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鹽啼笑皆非。「你等過多少姑娘換裝啊?」
「真要我數?」藍非皮皮地扳起手指。
「算了!」她不是真心想聽。「這個……給你。」放在她掌心的是用繡帕包裹起來的東西,繡帕洗得很乾淨看得出漿白的顏色,可見收藏者的用心和珍愛。
藍非掀開。一顆小如尾指的金鋼鑽瑩然綻放著璀璨的亮光。
「這是做什麼?」
「這顆鑽石是我師姊給的,等一下如果銀兩不夠可以拿來湊數。」
藍非慢慢瞳大眼珠。」你要我等是為了去拿這個?」
「怎麼,不夠?」她從沒到酒樓吃飯,不曾有過的經驗自然沒有那份價值觀。
「夠,很夠很夠,夠我們吃一大餐還有剩了。」藍非要很努力才能保持流利的一貫調調。
他鄭重地把鑽石收進胸襟,明亮的眼飄過深奧的流光後留下慧黠。「這顆礦石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吧,否則吃下去會消化不良的。」旁推側敲是他最擅長的伎倆,個中含意除非有心人才能明白。
「沒有沒有,它只是一顆很普通的鑽石。」無鹽連忙搖手。
一顆在有錢人眼中沒什麼價值的鑽石,是她那已成人妻人母的師姊第一次從礦區中挖掘出來送她當及笄禮的,禮重情意更重,她細細收在身邊好多年。
「你剛才明明說是你師姊的。」他皮性不改,捉弄起人來。
「是嗎?這個不重要,我肚子也餓了,吃飯比較重要。」她逃避什麼似地急急往外走,生怕他追根究低。
藍非哈哈一笑,輕輕鬆鬆追上「畏罪潛逃」的無鹽。
第八章
「你這個笨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壞了我的全盤計劃。」男人光裸著強壯修長的身軀斜臥在躺椅上,徐徐的煙霧從煙桿往上升,模糊了房間裡縹緲的光線。
他是全身赤裸的,享受著女人愛撫般的按摩。
「起碼我逼走了他們,藍家的產業全是我們的了。」藍冷露貪戀地看著男人粗獷的曲線,柔夷放肆地上下遊走。
「那只是計劃中的一小部分,藍家這丁點財產還不在我眼中。」男人睥睨他身下的藍冷露,苛刻的臉線條全是算計,他噙在嘴唇的笑又陰邪又無情,讓人不寒而怵。
「你的野心真大。」」能要到手的為什麼不拿,野心是包藏在禍心裡的,不拿出來誰也看不見。
「那張圖真的那麼重要?」
「得到它你就知道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到時候他不只是武林盟主,還是天下之王!
「為什麼你不直接對付那女娃的師父,我搜過那無鹽女的屋子什麼都沒有。」藍冷露貼近男人的背,喘息漸重地輕舔他的耳廓。
男人一把將她從後面拉到前胸,冷酷地抓住她的下顎。「總有一天找會的,只要讓我得到那張圖,我就是天下無敵了。」能讓他忌諱的人也只有一個郭問了,「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藍冷露吃痛,微瞇的鳳眼卻表露出變態的激昂與癡迷。
「滅鼠要趕燼殺絕,運用我們得來的財力和我本來就有的籌碼狠狠打擊他們,我就不相信得不到我想要的。」他冷眼嗤笑。「小美人,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有你!」
「你會得到的,當一切都屬於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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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裡可以把面紗摘下來了,蒙著臉吃飯我會沒食慾.」紅袖招是京城最紅的一家酒樓,二樓的雅座爾雅安靜,是文人雅士最愛來的地方,在老位置坐定,藍非不改挑剔的脾性纏著無鹽非把遮醜的面紗摘下來不可。
「這裡人來人往,不好吧!」為了白已的尊嚴和藍非的面子。她的確打算蒙著臉用膳,
「你說說看哪裡不好?要吃飯的人是我又不是別人,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他我行我素的壞因子又冒出來。
「我不要。」有理講不清,還有,她也不打算事事跟他講理,太累人了。
她準備卯上他的神色看在藍公子眼底,他不怒反倒覺得有趣,長手一伸,一方薄紗已經落在他手中。
「嗯,自然就是美,雖然說你跟美還有段距離,但還是這樣順眼。」無鹽拿他無法,乾脆賭氣不理他。
