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著臉正想勸躲在他身後的朱拾夜時,沒想到她就在這時深呼吸一口氣,大眼滿是堅決,小臉充滿從容就義的表情從他身後閃了出來,僵直的走到關陸的面前,驀地,頭一低。
「對不起!」她大聲的說。
「我原諒你。」關陸立刻回答。
朱拾夜滿臉驚訝的抬頭,盈盈大眼立刻觸人一雙溫柔含笑的黑眸,她有片刻的失神,感覺心臟彷彿被敲了一下,某種莫名的情緒漸漸升起。
「真的嗎?」她不確定的問。
關陸點頭。
「不後悔?」她再追問。
他又點頭,黑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沒有任何條件?」朱拾夜又問,怕他像關顥一樣,會要她倒一輩子的普洱茶。
「唔……」他遲疑了,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果然,朱拾夜的心不禁往下沉,她就知道,事情哪有那麼順利的,也對,本來就是自己的錯,他有要求也是合理的,她因此屏住呼吸緊張的等待他的要求。
「我希望你能在我巡視高雄業務的這段時間當我的導遊,遊覽高雄名勝。」關陸說出他的要求,見她明顯鬆了口氣,堅毅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好的。」她失神的說。他的笑蠱惑了她的心。
可是……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甩甩頭,搖回一些理智。
「可是我還要上班耶……」她終於想起,為難的望著關陸。
「我放你假。」
「可是……」她看向關顥,顯得有些糊塗了。這帥哥不是她的上司,怎麼放她假?可是他又說得這麼篤定……「堂——呃,總經理,假使你巡視閒暇之餘想觀光的話,我可以安排咱們業務部的陳先生擔任你的嚮導。陳先生是土生土長的高雄人,肯定會介紹得比小夜詳細。」關顥無視關陸愈來愈難看的臉色,一副中肯模樣的建議著。
他看著關陸又看看朱拾夜,總覺得兩人之閒好像有些什麼,可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真是奇怪!
「我想我們應該尊重一下朱小姐的意願吧!況且這只是我一個「小小」的條件而已。」關陸暗地裡白了關顥一眼,雙手插入西裝褲中,將問題丟回給朱拾夜,並加重小小兩字的語氣,令她想拒絕也會不好意思,雖說這手段不太光明正大,但為了多瞭解她,他也只好當一下小人了。
「你是總經理?」她滿臉困惑的問道。
關陸點點頭,這動作卻讓朱拾夜更困惑了,她轉頭看了關顥一眼後,就將目光集中到關陸身上。
「可是,阿顥明明說……」還沒說完,嘴巴便教一隻巨手給摀住了,她只能瞠大著眼睛唔唔叫。
「哈哈哈!沒什麼啦!她是想說你好能幹,年紀輕輕就當上總經……唉喲!」
關顥連忙放開捂著她的手,疼痛不已的手心,立即浮現兩排清晰的齒痕,朱拾夜居然咬他!他不敢置信的看著仍舊氣呼呼的小妮子。
「阿顥,你有病呀!幹麼摀住我的嘴?你明明就告訴我說咱們的總經理已經老得中風,全身癱瘓的躺在台北老家等著駕鶴西歸,現在這大個兒說他是總經理,你也叫他總經理,可是我看他一點也不老,也不像中風癱瘓,更不像就快駕鶴西歸的人,哎呀!我都被搞亂了啦!」她的思考邏輯一向是只有一條單行道,現在單行道上逆向駛來一部車,結果便發生車禍、塞車了。
關顥認命的閉起眼睛,縮起脖子,等著拳頭落下。朱拾夜,我可真會被你給害死,怎麼玩笑話跟事實你也會搞不清楚呀!他心中陣陣哀嚎。
許久,臉上居然未出現預期中的疼痛,他不禁好奇的微睜雙眼,瞥見兩顆頭顱緊靠著不知在咕噥些什麼,他正想移動腳步偷聽,卻被關陸投來的一記凌厲的眼神給嚇阻了,不敢再跨越雷池一步。
關陸早已在關顥心虛的摀住朱拾夜的嘴巴時,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這小子,準是在他背後說了些什麼壞話,又自認自己遠在台北,不會發現,但這下可被朱拾夜不經意的抖了出來,正當他要發作給他一拳時,突然心生一計,一把拖過目前的情勢有點茫然的朱拾夜。
他假意哀歎一聲,立刻吸引了她關心的目光。
「唉!朱拾夜,我想關顥這樣騙你一定不是他的本意,不!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騙你。」他滿臉悲淒的說。
朱拾夜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叫「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騙我」?
