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是你最最親愛的弟弟,不是家賊耶,這樣防我,難不成你對那個姑娘一見傾心了?」
「胡扯!」袁克也沉下臉。
「算了,當你老弟我放屁好了,我要見客去嘍!」一成不變的生活叫人生厭,在平凡中求樂趣,他現在就是要研究那女孩會不會成為他的樂趣所在。
袁克也將唇抿成一直線。
弟弟的放蕩不羈著實令人沒轍。
☆ ☆ ☆
當袁克武捂著半邊臉遮醜似的走近廣場,他的舉動立刻招來注目的眼光。只有埋頭修改著圖樣的袁克也沒有發現騷動,直到一片陰影覆蓋住他。
「有事?」咬著筆管,他的思緒還沉浸在工作裡。
「我想請二哥把那姑娘給我。」袁克武劈頭便說。
「什麼意思?」沒頭沒尾,他說啥……這圍牆高度應該可以再多個幾寸,「再重複一遍。」
「我沒見過像她那麼有趣的小東西,她根本沒瘋,誰會相信像她那麼甜美的姑娘,會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袁克武喜歡那小辣椒,她的手勁還有夠大的咧!
袁克也反應過來:「你沒有把我剛才的話聽進耳朵?」
「有哇,可是……」
「你若敢動她一根指頭,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克武竟為一個瘋女著迷,「你的腦子裝的是木屑嗎?」 白癡!
袁克武一臉受傷:「你這樣的指責會讓那些愛慕我的姑娘們傷心的。」儘管她們沒幾個識大字,但相信不會有人喜歡自己將來要依靠的男人是草包。
「夠了,回書房去,我忙得很,沒空理你。」他每天有一堆焦頭爛額的事等著處理,他卻拿女人來煩他。
「大哥的意思是答應了?」他喜滋滋地問。
「我什麼都沒答應你,她不是正常的女孩,別招惹她。」他的警告無比慎重,鄭重到袁克武以為自己的哥哥下個動作就是掐他脖子。
「袁克也,你不講理。」
「我不必跟一個根本聽不進我的話的笨蛋講道理。」
「把她給我。」他像孩子一樣吵鬧。
「你臉上的五爪痕不就是她給你最直接的答案?」由抓痕的深度看來,她可一點都沒留情呢。
「我就喜歡她那潑辣勁。」袁克武續道。
袁克也終於抬起頭:「假如我把那丫頭給了你,你保證以後不再跟一堆女人糾纏不清、不務正業?」
「唔,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只是一個有趣的小鬼,值得他放棄一切嗎?答案是否定的。
袁克也瞄他一眼,便不再作聲,因為他的注意力被遠方的一個小點給吸引了。
第二章
胭脂的怪異行為引起袁克也極度的不高興。
有半個時辰只看見她曝曬在大太陽下,手拿樹枝在沙地上畫著不規則的圖案,再下一炷香的時間裡她換了方位,仍舊在弄她的鬼畫符,這期間有幾個工人向前去撩撥她,卻只見每個人都垂頭喪氣地走開。
袁克也的心情發了癲似的,就隨著她偌大的笑容起伏不定。
當他下定決心準備驅逐她的時候,袁克也發現華胥頂替了方纔那些人的位置,而且伴著那丫頭在她身邊坐下。
他們開始有說有笑……在袁克也情緒即將凌駕理智時,他看到的景像是如此。而距離裘胭脂有大半身子遠的華胥正試圖和她進行溝通。
他還是那套棗色長袍,四方巾已經拆下,任由黑髮披散在肩胛,這樣的他看起來更顯無害了。
「喜歡這裡嗎?」他往草地躺平,雙臂當成臥枕,遙望白雲藍天,「我喜歡這裡。」他自言自語。
風撩起裘胭脂的髮絲,她一徑沉默。
「知道為什麼我會帶你回來?那是因為你跟我妹妹很像。」他的表情有絲混淆的痛楚飄過,「我知道你是個正常的女孩,不過我不會說出去的,放心!」
他的語調誠懇,透著濃濃的親切傳入胭脂的心,但她還是一言不發。
華胥不在意他的友善是否得到迴響,身軀半翻,用手掌支撐頭顱,他正視她一直在地上延展的塗鴉。
他細長的眼逐漸放大,不由坐直身子,一改悠閒模樣:「這是山莊的平面圖……但是大門開錯方向了,它的人口照原本設計圖是坐北朝南,你的圖卻是坐北朝東南,這不符合地理至聖文冊《玉髓經》裡的說法。」
裘胭脂突然起身俯瞰他。
「為什麼這樣看我?我不覺得有錯。」他對勘輿地理頗有研究,若非對名利不夠積極,想成為鬼谷子之後的一代宗師易如反掌。
他忽然撫掌大笑:「我竟然跟你認真起來,你一個女子能懂什麼風水呢?」
自古以來勘輿地理的領域絕少有女人能參與,一來,女子嬌柔的身體不適合經年長途跋涉;二來,大山奇地藏風生水,女體屬陰,若遇上煞穴,不利他人又害己身,是以勘輿界仍是男人的天下。
但是,百密自有一疏,想想你漏了什麼?
