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月聞言,哈哈大笑。
「一聽就知道是瞎猜的,那麼遠的地方耶!走個十幾二十天哪到得了?我說最少也 得走上一個月,傻子。」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鍋子笑茶壺黑,名副其實的兩井底青蛙。
鵲兒發也一聲哀鳴。
「要走一個月這麼久啊?那我們還是別去了好不好?」
「那怎麼行?我已經決定不回山莊,那麼,不去找大哥、二哥還能上哪兒去?」
楚夢月說著站起來,還拉了鵲兒一把。「哎呀!吃也吃飽了,先回房休息去吧!我 們一塊兒來想想該怎麼做才能逮著那個夜盜,算算我們倆這一路也得花不少錢呢!
還有,你剛剛又喊我小姐了,真不曉得你怎麼老是記不住,一看見我這身打扮,『 公子』兩個字不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了嗎?真是的。」
鵲兒跟在她身後往樓上的客房走去,歎息之餘順道也打量起她這小姐來了。雖然一 身男孩子裝扮,她還是一樣活蹦亂跳的,舉手投足都帶著姑娘家的味道,再加上一張細 致粉嫩全然女性化的臉蛋,鵲兒不覺得換上男裝就能讓人毫不猶豫相信她是個「公子」 。
還是想想辦法讓小姐打消這個傻念頭吧!鵲兒想。如果真要這麼一路走到邊疆去, 百份之百絕對會出事情的,就算所有的人都相信她們是公子和書僮,一定也覺得她們是 最軟弱、最好欺負的公子和書僮,那麼這麼辛苦扮成男人又有什麼用呢?
鮮少動腦筋的鵲兒愈想愈覺得頭痛,數度勸說不成,又不能自己溜走,原打算趁著 小姐睡著後回山莊報信,可是一想起那黑漆漆的山路就直打哆嗦。
這可怎麼好呢?難道就真的跟著這沒大腦的小姐傻呼呼地走到邊疆去?一想起那遙 遠的路途,鵲兒頗為標緻的五官全皺在一塊兒了,行屍走肉般的隨著楚夢月踏上一階又 一階的樓梯,然後被拉進了客房裡。
☆☆☆
還不打算放棄嗎?
坐在角落裡的白髮老者歎了口氣,拿起酒杯輕啜了一下,然後微微仰頭將杯中的酒 一飲而盡。
真是個不知輕重的刁蠻千金啊!
白髮老翁搖搖頭,扯了扯嘴角似在苦笑,接著手一揚,招來了店小二。
「還有空房嗎?」他問,聲音低沉沙啞。
「有,當然有!老太爺是要單人房,還是雙人房呢?」店小二哈腰陪著笑臉問。
這老傢伙穿著粗布衣裳,外表看起來有點髒亂不修邊幅,事實上可不是這樣子。點 菜時他就犯了狗眼看人低的錯誤,結果老傢伙沒等他開口就先拿出一錠銀兩擱在桌上。
「我只有一個人,自然是要單人房。」老者又拿出一錠銀兩。「能不能就給我樓梯 口那間房?你也曉得老頭子行動不便,能少走幾步路就少走幾步路。」
「是,是,我這就去替您安排,一定盡量做到讓您方便,令您滿意。」店小二拿著 銀兩退下。
老者卻站起來朝店外走去。
就在客棧大門旁他停住了,離他有段距離的牆邊蹲著個叫化子,渾身髒兮兮的,一 頂破帽子幾乎遮住他整張臉。
「看來沒這麼容易擺平,還得耽擱點時間。。」老者開口說,看都沒看那叫化子一 眼。
「無所謂,反正事情也沒有進展,就在這兒耗著吧!」叫化子頭也不抬地回答,這 樣的姿態及這樣的距離,只怕沒有人想得到或看的出這兩人正在交談。
一陣沉默之後,白髮老者又開口了:「你想必也聽見了吧?」
「聽見什麼?」叫化子問。
「還裝傻?」老者微微揚起嘴角道:「人家說要逮住你好上衙門領賞呢!」
第三章
先在長安城遊蕩幾天,裝出一副愚蠢——其實用不著裝已經夠像的了,又多金的模 樣,這麼一來千面夜盜肯定會夜襲她們。但不會成功的,因為他將因為口渴而喝下桌上 那杯加了迷魂藥的茶,然後失去知覺倒地不起,她們倆便會將他逮個正著,抓往衙門領 取巨額賞金。
由於時間匆促,楚夢月宣稱她只能想出這種程度的「好」辦法,但是鵲兒怎麼都看 不出這辦法哪裡好,說穿了根本就毫無「程度」可言。
看著已在床榻上熟睡的楚夢月,鵲兒知道她也不是真的傻,只是過慣了備受嬌寵的 富家生活,對外頭的危機及人心的險惡沒什麼概念,這也怪不得她。
可她就不同,從小就是孤兒,在幾個親戚家看遍了人情冷暖,直到進了楚家為奴才 感受到家的溫情;對於人心,她雖不能說瞭解透徹,但至少也不像小姐這般無知。
