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
很不幸,快手的話半途又被堵掉。「嗚……我就知道自己的希望最渺茫,我,姥姥不疼,爹爹不愛啦!」怎麼也擠不進圈子的「涯天」自怨自艾,連撒手鋼的哀兵政策都使出來了。
「你們……」
四顆光頭完全不給快手發表意見的機會,索性蜂擁而上,不甘示弱地搶話說,把原來就人微勢弱的唐詩畫給擠了出去。
快手被好幾雙老手推來推去,心裡已是一肚子火,又看見唐詩畫狼狽地被推倒在地,獅吼頓時震住滿堂的人。
「你們!統統給我住口!」
四大族長顯然沒想到脾氣最好的人竟會狂飆發怒,個個張大了嘴,怎麼都合不攏。
快手撥開人群挽起唐詩畫,性格的臉上一片擔憂。「有沒有摔傷?」
「是我沒站穩,你別怪他們。」她真的只是重心不穩,身上完好無缺。
快手確定了她所言不假後,才回頭凝視那些自覺闖禍的老小孩,沉著極度不滿的聲音:「你們不好好待在海南島,到我這裡找碴啊?」
「誰敢找你麻煩,我們現在巴結你都來不及了,誰叫你是當紅炸子雞。」「海角」一向最敢直述他想說的話,雖然在快手炯然懾人的目光下有些怯儒,可還是嘀嘀咕咕地發牢騷。
「誰出來把話說清楚,我可以考慮站在他那邊。」這些老頑童經常是打打鬧鬧,他們這些晚輩的也早見怪不怪,可是鬧到需要中間調解倒是頭一遭。
「我。」
「我。」
「我!」
「我!」
四根短胖肥瘦不齊的手一致高高舉起。
還真是一心一德呢!
四雙湧滿期望的眼光全巴著快手,那神情媲美衣索比亞乞求食物的難民。
「義父我看就你來講吧!」如果他推測的沒錯,這場風波他乾爹必定是始作俑者。
「是。」被點名的「天涯」像抽到獎的孩子,精神抖擻,如同要發表即席演講似的清了清喉嚨,這才要開講。
沒被青睞的三人垂頭喪氣,卻也默契十足地發揮他們團體的「義氣」各自踩、踢、捏,在天涯的身上留下諸如此類的「紀念品」,才挺不願意地回座。
「天涯」儘管齜牙咧嘴,痛在心底口難開,還是隱忍下來,反正要整肅那些叛徒的機會多得是,先給他記到牆壁上再說。
他又清了次喉嚨,在快手和唐詩畫面前投下足以轟炸廣島的原子彈。
「我們在商量誰最有資格做瑪莉亞的丈夫!」
第十章
「什麼?」唐詩畫驚訝的表情活像吞下一顆鴕鳥蛋。
快手也備感意外。
「瑪莉亞和我兩情相悅,本來就該和我送作堆。」天涯理所當然地說著。
「老不修,瑪莉亞師妹從小就跟我最親近,要不是當年發生那件事情,我們已經是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眷屬了。」海角一臉悔不當初。
「都怪老大不好,要是你沒有收容那妖女,也不會害得師妹一個人傷心遠走天涯。」涯天很難得搶在角海之前一吐為快。
角海點頭附議。
「蒼蘭她身世坎坷又遇人不淑,當時你們也都親眼目睹她被凌辱後的慘狀,難道要我眼睜睜丟下她不管?」天涯憶起陳年舊事,唇齒間還留著氣忿。「更何況欺負她的人還是我們被逐出師門的師兄弟。」
「可是她不應該悖德勾引我們四人,又誣賴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們四個其中一人的。」海角想起來仍是不齒。
「其實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那年代她要生下被污辱的孩子,你教那嬰兒怎麼活下去?蒼蘭需要替孩子找一個父親,當時的我們薄有名望,任何人都會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的,你怎能怪她?」天涯分析得精闢合理。
「說起來她還真可憐,生完孩子只撐到說完遺言就死了。」海角歎了口氣。
「人死都死了,所以是活著的人重要。」天涯猶沉浸在往事裡。
唐詩畫聽得入迷,忍不住插嘴。「那嬰兒呢?他是男是女?」
天涯毫無防備。「是個女娃,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只可惜我們四個大男人沒生養過小孩,根本養不起她,只好把她送人了。」
天涯最後一個字還含在嘴巴呢,卻接到六道不以為然的指責眼光。
他心中一突,心虛地瞄了眼唐詩畫,忙不迭掩住大嘴巴。
唐詩畫立即發現大家怪異的神態。「你們怎麼不說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沒有,我們說的絕不是你,小娃兒不要自尋苦惱喔!」角海多此一舉地解釋。
唐詩畫疑心漸生,她在他們的眼中看見了欲蓋彌彰的痕跡。「你們——說的那個嬰兒……難道……是……我?」
