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到底肯不肯幫我嘛?」她跺著腳又左右甩動他的衣服。
他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拒絕她這種荒謬的要求?
關強歎了口氣。
「別急,快吃晚飯了;等吃過飯,我再陪你研究那些武功秘笈好不好?」
傅希敏樂得拍拍手。
「不能黃牛喔!你知道嗎?有些招式沒有人一起演練根本不會進步。」
「你對課業的認真程度如果能有這個的一半,想考上什麼大學都沒問題。」關強說。
傅希敏一副不屑的模樣。
「我才不要像你一樣當書獃子!女人嘛,只要嫁個好老公就夠了,不是嗎?」
「充實自己也很重要。萬一以後你老公嫌你見識粗淺呢?」
「丁大哥才不會嫌我。」傅希敏很有把握地說。
「丁漠?」關強掛在嘴角的笑容頓時斂住了。「你這麼有把握他就是你托付終身的人?」
「當然,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決定長大後一定要嫁給他,這件事你也知道的啊!」
關強微微扯動嘴角。
「沒想到你對這件事情這麼執著,真讓我嚇了一跳。」
「這種事非比尋常,怎麼能開玩笑說換就換?你這麼說是不是把我當成三心二意、水性楊花的女人?是不是?你是不是這個意思?關強!」傅希敏叉腰問。
關強低頭半晌,又抬頭,強顏笑道:
「我沒這個意思,只是——我只是以為人的某些觀念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改變。」
「現在你知道我從一而終的決心了?」傅希敏得意洋洋地說。
「不需要用這麼強烈的成語來形容你對丁漠的意圖。」
「我對丁大哥有什麼意圖?女人本來就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男人!你幹嘛說得這麼難聽,還板著張臉給我看?」
「我——」
「你最討厭了,不幫我就算了,還要潑我冷水!」傅希敏眼眶微紅瞪著他,接著轉身就要走。
關強拉住她。
「阿敏!——」
「拉著我幹什麼?我不想跟你說話!」
「我就怕你這麼說。」關強歎了口氣。「你說這種話並不公平。哪件事是你想做而我沒幫你的?什麼時候你興致勃勃,我卻潑你冷水?我不總是站在你這一邊嗎?」
「你是嗎?」她問。
「我是。」他點頭。
「那為什麼獨獨對我喜歡丁大哥這件事你一點支持的意思也沒有?丁大哥人這麼好,跟你又是好朋友。雖然他有過一段墮落的——」傅希敏忽然看向關強。「難道你——你是因為——」
「誰不曾犯錯?我絕對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過去而排斥他。」關強立刻說。
「那究竟是為什麼?你這麼疼我,難道不希望我幸福?」傅希敏有些沮喪。
「幸福對你來說是怎麼樣一個定義?」關強問。
「能跟所愛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傅希敏回答。
「你確定丁漠就是那個人?會不會你還太年輕,不明白愛的真正意義?」
「我當然是愛丁大哥的,否則為什麼這麼久了,身邊有這麼多男人,我就是單單想嫁給他?」
關強默而不語,傅希敏皺著眉問道:
「你怎麼了?忽然不說話。」
「沒什麼。」
「那你究竟還要不要幫我趕走那個女人?」
關強知道她指的是一起研究武功秘笈那件事,無奈地點點頭。
「不願意幫忙就拉倒,我不勉強。」
「我沒說不願意。」關強苦笑。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阿敏!——」
「你不開心,生我的氣。」傅希敏撇過頭。「其實該生氣的是我,是你剛才的態度言行引發這一場爭執。」
見她冷然板起了臉,關強只有歎氣。
「對不起!全是我的錯,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氣呼呼地吃飯等會又鬧胃痛了。」
「要我不生氣很容易。你不許再苦著張臉,而且吃過飯後,得高高興興到我房間來跟我切磋武藝。你能不能做到?」
「好。」關強露出笑容,裡頭有傅希敏無法察覺的落寞。
傅希敏笑了,拉住他的手。
「那我們去後頭看看今天有些什麼菜,順便去工作間叫關叔叔吃飯。我得多吃點,練功是最耗體力了。」
「我煮了飯,還做了幾道菜,你要不要現在吃?」丁漠問正坐在床上撐著頭沉思的龍雁。
龍雁懶懶地回答:
「你先吃吧!我待會再吃。」她一點也不覺得餓,方纔他說的話此時還在她腦子裡轉來繞去無法消化。
丁漠看著她半晌,說:
「如果你想馬上離開這裡,我可以想辦法。」
「山路不是泥濘危險嗎?你想冒險送我下山?」
「也許你可以先到阿敏家住一兩天。」
