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好東西喔!
原來趁平意出去時,胭脂跑了一趟小廚房,搜羅許多果脯、玉蘭片、籐蘿餅、藕粉糕,一應俱全。
主僕倆正要坐下大啖,卻見一道人影閃過紙窗前。胭脂沒看見風平意動,才一眼,她已經不見了。
撩起累贅的裙,搶到外面一看,風平意攔阻的是神色靦腆的虞水佩。
——你來得正好,我們缺人聊天,才覺無趣哩!
「我……只是路過。」 她看不懂胭脂的手勢,雞同鴨講。
——你有事嗎?真可惜!
「我走了。」她根本是專程來的,只不過缺乏勇氣承認。
自從匆匆一瞥,虞水佩對胭脂的印象一直深鏤在心底,這些日子以來,又屢次聽見婢女絮青將胭脂驚世駭俗的行徑描繪得活靈活現,再也忍不住過來探個究竟。
——如果你可以,請把話說得慢一點,或許,我看得懂你的唇語。
「我的臉很醜吧?」水佩歎息地低下頭。
風平意痛苦地抹臉。她想喊救命!原來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就這意思,絕啊!
「如果夫人跟水佩小姐信得過我,讓小婢來替你們解說如何?」
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頷首稱好。
不一會兒,三人移進胭脂的屋子,有說有笑,交談十分融洽。
「夫人……小姐,不好了……」管家匆忙地跑來,簡直是面無人色地喘吁:「礦坑塌了。」
胭脂霍地站起來。
——帶我去!
「這是怎麼回事?」不清楚內幕的水佩膘見胭脂臉色劇變,忙不迭地問。
「夫人在後山發現一個廢棄的銀礦坑,發現裡頭有沒被勘查出來的金脈,所以讓村民進去開採。」平意跟在胭脂身後,一面解釋給水佩聽。
「我都不知道。」她對外面的事情一點都不熟悉,只無知地生活在她的金絲籠裡,和胭脂比較,她突然覺得自己好貧乏。
馬車就等在主屋外,三人上了車,管家揮鞭,馬車飛也似的離開。
☆ ☆ ☆
哀嚎聲打老遠就傳進胭脂的耳朵,她不等馬車停妥,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跳下車,直往礦坑飛奔。
濃煙密塵像不吉祥的彤雲漫布洞口。受傷的人亂成一團地堵住礦坑外,胭脂見狀,差點軟癱了腳。
「還有人在裡面……」礦工看見她,拚命吼。
——放心,我會把他們全救出來的。
胭脂抓住趕到的水佩,衝口而出:「照顧他們!」又回頭轉向管家,「回山莊召集人手,還有,急救藥品也要記得!」
所有的人全愣住了,他們的主母居然開口說話……
她不是啞巴嗎?難不成他們的耳朵被倒塌聲震聾了?
「快!」胭脂管不了那麼多,疊聲說完,嬌小的身影已經衝進礦坑裡。
「糟糕!」風平意最先省悟,追著胭脂過去,「不可以,夫人!」
坍塌的礦場有多危險誰都不清楚,她竟然奮不顧身地衝過去,要是有個萬一,她怎麼向袁克也交代。
風平意才趕到坑口,立刻被一個大漢扯住:「你找死啊,女人家滾遠一點,別在這裡礙手礙腳,人命關天吶!」
那男人粗暴的動作撼動不了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才別來煩我!」
都什麼節骨眼了,還碰上這種魯男子。
風平意手肘彎曲,狠狠撞上男人的肚子。男人龐大的身體如兵敗山倒,向後摔了個結實。
「得罪了!」
救人如救火,更何況她要救的不是普通的女子,老大保佑她會是安然無恙的。
她一頭衝入繼續崩塌中的礦坑。
暮色的夕陽殷紅如血。
紛亂慢慢歸於寂靜,受傷的人全部被強制送下山,灰飛煙滅的黃土地只剩下數名礦工、管家和面容哀淒的虞水佩。
「怎麼辦??」管家一籌莫展。
「等,我一定要等出結果來。」不知打哪來的信心,虞水佩怎麼也不肯走。她全身骯髒,全身血污淤泥卻毫不在乎。
「不可能的,大陽都快下山了……」 天將要變為暮色,搜救的困難度會增加好幾倍。
「要是我在她救出人的時候攔住她就沒事了。」胭脂救出了好幾個身陷險境的工人,最後知道風平意為了追她一去不回,轉身又鑽進礦坑,這一趟,直到日落西山都不曾再出現。
「會不會凶多吉少?」有人怯怯地加了句,立即引來眾人的怒視。
等待是一種凌遲的煎熬。當滿天彩霞全部消散、最後一線希冀也成空時,彷徨像瘟疫瀰漫整個空曠的四野。
「水佩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你的身體會受不住的。」管家難掩哀痛。
「我……」她衣著單薄,又吹了整天的風,悅耳的聲音已然沙啞。
