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操作容易,簡單上手,騙人的電器產品!
可是這咖啡豆研磨機在可娣手中又聽話得很,叫它怎麼磨,它也不敢多喘一下,怎麼落到她手裡就完全不是那個樣子。
現在好了,別說流理台,滿地從咖啡豆研磨機噴出來的粉末、顆粒,幾乎要把全部的傢俱都覆上一層。
今天答應寄養,不知道那個霍一飛明天又要來托管什麼,這些年,老實說她也忘了他究竟丟了多少東西在她那邊,為了杜絕他繼續荼毒她那塊淨地,經過細細打算,她乾脆遠離那個屏風的家。
主人不在家,今天不賣酒。
狡兔三窟,她沒兔子那麼麻煩,只是她不待在狐狸窩,看那個乩呆子怎麼來囉唆。
暫時擺脫霍一飛那個乩童的她以為起碼可以得到暫時的清靜,卻沒想到她的冤家連續好幾天在社區的外面守株待兔,兔子沒等到,狐狸精更是好幾天不出現,再笨的人也應該知道要改變方法,主動出擊。
叫一隻狐狸學會人類鎖門的習慣實在不容易。
於是便宜了曹黔。
他開了門就進來。
「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幫忙。」一進門的歡迎儀武非常隆重,煙霧瀰漫,要是不戴防毒面具,有窒息的危險。
是他。荷眼只瞄了眼,她又忘了鎖門嗎?
明天,不,等這男人一走她立刻去鎖門,下次……沒有下次了,看誰還能隨便進她的門!
「你兒子今天沒來。」唉,她果然長得像婆婆,要不就是媽媽,現在去整容不知道會不會太遲?
「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她想不出來跟他有什麼談得上認識的地方。
「嗯。」理由:無。
「妳今天不吼了?」
她和顏悅色得叫人奇怪。
曹黔不知道經過荷眼方纔的短暫評估,她發現要跟這樣的男人交手太累,雞貓子鬼叫的有損她太好氣質,何況,老用同樣的招武也沒意思,倒不如順著風走,看他要幹麼,到時候見招拆招就是了。
「我又不是河東獅,你當我什麼?」恰北北?
「妳吼人的時候別有風情,表情豐富。」
「別用那種你跟我很熟的口氣說話。」她是一隻獨來獨往的狐狸。
「研磨機不是這樣用的。」曹黔從善如流的轉了話題。
「你行,你來!」她順水推舟的把叫她頭痛的東西丟給他。
他解了袖扣,接過已經被糟蹋得差不多的研磨機,重新換上新的咖啡豆,力道適中的磨起豆子來。
不一會兒,磨碎的咖啡散發出不同於剛才被粗暴對待的香味。
荷眼無法不被他吸引,看他充滿力道的胳臂,優雅的手指,側面的輪廓高挺,她還發現他一頭的金髮是很純粹的金黃,一點別的顏色也沒有摻雜。
「妳看得還滿意嗎?」他跟她的眼光銜接,手越過她的頰旁,鑽進廚櫃拿出兩個杯子出來。
就在他的手越過她的瞬間,荷眼居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怦怦怦的劇烈跳動,差點要蹦出喉嚨。
她掩住嘴,因為不尋常的感覺皺起了細細的黛眉。
「老實說,你認識我?」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神很複雜。」那根本不像對待陌生人的眼光,有著熱切到令人難以招架的光芒。
「妳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應該記得什麼?」
「我要是說妳曾經是我的老婆,小言是妳的兒子呢?」曹黔如迷霧森林的眼睛轉成了更深的黯。
她托住腮。「聽起來,問題大條了。」
「為什麼妳可以說得這麼輕鬆?妳的心裡對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他從來沒有想過再度相遇,她已經變成完全不同的人。
對他來說這是個從來無法想像的打擊。
人海茫茫,他沒有為他們的再度邂逅建構什麼場景。
但怎樣都料想不到是無情的遺忘,怨恨需要氣力,愛戀也是,可是遺忘,是將以前的全部一概拋棄。
那種沉痛,是無法言語的,筆墨難以形容曹黔此刻受到的震撼。
他放棄手中的事物,對上她的眼,仔細的瞧著,只要她的眼神有個不對,他都能銳利的分辨出來。
沒有!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欸,你幹麼用那種眼光看我?」荷眼說不出那感覺,好像她做了什麼虧欠他的事情一樣。
「我承認我疏忽了妳。」
哦?
「我反省過了。」
有這麼嚴重?
「是我太有把握了,以為妳有了我,有了小言,妳就會永遠在我身邊。」
永遠喔,有點沉重說。
慢著!他把那個小鬼當成拴住女人的利器喔,這不好!