「那個女人?哈!省省吧!她會半夜踹我一腳要我滾下山去!」龍雁抬頭問:「你怎麼又開始趕我走了?我在這裡真這麼礙眼?」
「我污穢不堪的過去讓你連飯都吃不下,我以為你會希望盡早離開這裡。」
「幹嘛這麼說你自己?」龍雁皺眉。「你的過去是多彩多姿了點,但也犯不著用污穢不堪這麼恐怖的字眼來形容吧!」
丁漠苦澀地說:
「別告訴我你一點也不在意跟一個前科犯同屋而居,我認識的每個人都希望我離開他們遠遠的,以免令他們精神緊張。」
「他們太誇張了,分明是杞人憂天,嚴重神經質!」龍雁一臉不屑。
「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我曾傷了人,坐過牢。」
「誰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再說你是孤兒,又沒有人教你是非對錯。」
「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麼理由可說;說了也沒人理會。」丁漠淡然道。
「那傅希敏和她的異姓哥哥呢?他們不知道你的過去?」龍雁問。
「他們接納了我,包括我的過去,這就是我為什麼會住在這裡的原因;有他們為鄰,又不會影響其他人。」
他的神情讓龍雁的心情也跟著低落起來。
看得出來他對自己荒唐的過去深感羞愧。其實他本可以隱而不說的,說出來不過是想逼她離開,以免她身受其累,壞了名聲。
這麼善良的一個人,就算是曾經做錯又怎麼樣?他已經後悔了,世人有必要逼得他從此隱居於此,孤孤單單只和一隻忠狗為伴,一點機會也不給他嗎?
對於人類的自私及小心眼龍雁已經看多了。他們為了無聊至極的原因而殘忍地嘲笑別人,並將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的涵意無限制地擴展,不僅苛刻待人,還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神經兮兮的。真令人討厭!
天!瞧她說得好像自己不是人類似的,她為這個人抱不平的意念似乎太強烈了些。
「你還是先吃飯吧,不用費心想我的事了。既然暫時不宜貿然下山,我會請阿敏的母親想法子讓你在他們家待一兩天;等情況允許,我馬上送你到市區,或者——也可以請關強送你。」丁漠說。顯然他還認為她必定會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甚至堅信她絕不肯再單獨跟他在一塊。
龍雁的心像被揪緊似地有點疼,她以極為自然的笑容掩飾她真正的感覺。
「喂!你不是說聽完你的故事以後,我可以自己決定去留,怎麼你現在又替我出主意了?」
「任何一個規矩的女孩都不該單獨跟我在一起,離開對你來說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一個選擇。」丁漠道。
龍雁跳下床,跑向趴在地上的阿胖;狗兒見她來了,立刻翻了個四腳朝天,露出肚子歡迎她的撫摸。
「可是我不想走,我捨不得它。」她笑著搔搔阿胖,聽它發出舒服的嗚鳴聲時,笑得更大聲。
「你總不能為了一隻狗而衝動地決定留下來吧。」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只是我一時說不上來。」龍雁又摸摸狗兒的頭,站起來說:「不是說飯煮好了?一起吃吧!實在應該由我來露一手,可是我煮的東西是很恐怖的;聽我媽說連隔壁養的狗都不肯吃——真是有夠討厭了,一點面子也不給。」
「打算什麼時候走?」丁漠當沒聽見她剛才說的一大串話逕自問道。
「不清楚也!說不准究竟什麼時候會想走,但不是現在就是了。我會付住宿費的,你不能拒絕,一定得接受。」
「我不會收你的錢,但是——你還是不該留下來——這樣——」
「這樣怎麼樣?」龍雁瞇起眼問。
「這樣不好。」丁漠轉過頭去。
「我知道我留下來會打擾你,但不見得全無好處啊!你忘了傅希敏嗎?我要幫你避開她——」
「我說不好是對你而言,不是我。」丁漠氣惱地說:「我差點殺了人,在牢裡蹲了三年多;我是出獄很久了沒錯,但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許我天生就是壞胚子,一旦喪失理智,會做出什麼事連自己也不知道。你不怕被搶劫、侵犯,甚至被殺害嗎?為什麼還想留下來?」
龍雁茫然地眨眨眼。
「我好餓,究竟要不要吃飯了?」
晚飯關強吃得很少,沒一會就推說吃飽了而離席。他走到屋外,看著天上的星星,吸了口潮濕的空氣;雖然偶有蟲鳴傳來,夜仍算寂靜,風中不帶一絲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