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她有這麼矮嗎?杜小月在心底為自己叫屈。
「慢著,說不定關公認為接吻會傳染病菌,不肯和老婆打啵咧!」
「對對,有可能!」
「什麼有可能,根本就是好不好!」
兩派人馬終於炮火一致,可喜可賀。
杜小月實在是很不好意思在這麼合作無間的氣氛中開口自首--
她今天晚上約了應承關吃飯。
十 十 十
「我聽到了。」
杜小月一口還來不及塞進嘴裡的義大利面隨著張大雙唇的愣呆動作而滑落,對面的應承關仍是一派優閒地捲叉著香滑誘人的麵條。
「你聽到了?」
「嗯,從頭到尾。」
「你……躲在後門偷聽?」
她的指控讓應承關淡淡一瞟,黑眸仍是深深沉沉,讓人看不出他此時是笑是怒。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小心』都聽到了?我以為你那時已經離開了……」
「學生的談論聲大到不用偷聽都能入耳。」
杜小月陪著笑,「那班學生最喜歡集體起哄了,不用太在意她們的話啦,再說,感情這種事又不是說哪個老師給的分數或甜頭高些就比較適合我,我也不會因為學生的幾句鼓吹和說服就決定該喜歡誰……」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應承關解釋,這並不是她的義務,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尤其是在他那樣的目光下。
「況且學生說的那些男老師我根本就不熟,同科系的還好,平常在辦公室有打招呼或閒聊一、兩句,不同科系的老師想碰到面都很難,哪來的認識機會呀?所以……學生說的話不用放在心上啦,你又不像她們說的那樣,呃--」
她、她在說什麼呀?!好像在安慰他不要太聽信學生對他的不看好,只要加把勁,他和她也能共創美好的幸福未來。
杜小月發覺自己話裡的涵義太過曖昧,只會將彼此間的氣氛弄得更冷,她只好佯裝若無其事,埋頭苦吃著奶油海鮮義大利面,然後在劉海的掩飾下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噢,希望他遲鈍些,沒留意到她的語病……
「她們口中所有的男老師,你都不喜歡?」也包括他嗎?應承關在心底加上這句話。
「他們都對我很好,但談戀愛……」她做了個搖頭的動作,明白表示那些男老師的出局。
雖然她臉上的表情輕鬆怡然,但應承關卻以為是前次戀情的慘痛經驗使她裹足不前。
他不想揭開她結痂未癒的傷口,所以只娓娓接話道:「反正還不急,你可以慢慢物色。」
還不急……
所以他也不能操之過急。
「喔。」她有點失望,因為他雲淡風輕的回答,而且他還鼓勵她慢慢物色好對像咧。「你在學校比較久,對男老師認識也比較深,那麼以後還要麻煩你替我審查交往對像……或者,你有兄弟可以供我多做選擇?」她故意說得自然,像是好朋友在聊天打屁一樣。
「他們的身高都超過-百六十五公分,不是適合你的類型。」應承關想也不想地拒絕,還忍不住用上女學生的對話淡淡嘲弄她。
杜小月噘起嘴,「身高不是距離。我不會嫌棄他們太高的。」
應承關笑了笑,為她的「嫌棄」之說感到有趣。一般來說好像都是高個子在嫌棄矮個子,很少聽到矮個子有這種自信。
「你有幾個兄弟?」原本就想轉移話題的杜小月藉著這個太好機會變化交談內容。
「我排行老二,下有三個弟弟。」
寧願用「我排行老二」來代替「我有一個哥哥」,應承關的神情也的確寫著排行在他上頭的「哥哥」並不被他列入兄友弟恭的範圍內。
「都像你一樣高噢?」她叉起一隻蝦子入口。
「我是家裡最高的,應該是因為我母親家族方面的遺傳基因。」
「其他兄弟都沒遺傳到你母親的基因嗎?謝謝。」她問道,順勢向替兩人斟滿水杯的服務生道謝。
「我們的母親都不相同,基因要互通也太困難了些。」
「都?所有兄弟都不一樣?」
應承關點頭。
「你……你母親是『外婆』?」外婆即外面的小老婆之簡稱。
「不是,是第二任的應太太,」
「喔,對不起。」褻瀆了別人的媽媽,罪過、罪過。杜小月在心底反省三秒鐘。
「我們五兄弟分別出自五任應太太的肚子,所以在外形、個性上差異頓大。」他補充道。