「為什麼?」她問,不明白他為何一臉哀傷。
關陸又歎了口氣。「其實阿顥有後天性的心理障礙。」
他見朱拾夜滿臉狐疑,急忙又說:「我們本來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偷潛到我在台北的辦公室說他是總經理,又目中無人的將我這正牌的總經理給趕出辦公室後,我們才發現他有這種毛病。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給他太大的壓力,他也不會這樣……」他的表情是如此的懊惱與自責,朱拾夜開始信以為真了。
他看了她一眼後,又說:「好在他這毛病通常都是隔段時間才會發作一次,所以找只好將他調下來高雄當老大,看會不會對他的病情有所幫助。」關陸說到這時已經語帶哽咽,而朱拾夜的臉上滿是憐憫。
「我問你,他是不是有事沒事就跑出去說要巡視業務?瞭解公司同事們的工作情況什麼的?」他陰險的將關顥跟他聊天時所說的話用在上面。
她連連點頭。
「我就知道!」他頓足,「這就是我的工作範圍,他會學也是很自然的。」他又搖搖頭,顯得傷心不已。「希望不會有人阻擋他這惟一的「樂趣」,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關陸伸手拉住正要跑開的朱拾夜,他問:「你要去哪?」肯定是要去拿回她的那張照片,他想。
「我要將我的照片拿回來。」賓果!
可憐的阿顥,如果早知道他有這種怪病的話,說什麼她也不會拿自己的照片「鎮壓」他的。
「等等,還有一件事,你不能跟關顥說他有病的事,你知道的,他已經不能再受刺激了。」關陸憂傷的叮嚀她,她立刻保證的猛點頭。
朱拾夜內心激盪不已,沒想到外表看來正正常常一表人才的阿顥,心理居然會有個這麼大的障礙,哦!他真是太可憐了!
關顥滿臉警戒與狐疑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朱拾夜,又望望倚在牆邊的關陸,後者的臉上竟掛著淺淺的笑意,在自己開了這麼惡劣的玩笑後,他居然還會笑!莫非……他看著站在他面前默默的瞅著他看的朱拾夜,她臉上滿是可憐的表情令他不禁頭皮發麻。
「呃,小夜……」他小心翼翼的低喊,朱拾夜卻猛地撲進他懷裡,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非常短暫的擁抱。
「阿顥。我那張照片呢?」她可憐兮兮的抬頭問。
他呆呆的指指沙發前的小茶几,那張充滿殺氣的相片正好端端的立在上面。
朱拾夜慢吞吞的踱過去,拿起自己的照片放在懷裡,又慢吞吞的踱到關顥面前。
「阿顥,這幾天我陪總經理出去走走,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好好的放鬆自己一下。」她細聲的說。見關顥愣愣的點點頭後,才又慢吞吞的開門離去。
她一走,關顥立即迫不及待的質問正一派優閒的走向沙發的關陸。
「你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他著急的問。
自從朱拾夜來上班後,她一直是蹦蹦跳跳的,像今天這樣反常的行為可還是第一遭,他真的很不習慣,而且自從關陸跟她說完話後,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無行為能力的小孩般,這一定是個陰謀,而現在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勢必就是主謀!
三分鐘後。
「堂哥,你怎麼這麼惡毒,居然編出這種惡劣的謊話騙她!」關顥氣急敗壞的大吼,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後天性心理障礙?!天啊!這什麼跟什麼?要是傳了出去,他關顥的一世英名不就全毀了嗎?
「老弟,你可別忘了,是你先編謊話騙她的,我這受害者也只是回你一箭罷了」關陸不疾不徐的說道。
看來這小子是太閒了,才會吃飽沒事幹的老想一些不成熟的玩笑,現在自己禮尚往來的回他一記,如今他可嘗到被當成玩笑中主角的滋味了吧!下次看他還敢不敢「己所不欲,強施於人」。
關顥被他這麼一說,也只有閉緊嘴巴,啞口無言,唉!誰教他誰的玩笑不好開,斗膽開起他這堂哥的玩笑來了,而且他的身份還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總娙理,所以他也只有摸摸鼻子,自認倒楣了。
***
朱拾夜在她自己的設計間糾著小臉,心裡還在為關顥身上的病傷心不已。
「小夜,開一下門。」關顥在門外敲著門。
朱拾夜立刻起身跑去開門,她的速度從沒這麼快過,當然,這也是那句「後天心理障礙」的連鎖效應使然,可以說效應已經激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某些女性特質及濃厚的母愛,她認為可能是阿顥小時候所得到的關注不夠多,才會產生像現在這樣的心理偏差,她哀傷的推理出這樣的一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