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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陳毓華

  對她,他忽熱忽冷,這種熱呼的態度又為哪樁?

  「倘若,你以為這麼懂就想化解奪場之恨,沒那麼簡單。」門都沒有!一併連窗和通風口全關了,他休想趁隙作怪。

  「你還真的記仇。」他看進她一雙幽遠明澄的美眸,內心的冰層又塌了些。

  「我一手努力起來的牧場被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橫刀奪走,換做你,你不氣啊!」牧場對她的竟義大過一切。

  呵,她還真不害羞。  「我買下的牧場肯定不是你的。」跨出大宅,暮色四起,炊煙幾許,滿天彩霄,奇艷詭絢,涼風沁人脾肺令人頓覺神清氣爽,塵埃滌盡。

  「你說什麼——」她霍地轉身。

  歐陽越竊笑。「我有座牧場,買進時,百廢待舉,羊捨及馬廄播搖欲墜,動物只剩小貓兩三隻,雜草長褥比人還高,這麼爛的牧場肯定絕非出自你的手筆對不對?」

  好哇!原來他兜了大圈子來羞她,夏小圭睜大明眸,便要插腰。

  「插腰是潑婦的行為,你不會吧?」他又笑得壞,像偷吃了油的賊老鼠。

  對呀!他說得有理,插腰是潑婦……夏小圭的小臉轉瞬變紅,她不是不好意思,是被氣得血液往上衝。「你罵人不帶髒字。」

  歐陽越笑得益發無辜,但其中又有兩分有趣。「我罵誰?」

  這賊廝好生狡猾,她忿忿抽出「寄放」在他口袋的手。「道不同不相為謀!」

  「誰說我們的『道』不同?你忘了我們還要一起看『快樂』去。」

  「唔——」好冷,沒想到他的手那麼暖,一抽離後,她就後悔了。

  他瞭解地伸手。「喏。」

  她很不爭氣地把手遞上,去他的!她居然那麼沒骨氣地愛上他暖烘烘的口袋和手——咳,謹此聲明,只有手喱!

  「我——」她眼珠亂轉,令人更喪氣的是,她忘了剛才兩人爭執所為何來,她居然忘光光了……

  自從他對她那麼一笑後,她就神魂顛倒地把什麼都給忘了,她那麼容易就受他誘惑,夏小圭呀夏小圭,你完了……

  *  *  *

  大宅的閣樓裡陸續走進一群人,他們是赤色響尾蛇組織裡的高級成員,也是令人頭疼的問題軍團。

  傳訊機、大螢幕電腦,先進的化纖隔音設備,他們儼然把這裡當做總部了。

  快手盯著接收器的螢幕以特殊的手法在鍵盤上譯出密碼。

  密碼是橫排的羅馬文字,快手經過兩道手續,由傳真機撕下紙張遞給嚴陣以待的雷神,然後進行掃除追蹤的複雜手續。

  雷神一改以往的嬉笑神色,慎重將破解的文字呈給安東尼。

  安東尼閱畢後由左而右將文件逐次傳遞。

  「這梁子是越結越大了。」快手不樂觀地發言。

  「他倒好,後台益發堅強,看來是發狠想扳倒我們才甘心。」牧師不以為然地摸了摸頸際的十字架。

  「來呀,誰怕誰?」雷神一臉不屑。

  「古巴的黑手黨向來與我們井河互不犯,這次不會只為一個樂手就翻臉,其中必有內情。」國師不愧是國師,思慮比別人更細膩深沉。

  「難不成和歐陽越毀了羅塞葉塔在金三角的交易有關?」雷神記憶過人,他有識人不忘的能事,只要讓他見過一面的人或事,過再久他都記得。

  「罌粟田已毀,那人渣不可能再有籌碼找人護航。」快手搖頭。

  「你少白癡了,只要有利可圖,誨洛英、古柯鹼都是膳銀子的好門路。」雷神又跟他槓上。

  「你才蠢,誰不知道古巴黑手黨是以販賣軍火起家的,販毒風險大,利潤又薄,除非無路可走,白癡才去賣那種貨色。」快手不甘被搶白,抨擊回去。

  「好了。」沉默的國師作了個手勢。「我們不如聽聽艾曼狄帕瑪先生的意見。」他們雖沒大沒小,可沒人敢亂呼安東尼的名諱;除了歐陽越。

  安東尼斯文地笑,一口白牙整齊漂亮。「我不管他們所為何來,他不犯我我也不犯他,靜觀其變吧。」

  「就這樣?」雷神不敢置信地垮下臉來。他以為總有些突發狀況好讓他出去鬆動一下筋骨,好不容易盼到有那麼一些些動靜,卻只聞樓梯響,好半響仍要按兵不動,他受不了了。

  快手狠瞪他一眼。「拜託閉上你的狗嘴,讓艾曼狄帕瑪先生講完好嗎?」

  安東尼如老僧入定,絲毫不為兩人的齟齬分神。「稍安勿躁,好戲快開始了。」他的話有安定人心的作用,雷神果真安靜下來。「國師,總部請你回去坐鎮。」

  即使對方聲東擊西,有國師坐鎮,意大利總部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我?」國師大駭。他臉色難看極了,一思及又要坐飛機,他恨不得立刻昏倒了事。

  安東尼轉移目標。「快手和牧師各自分頭進行我方才交代你們的工作,十天後在老地方會合。」

  「我呢?」雷神眼巴巴地開口。

  「你留下,我另有任務給你。」

  「我不要留下。」雷神耍起小孩脾氣,為什麼眾人都有任務就他沒有!