「可是你們的身高都超過一六五呀!真不公平,我家最高的人是我爸,一百五十八公分。我媽說,為了將來的子孫著想,我一定要找個身高能截長補短的高個子老公,才有較高的機率彌補遺傳基因上的不足。」她從皮包裡掏出紙筆,「來,你多高?」
「一九四。」那天她喝醉時就曾問過,但他明白酒醒之後的她一定將那夜的相處情形忘得乾乾淨淨。
「真高!你看--」她妒恨地嘟囔著,一邊列出簡單的國小算術,「一四九加一九四,再除以二,可以得到一七一點五,多完美的身高呀!呃……」
完了完了,她又把話題導入死胡同裡了。
「基因並不是兩者相加再平均就能計算出來的。」雖然很不想破壞她的美夢,但他認為幻想和現實的差異有必要讓她明白。
不過,聽到她將他的身高列入未來老公評鑒的名單範例中,應承關的心情是相當雀躍的。
「我知道、我知道。」杜小月頭也不敢抬,繼續用頭頂發渦面對應承關。她現在仍處於暗罵自己轉移話題失當的懊惱中。
所幸,應承關口袋中的手機響起,打斷了讓她困窘的話題。
應承關瞥見手機顯示的電話號碼,嘴唇浮現一抹笑意,劈頭就問:「怎麼了?」
「它咬我!還將我買不到兩個月的數位相機踢到桌子底下!」話筒另一端的悲號連杜小月都聽得一清二楚,「我限你十分鐘之內馬上自己回來照顧這只沒人性的猛獸,十分鐘一到我立刻閃人!」
「我和朋友在吃飯。」應承關委婉的拒絕。
「朋友和兄弟哪一個重要?!」狂吠聲加劇。
「你如果有事可以先走,沒關係。」杜小月很體諒地低語。
「玄瑋,再三十分鐘,」應承關貼著手機道。
手機裡沒再傳來哀號,杜小月見應承關緩緩切斷通話。
「發生什麼事了?很急嗎?」
「沒什麼,只是我養的寵物在鬧脾氣,替我去餵它的朋友被它狠咬了幾口。」應承關說得輕鬆,「他同意再和我的寵物相處半小時。」
「是什麼寵物?聽起來……好像是猛獸?」
杜小月直覺猜想應該是大型犬類,總認為像他這種體型的男人,一定養著與他同樣巨型的大狗。
「我養的寵物本性很溫馴。」應承關頓了一分鐘,加上但書,「一般來說。」
一般來說?
「我可以去看看你的寵物嗎?」
「它怕生。」事實上應該說--它痛恨陌生人。
「一回生二回熟呀。」杜小月擁有強烈的求知慾。
應承關黑眸笑意加濃,「那麼,你到時別奪門而出。」
士 寸 沄
杜小月才不會窩囊到奪門而出,她最多只是跳到應承關身上尖叫罷了!
她今時今日才知道,如果她也擁有一九○左右的身高,那麼俯望地面會是一段多麼高的距離!
「有必要這麼害怕嗎?」應承關含笑的氣息吹拂在她耳畔,因為她死攀著他的頸項,將兩人相差四十五公分的長度瞬間拉近為零,粉嫩嫩的臉蛋就貼靠在他的顎緣。
「你的腳邊有一團東西在跳!」顫抖的指尖直指著地上,「哇--它、它跳起來咬我了!」杜小月受驚過度地縮回被咬疼的指。
「是一隻兔子。」
「兔子?」她瞠著圓眼,望進那雙能反照出她此刻蠢樣的眼瞳。
「我養的寵物,是一隻兔子。」應承關公佈正解。
「你,養兔子?」一個身高直逼兩百大關的巨人,養一隻小兔子?這個萬般不協調的畫面在杜小月腦中勾勒成形。
應承關走進屋內,順道帶上門。
「赤免,坐好!」他輕聲一喝,那團不停蹦跳的黑影乖乖坐定位,完全忽視掉它身後有一條積怨已久的人影正悄悄逼近。
「玄瑋--」
應承關的出聲讓原先坐定的小兔子猛然回首,但為時已晚,一大片長長拉開的保鮮膜像條逮獲獵物的巨蟒,死命地纏繞住兔身。
足足繞完了一卷保鮮膜,童玄璋才發出獰笑,「再跳、再咬,再囂張呀!」無視小兔子的齜牙咧嘴,他像在丟垃圾一樣地將手中那團「兔球」拋擲在沙發上。
「你和它的新仇舊恨積得還不夠嗎?」難怪赤兔一見到童玄瑋總是火力全開,非得在他腿上、手上烙幾顆牙印過過癮。
「誰教它不像一般兔子討人喜歡,哪有兔子會認為自己是匹馬?!」童玄瑋很輕蔑地瞄了瞄沙發上掙扎不休的赤褐色小兔,收回目光,眉峰挑成很詭異的彎月弧形,「嘿,兄弟,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嗅。」賊溜溜的眼光掃向懸掛在應承關臂膀間的杜小月,「可以告訴我,掛在這裡的東西是什麼?」長指落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