鵲兒這麼想,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扛起這個擔子,負責把小姐安然無恙地帶回銀月山 莊。她絕不能真讓她千里迢迢到邊疆去找大老爺和二老爺,那太困難、也太危險了;最 主要的是她不想跟著去,不用想也知道邊疆那種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會有多無趣。
又看了熟睡中的楚夢月一眼,鵲兒偷溜出房去。此時客棧已打烊,店小二正忙著擦 拭和收拾桌椅,她招了兩次手才引起他的注意。
鵲兒向他借了文房四寶,又躡手躡腳地回到房裡。既然不能丟下小姐摸黑回莊裡, 那麼只好先寫封信,再找機會拜託別人送回銀月山莊,通知莊主來找她們了。
就著微弱的燭光,鵲兒備好了紙筆、磨好了墨,對於自己居然被逼得在一天之中連 寫兩封信感到不可思議,尤其她所認識的字不過就那麼幾個,寫起來真是分外辛苦。
雖然頗為頭疼,但該做的還是得做。於是鵲兒歎著氣皺起了眉,考慮了半晌後提筆 在信紙上先畫了個人兒……☆☆☆
「起來,快起來,出事了。」鵲兒被人使勁搖晃,稍稍清醒了些還聽見楚夢月喊叫 的聲音,雖然距離她爬上床榻不過一轉眼的工夫,不過,不起來似乎也不行了。
「我醒了,小姐,你搖得我頭都昏了。」鵲兒坐了起來,揉著眼睛連聲抱怨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睡得著?城裡出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楚夢月拉她下床,指了 指臉盆對她說:「你剛才又喊我小姐了,快去洗把臉好讓自己清醒些。」
「那是習慣問題,和清醒不清醒一點關係都沒有。」鵲兒嘴裡嘀咕著,還是聽話地 走到臉盆旁用清水洗了洗臉。天!水還真冷,不過的確有助於她在瞬間完全恢復清醒。
「總之,從現在開始不許你再喊我小姐,聽見了沒有?快把那壞習慣改掉。」
楚夢月命令道。
「什麼壞習慣,那是——」
「哎呀!別跟我爭這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啊!」
鵲兒無奈地歎氣。
「那麼你就說吧!究竟出了什麼事讓你這麼一大早就來喊我起床?」
楚夢月忙拉著鵲兒在桌旁坐下,神情興奮地對她說:「不得了了,這對我們來說不 曉得能不能稱得上幸運。」
「你撿到錢了?」鵲兒問。
「差不多了。」楚夢月喜孜孜地回答。「今兒個我起了個大早,於是就到外頭去四 處走走,我想也許能引起千面夜盜的注意,結果你猜怎麼著?」
「不會真的讓你給碰上了吧?」鵲兒嚷。
「真碰上了我也不認得啊!」楚夢月接著說:「是昨兒個夜裡城裡林府家遭竊了, 聽說林家千金還險遭侮辱,幸虧家丁及時趕到才保住了清白,但因為驚嚇過度,此刻還 昏迷不醒呢!」
「人家遭受了這種不幸,怎麼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鵲兒疑惑地看著她。
楚夢月一聽立即整了整神情。
「我這哪裡是開心?別人出了這種事,我當然也深感同情。」
「看起來實在不像。」鵲兒喃喃說著。
「你這小書僮說的是什麼話?你家公子我是那麼壞心腸的人嗎?」楚夢月繃起了臉 說。見鵲兒依然一臉懷疑,只得再替自己解釋解釋:「也許我看起來是有點——有點興 奮,但那絕不是幸災樂禍。你想想嘛!闖進大戶人家劫財又想劫色,這不就是千面夜盜 慣用的作案手法嗎?那傢伙果然在長安城裡,我興奮是因為這個。」
鵲兒一聽臉都垮了。
「這有什麼好興奮的?害怕都來不及了。最後一次勸你,小姐,回山莊去吧!
那種兇惡的盜賊不是你所能應付的,弄不好會人財兩失,說不定連命都丟了。」
「你真是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耶!」楚夢月給了她一個白眼。「大家都誇我鬼靈精 ,我怎麼可能讓自己和你陷入那種困境?別這麼擔心好不好?」
只有死人才能不擔心吧!鵲兒好想哭。
「喂!你知道嗎?」楚夢月依然興致高昂地說著:「傳聞那傢伙向來是不達目的絕 不罷休,而且對自己的作案手法自信滿滿,既然他看上了林府的千金,很有可能會再次 潛入林府。林老爺子急得快發瘋了,又不相信衙門那些捕頭捕快,所以就派人到各大鏢 局找了些頗有本事的保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