不可能!在答案還沒出現前,她已經抵死否認這種可能。
她是個出身平凡家庭的小孩,上有媽媽,下有妹妹,一個簡單的單親家庭,她一定不是那錯綜複雜故事中的主角之一,他們記錯了,一定是這樣。
天涯懊惱地往角海的光頭一敲。「你少說兩句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他原想把整個浮蕩的氣氛往下壓的,可他這一解釋更是昭然若揭地表示角海說的是事實,唐詩畫蒼白的臉更是雪上加霜,小小的菱唇白得像片雪花。「我的親生媽媽真是那麼不堪的人?」
「倒也不是啦……」天涯支吾,現在似乎再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了。
她搖搖欲墜,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舉起千斤沉重的手,她撫上雙頰。
「我不相信,我要去問瑪莉亞去……瑪莉亞阿姨……」她瘋狂地跑出客廳。
始終沒有多話的快手隨即抽身追著情緒失控的唐詩畫而去,臨了,拋給眾人責難的一眼,彷彿指控他們的言語失當。
「死了,我們搞砸了一切,瑪莉亞會恨死我。」才剛得到愛情滋潤的天涯頂上無毛,只好猛扯鬍子出氣。
「都是你們害的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海角端起老大的架子教訓眾人。
角海、涯天可不甘白白受人訓斥,正想反駁,國師清亮的嗓子已響起。
「你們與其在這裡吵架,不如想辦法收拾殘局的好,你們不想讓詩畫小姐恨你們一輩子吧?」
「對哦!」有人反應慢半拍地敲腦袋。
「你說我們該怎麼辦?」他們又把焦距對準足智多謀的出主意人。
國師往後縮了下身軀。「不要老是抓到人就問,偶爾也該自己動動腦,減少得老人癡呆的可能才是。」
「你是我們培養出來的人才,做人要感恩圖報,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最好時機,別推拖了,快幫我們想一個,要不然——」四顆胖瘦不一的拳頭眼看就要往國師身上飛去。
「這是暴力!這是錯誤的示範!」難道他長得一副欠扁樣?怎麼這裡的每個人都想佔他便宜?
四顆拳頭在他抱怨時伸到了他的門面——
☆ ☆ ☆
唐詩畫差點撞倒興高采烈踩著碎步進來的瑪莉亞。
「詩畫你回來了?咦,你眼眶為什麼紅得跟兔子一樣?」
看著依舊是一身白袍十字架的修女阿姨,唐詩畫悲從中來,氾濫在眼眶的淚珠叭喀叭喀又掉了一串。
瑪莉再遲鈍也發現事態不尋常了。
她的小侄女不是愛哭娃娃,和她相處以來,也沒看她掉過什麼眼淚,就算是想家也只紅了眼圈而已,所以,她也開始倉皇失措起來。
「告訴姨發生了什麼事,姨給你靠。」她輕輕拭去唐詩畫珠淚縱橫的臉。「不要再哭了,等一下鼻涕跑出來可就難看了。」
瑪莉亞向來考慮的不是什麼實用性之類的東西,都到這節骨眼了,她最先想到的還是次要的問題。
「姨,你告訴我,詩畫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是不是?」她的表情無依,縣徨得令人心碎。
瑪莉亞皺了皺美麗的黑眉。「是誰告訴你這些事的?」
「他們……每個人都這麼說……」而且還有更不堪的。
瑪莉亞無比溫柔地捉住她的手,將唐詩畫按到花圃旁的石凳上。「姨知道你正在傷心中,所以不一定能把我的話全部聽進去,可是有一點姨要你知道,不管你是誰親生的孩子,我們每個人都愛你。」
望著瑪莉亞臉上洋溢的光輝,唐詩畫透過淚眼朦朧的眼,有些微微地感動。
這樣正經又嚴肅的瑪莉亞和她印象中的人差別太大了。
她細細揉著唐詩畫柔軟的髮梢,嘴畔綴著無限的溫柔。「大人的世界其實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五彩繽紛的,但是也不需要因為這樣就否定了自己的人生,你是聰明的孩子,大人的過錯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一定要把難過往自己身上攬?」
唐詩畫帶著驚詫盯著侃侃而談的瑪莉亞,這樣鄭重又一板一眼的瑪莉亞太稀奇了,她被她溫柔又明理的分析給撫平了心中的疙瘩。
「你們真的都喜歡我?」
「當然,我四個師兄會把你送走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你也知道他們全是粗不拉嘎的男生,把一個水嫩嫩的女娃帶在身邊也實在太為難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