「咳咳咳……」 是風吹過樹林的錯覺吧!虞水佩彷彿聽到瘖啞的呼救聲。
「管家,是我累過頭了嗎?」她不敢置信地問道。
管家傾耳聆聽,面露喜色,那一瞬間的狂喜使他驚詫得都結巴了:「是夫人……真的是。」
此刻,不再懷抱希望的人一股腦兒地統統衝向礦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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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星夜策馬急馳回到山莊的袁克也氣急敗壞。負責礦坑的管事、工頭都被他狂猖的激怒給駭得不知所措。
「少莊主,這一切都是小的錯。小的不該把夫人撥下的款項支去做別的用途,才會惹出這般天大的禍事……求少莊主饒命!」滿臉惶恐的工頭咕咚跪下,抱頭哀求。
「十幾條人命,我饒了你,如何跟所有的傷者交代!」袁克也將隱藏的劇烈情緒全部貫注在掌心的茶几下。誰知道此刻的他心急如焚,只希望趕緊處理掉這些惱人的糾葛,直奔他老婆的身邊。
「少莊主,小的不是故意的,礦底的支撐木確實還可以用上好幾年,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全垮了。」為了替自己的過失找尋解脫,他昧著良心粉飾太平。
袁克也由衷感到厭煩,提掌一拍,檜木幾應聲而斷。視人命為草芥,可惡!
「管事!」
「是。」
「把他移送官府,另外,將他所有的家當全部充公,捐為傷家的藥材費用。」
「是,少爺!」管事對主子大快人心的判決無比崇拜。
袁克也不再搭理面若死灰的闖禍者,旋即拂袖而去。
他走進房間,一眼看見窩在床沿打吨的胭脂,而絹紅帳內躺著的是傷勢嚴重的風平意。
袁克也趨近她的同時,一顆無著落的心奇異地沉澱了。他彎下腰俯視累極而眠的胭脂,忍不住用指尖輕觸他睽違已久的肌膚。
涼意透肌入髓由她沾著灰塵的臉蛋傳入他的指端,貪享她的溫婉,任著指腹遊走她的鬢,讓自己沉溺在乍見摯愛的狂喜裡。
撩起衣擺,他專注地擦拭她沒一處乾淨的臉孔。
「克也……」她發出不明的囈語。
雖然那麼含糊不清,袁克也卻聽得分明。
他猜得一點沒錯——
她之前是別人眼中的瘋女,是啞巴,是被歸類於無藥可救的蠢笨,有誰知道,撕掉她那層笨拙,內在的她竟是顆璀璨的寶石,只有他知道她是瑰寶。
他愛她,笨笨老婆,老婆笨笨。
就著她髒兮兮的唇,他猛烈地吻住,然後熾熱地吸吮,他的熱情驚醒了懵懵懂懂的胭脂,在灰蒙的意識裡,她伸臂摟住袁克也的頸子,毫無保留地回應他的火熱感情。
她銷魂的吮吻燃燒起袁克也全身的反應,喔,她知道自己在玩火嗎?他每根神經都沁出汗來,只因為她的誘惑撩撥。
「胭脂……」 他的喉嚨嘶啞,蒲扇般的大手激情地遊走在她的身軀上……
「少——莊主——」 如絲般的吟哦中斷袁克也沸騰的激情,他緊繃抽高胭脂溫潤的身軀,硬生生降溫。
「屬下該死,屬下失職!」風平意掙扎著試圖要起身。
袁克也沒風沒度地覷她一眼:「躺下!」
「少……」她言不成句。
「在你的傷未痊癒之前,不要讓我看見你!」抱起又朦朧睡著的胭脂,袁克也如是說道。
「屬下知道。」風平意咬牙點頭。
臨走之前,袁克也回首:「她不知道你的出身來歷吧?」
「屬下守口如瓶。」
「她碰過你?」
「是屬下自己回來的,夫人什麼都不知道。」
「那最好。」他驀然轉身,衣袂飄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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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大已大光,水漾的陽光透過簾子形成薄薄的箔片鑲滿整個房間。
簇新的被褥、薄紗帳,溫著她身子的是一副偉岸堅實的男性軀體。
胭脂發現自己是光著身子的,被石塊擦傷還有跌撞的地方全被仔細地抹了藥,用乾淨的麻布包裹起來。
還來不及害羞,袁克也光裸的半面身體覆住她,胭脂連忙護住乍洩的胸前春光。
「現在才遮掩不嫌遲了些?」他微惺的眼帶笑,不肯安分的手霸道地佔據她的腰肢。
她捻指,神情卻倏然一黯,頹喪地放下雙手。
誓約已破,堅持已不成堅持,手語也一併失去存在的理由。
「看見夫君回來不高興?」他故意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