裘胭脂不怒不顰,用樹根在地上寫了一行字。
「你識字?」他差點跌掉下巴。
裁衣刺繡煮食那些無須花費力氣的家事,才該是女人應該懂得的事不是嗎?她識字又懂建築圖畫,就在上一瞬間還試圖指正他,而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精神異常的瘋女人。
太多超出尋常的訊息湧入他的腦子,華胥啞口無言地瞪著地上的圖發呆。
良久,良久。
「瘟生,你太無聊找地上的螞蟻談天啊!」石虎打老遠就瞧見華胥蹲在泥地喃喃自語的噱樣,忍不住踩著大外八字腳過來看個究竟。
「不要踩我的兵器庫!」他抬起沾滿灰塵的臉吼他。
石虎壓根兒沒見過這麼「暴力」 凶他的好友,不禁往後一跳,罵人的話還滴溜兒在舌尖,又聽見如雷暴吼。咦,向來吼人的不都是他,曾幾何時改朝換代移君換主了?
「把你的臭腳拿開,別弄壞織錦坊。」華胥對他的打擾表現出空前絕後的不友善。
石虎這一跳更遠了。好半晌他一直生著悶氣,拚命盯著華胥看他還要怎樣,不料華胥卻不再搭理他。
「媽的!害俺把眼珠瞪得差點凸出來,他倒好,連瞧一眼都不曾就顧著吃沙,真是的,晚膳俺就替你省下來喂咱家的看門狗,餓死你這熊養的……」
☆ ☆ ☆
抱著一肚子氣,石虎踱進暫時充當飯廳的大廳。黑鴉鴉的人群安靜無聲地進食,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
大廳的正中央坐著認真用膳的袁克也:「怎麼?誰得罪你了,剛剛我還以為地牛翻身了呢!」
石虎驚人的腳勁在心情欠佳時更是駭人。
「哼!甭提了,那個兔崽子。」石虎捉起碗就一陣亂扒,以吃飯洩憤。
袁克也也不多問。石虎的脾氣來得急去得快,耿直的個性絕少記恨任何人,他並不擔心。
一口菜夾到唇邊,一個不起眼的影子緩緩出現在門口。因為太過寂靜,守衛斥喝她的聲音便刺耳得令人無法忽視。
「走開走開,這裡不是女人可以來的地方,要是肚子餓到廚房去,要不然等著剩菜剩飯,總之,滾一邊去就是!」
「讓她進來。」袁克也單純直接地命令,毫不攙雜任何情緒。
侍衛雖然吃驚,還是依令放行。原來埋首用膳的男人全部揚起充滿新奇的眼眸。
「就坐這裡,以後吃飯也如此。」她旁若無人地穿過面目不善的眾人,一臉突兀的笑靨,就像在一鍋索然無味的湯水裡滴人甜滋滋的糖。
袁克也敏銳地發現,原來面無表情吃飯的部屬們,唇角似乎多了一抹輕鬆的笑容。
和她坐在一塊兒用膳,袁克也很難不注意煥然一新的她有頭健康烏亮的黑髮,雖然還是插滿亂七八糟的野花雜草,卻不再那麼礙眼了。
他很自然地出手收拾那堆雜草,只留下一朵小雛菊插在她的耳際:「這樣比較適合你。」
「咯!」一團米飯噎住石虎的氣管,害他差點岔氣,粗脖子漲得通紅。
所有的人竊竊私笑,到後來終於化為哄堂大笑。
袁克也並不欣賞他們的笑聲,在誇張的笑聲響起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逾越的事。他冷下臉自顧地進食。
他的冷凝像瘟疫,馬上傳染給大家。笑聲嘎然而止,週遭又恢復寂靜。
裘胭脂晶瑩剔透的黑眸迅速地晃過一絲慧黠,然後舉筷夾向一盤蒸魚。
可想而知,高大的圓桌、粗獷的椅子,所有一切全是為勇猛粗糙的男人所設計,嬌小的她人矮手短,要想將著筷伸展到離她最遠的一盤菜,怎能不鬧笑話?
因為夠不著,她乾脆站到椅子上,這樣無法無天的動作簡直是驚人之舉。
袁克也受夠萬劍般穿射過來的眼光,他輕喝:「坐下!」
她的膽大妄為絕無僅見。
胭脂不過遲疑了下,袁克也已然將整尾魚最好吃的魚腹送到她碗中。
她斗大的笑容燦爛得像小太陽,不只袁克也看見,一屋子的人也全部分享到了她的愉悅。
就只一片魚肉真的那麼美味到能令人綻放出戰慄心扉的絕艷笑容嗎?不約而同,幾十雙著子通通瞄準自己桌上那條可憐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