「我從來沒想過妳狠得下這個心。」
「在你的說法裡我像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她幹麼隨他一起起舞。
他腦袋壞得七七八八。
可惜了一個好看的男人。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我可不管你是反共意識還是民族意識,那都是你的家務事,別拿來煩我。」
也對。曹黔壓下心中如猛浪的想法。
他太衝動了。
重新整理思緒,他露出招牌梨窩。
「我家曹言很喜歡妳。」
「還好吧……」她也沒做什麼值得歌功頌德的好事。
「我想追求妳!」
「為了曹言?」她轉著眼珠,心裡直歎氣。
他破釜沉舟的點頭。
「你可以出去了!以後你再上門我會放狗咬你。」要是他不動,可能她會請出掃把替她趕人。
「妳誤會我的意思了。」
這男人把她對他本來的好印象都踩壞了。
「沒有五會,沒有六會,只有再會!」荷眼逼著他,直到門口。
曹黔難得的顯現出狼狽的模樣。
「這年頭,男男女女各有各的毛病,鬧到跟老婆分手就分,不管怎樣,還是要跟小孩子說清楚,不要讓他無所適從,至於我,沒有當人家後娘的興趣,一點都沒有,就這樣,曹先生!」
面對荷眼那雙美目,曹黔無言以對。
他出師不利。
這麼多年後居然還搞砸,他需不需要去撞牆?
「喂!」荷眼推了一下他。
不會是一下說中他的要害,傷了他的心吧?不可能,男人的心又不是紙紮的,哪那麼容易破?
他慢慢抬起頭,綠寶石的眼睛像潑入了一盆子的墨,哀傷得叫人心驚。
「妳說對了,是我辜負妳,妳忘記我,一點錯都沒有。」
第四章
真的一點錯也沒有?
好啦,雖然說忘記別人的長相不是很恰當的事,他也用不著用那種好像她親手捏死無辜的兔子似的表情看她。
更扯的是他竟然在咖啡裡面加了鹽巴。
打擊有這麼大嗎?
幾天過去,荷眼吃飽了睡,睡飽了遊蕩,偶爾,這些本來不屬於她生活的雜事會浮上她太過閒暇的腦袋。
嘻,天氣轉暖,不是她喜歡的季節,天氣熱,她的腦袋就會不管用,不管用,想什麼都沒用,這些只會煩死狐狸的事情,對她來說太深奧了。
與其折騰自己,她放棄想那些有害無益的事情,反正她怎麼想也想不出來究竟跟那對父子有怎樣的牽連嘛,還是到隔壁吃點心、吹冷氣,要是沙發夠舒服順便睡個小覺也好。
硬生生要栽贓的事,她也沒辦法。
「荷姨。」催命符似的聲音清亮又甜美,害得從樓梯上下來的荷眼踏錯階梯,想收回腳步已經來不及。
「我在想事情的時候不要隨便叫我。」想假裝不在家好像不大可能了。
這小鬼,三不五時就來她這邊串門子,以後長大還得了,三姑六婆絕對有她的份。
趴在小桌上寫字的秋歌費力的抬起頭,臉上出乎意料的乾淨。「荷姨想的是什麼?是曹言那很帥的爸爸?」
果然是個小狗仔,已經開始修練八卦術了!
「妳家冷氣壞啦,跑到我這裡來做功課?」
「沒壞,是家裡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姊姊們太吵了,我要做功課,他們總是輪流在我耳邊吹氣,叫我陪他們玩。」她今天奉命來這裡盯住荷姨。
呵呵,重責大任。
她嘴巴那些一表三千里的姨伯叔表們全都不是人,一屋子的古董,一屋子的妖魔精怪神仙幽靈,整個房子裡面就秋歌這麼個生嫩可口的小孩,不逗著她玩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荷姨,我喜歡妳這裡,這裡有綠樹,有風,比我家舒服多了。」她收了曹言的賄賂,說賄賂難聽,是利益輸送……
自從荷眼搬進來住以後,外面如碧波的綠意一年一年增加,整幢房子幾乎要被包圍在綠蔭中。
也許正是因為這層緣故,喜歡涼快冷爽的她才住得下來。
「我要去妳家吃點心。」萬事莫如吃點心重要。
這陣子呂可娣常常往台北市區跑,回來都會帶上許多好吃的小點心,吃上癮的她一天不咬個幾塊,心底就覺得不舒服。
「荷姨,妳要吃點心用不著跑那麼遠,剛才爸爸要我帶了一盒薔薇派過來,我擺在冰箱裡面。」
要不是答應曹言,她大可在家看爸媽親熱。
「哦?」
這麼慇勤,怎麼有種像是千方百計要把她留在家中的感覺,這小鬼,看不起她的智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