪,但一下卻想不出怪異的關鍵處。
喝著冰鎮的楊桃汁,幾上水盆反映出的波光攫住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