這期間,紅袖招的跑堂已經來回送上店家的招牌料理,竟擺了滿滿一桌。人來人往,恭敬依舊,沒人多看無鹽一眼,也沒人怕他們是來吃自食的,情況好得叫人難以置信。
藍非誇張地扭動鼻翼在每道菜的上空梭巡一遍,嘴裡還忍不住噴噴稱奇:「紅袖招的廚子似乎把他一百八十般武藝全用在這一餐了,你瞧,洞庭湖的鵝燕,蘇州燕來筍,江南的魚、蝦、蟹,北方的牛、羊、駱駝都全了,你的面子挺好賣的。」
「怎麼是為我?我……從不曾來過這般高級的地方,人來人往,哪個不是緞袍錦衣的有錢人,難怪洗嬸他們不肯來。」洗家一家三口聽說要出門用膳,一個個全找了藉口推托。
她更擔心的是那點鑽石能抵得上這整桌山珍海味嗎?要是不夠,可就頭大了。
「別擔心那些不必要的煩惱,快吃,你動作要是慢了,等下連鴨脖子都吃不到。」藍非挾起一筷子炙魚放進無鹽的碗,直催著她吃。
看藍非大快朵頤的模樣,無鹽忽然不再憂愁了,就相信他吧!她的心這麼告訴自已,愛捻花惹草的人不見得是壞胚子。
藍非看她每樣菜都嘗了一筷,冷盤、熱食、糕果、蜜餞都吃過後卻皺起了眉。
「不好吃?」藍非很想知道她想的什麼。
放下筷子,無鹽情緒三轉二折,突然擊掌輕喝:「小二哥!」
「你想做什麼?」藍非被勾出好奇心,忍不住趴在桌上盯著她的下個步驟。
「我要把這桌菜打包回去。」藍非永不變形的笑容有一刻結冰,雖是瞬息融化還是不對勁。
「不好吧,再可口的菜過了時辰就不好吃了,叫他們撤去就好。」他吃得挑剔,吃得精緻,也吃得衛生,打包?從來沒聽過,這無關顏面,純粹是對吃的堅持。
「浪費不好,回家熱過也讓洗嬸嘗嘗這些人間美味。」浪費糧食不是好習慣,要改。
藍公子的眉糾成結了。
「我不會叫你拿的,我自己提得動。」她蠻幹,一定堅持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就隨你的意思。」藍非展露生不如死的笑容。他會不會包容得太過度了?
愛上她簡直就是跟自己的格調過不去,唉,真的栽到姥姥家了!
珠簾響起清脆的撞擊聲,有人撥開走了進來。
輕移的蓮步,宛轉的聲音,宋芙蓉曼妙的影姿,玉手搭在小婢女的手背上,五指尖,·妖饒地福了福身子。坐入藍非身邊。
「藍公子,好久不見,你是不是忘記妾身了?」
「芙蓉,你還是美麗非凡,傾國傾城啊,小可可是每天都念著你,想著你,今日上紅袖招來是宴客還是受邀啊?」一見美女駕臨,藍非整個神情就不一樣了。
宋芙蓉嬌羞一笑。美人微笑,就像春風吹過冬旱的大地,明媚溫馨。「公子你說呢,自從西湖一別,芙蓉一直等著公子來接我入府,等啊等的,月餘過去,公子卻無消無息,剛剛還說沒把人家忘記,依我看,公子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她的試探多過真心,可是場面話講得漂亮,讓人挑不出語病來。
「你這張小嘴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藍非接住她偎過來的嬌軀,狀似陶醉。
「喲,我的好公子,你到底什麼時候要迎我過府,我早就過厭了送往迎來的生活,只巴望早些從一而終。能伺候公子到老。」八面玲瓏的她沒有自顧跟著藍非打情罵俏,她用眼角餘光瞅著毫不起眼的無鹽,靈活的杏眼帶著微不可見的不屑和示威。
「白頭偕老啊?聽起來很不錯,不過貧賤夫妻的生活你過得慣嗎?跟著我,恐怕是會委屈你。」藍非握住宋芙蓉細嫩的小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宋芙蓉嚥下喉頭的一小口口水,精緻華美的水粉一角不掉。「寶少爺你還是愛開玩笑,你大富大貴有誰不知道,能跟著你只會是神仙眷屬,怎麼也不可能是一般乏味的夫妻!」她還沉迷在她的富貴夢中。
「芙蓉啊,我已經是今非昔比的藍非了,如今的我窮困落拓,你還對我青睬有加,我好感動喔。」
「什麼?」
「你不會不知道現在的我一文不名,窮得剛剛要來時還被野狗追呢!」沒人看得出他究竟是演戲或是真情流露。,
「不會吧,那麼坊間的傳言是真的?」她悄悄縮回自己一雙玉手,那種期盼過高後來導致的失望,再也無所遁形地堆積在她怎麼看都美麗的臉上。
「流言嘛,是三分顏色開的染坊,可信可不信,不過,啊,對了,小二哥,快點幫我把這些沒吃完的菜打包,我要帶回去的。」喝!打包?不會吧……
紅袖招的夥計見多識廣,果然撤掉整桌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