  大家丟給他兼具同情和虛偽的笑容,然後匆匆散會。

  雷神跳到安東尼跟前。「為什麼我沒有任務?」

  「誰說你澄有?」

  「他們明明說——」咦,上當了。「媽的,這群渾蛋!」他豎起中指罵人。

  「你過來。」

  雷神咧開嘴笑。嘿嘿,他就知道他才是組織裡最重要的人物!!嘿嘿嘿,哈哈哈……哈……

  *  *  *

  乾爽舒煦的禾草鋪成溫暖的窩,馬廄裡燈火通明,馬燈明暗不定地照著柵欄最底端。

  「『快樂』,你一定要努力,絕不能放棄。」夏小圭蹲在稻草上雙手握成拳,對著母馬諄諄勸慰。

  母馬低聲嘶鳴,一頭是汗地搖頭。

  「我不准你現在就放棄,如果你沒把寶寶平安生下來,我就跟你絕交。」她威脅,神情一派認真鄭重。

  母馬扔給她一記痛苦的眼神,仍然拒絕。

  「要不,」硬的不成只好循以勸誘。」如果你乖乖把寶寶生下來,我給你加餐,上等的蕎麥加小麥,每餐都有水果,另外還有你最愛的櫻桃、木瓜。如何?」她把支票開得豐厚,至於將來能不能實現——將來再說。

  「快樂」嘶吟了一下,眼神是考慮的。

  「我知道了,你想吃冰淇淋對不對?……不行,」夏小圭煞有介事地拒絕。「沒聽過剛生下孩子的媽媽可以吃冰淇淋,太傷身了。」

  「快樂」彆扭地擰頭。

  「銅鑼燒可以考慮。」拜託,都火燒屁股了它還拿蹭;到底是誰要生孩子?

  「快樂」很勉為其難地點頭。

  夏小圭鬆了口氣,朝歐陽越及一干趕來看熱鬧的問題軍團比了個OK的手勢後,露出笑魔。

  不只歐陽越,所有的觀眾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沒看過人和馬討價還價還殺得有板有眼的。

  「歐陽,這只畜牲真聽得懂人話?」快手指指點點。

  他乍然回首卻看見「快樂」受辱的馬臉。

  「『快樂』說你侮辱它,要你道歉。」夏小圭權充翻譯人。

  「要我跟一匹馬道歉?」他指著自個兒的鼻子吼叫。

  「快樂」倨傲地把頭昂高,姿態再清楚不過。

  原來想尋求認同及援助的他,不料接觸到的皆是一片看好戲的目光,快手倏覺當頭被澆了盆冷水。「你們這些小人。」

  雷神不在,他的挑釁對這些人而言完全無關痛癢,眾人的臉仍洋溢著欠扁的笑容。

  「我就站在這裡看它能耐我何。」跟四腳畜牲計較?他可是越活越回去了。

  「快樂」支起四肢,笨拙地走向快手,然後將屁股對準他,在眾人不解的目光及驚歎不及的叫聲中屙下一坨米田共,這才又甩著尾巴走開。

  快手的臉霎時變成失控的紅綠燈,五彩繽紛透頂但卻笑翻掩鼻而逃的眾人。

  「我非宰了它不可!」他咆哮。

  「那可不行,本來你就有錯,你狗眼看人低嘛,『陝樂』可沒招你惹你。」夏小圭雙手攤開,真怕快手一個捉狂便會撲過來。

  「它本來就是只畜牲,難不成要我把它像慈禧太后那樣供起來?」要不是有人抓著他的胳臂,他肯定先殺上去再說。

  「你太失禮了,『快樂』可是牧場的元老,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它可是我的朋友呢!」夏小圭也被他「大不敬」的口吻惹火了。

  快手哀嚎。「歐陽,這不是反了嗎!?」

  「嗯哼!」他為難地下了斷語。「按理說產房裡產婦最大,我勸你還是不要惹毛它。」

  啊!世上還有天理嗎?快手翻自眼了。虎落平陽被犬欺還有那麼一絲兒可憐意味,他好端端竟送上門來被一匹老馬瞧扁,他不要活了!

  「快樂」傾耳聽了歐陽越的話,咧開厚厚的唇擠出一捧黃板牙訕笑。

  真要變天了,孤假虎威還情有可願,世風淪落至此,馬居然也會仗人勢。快手慘叫一聲,他肯定來到異次元世界了!

  歐陽越瞥了「快樂」一眼。「這下好了,為你,我可得罪了朋友,別再刁難大家,你躺下來待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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