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不,該說是關陸,一把拉住程東的手,不讓他打下去。
「程伯伯,有話好好說,打並不能解決問題的。」他力勸著。
挨了一巴掌的雪莉,爆發似的大吼,「要不是你,俊傑他也不會離開我,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發狂般僵直著身體,雙手緊握成拳喊得聲音破碎,掩著面大哭的跑上樓。
程東被雪莉一陣聲嘶力竭的吼過後,踉蹌的退了幾步跌回沙發裡,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茫茫然的看著前方,神情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關陸不忍的碰了下他的肩膀。
「程伯伯?程伯伯?您還好吧?」
見程東依舊茫然,他走進廚房倒了杯熱茶塞進老者的手中。
「程伯伯,喝口水吧!」他擔憂的看著老人。
程東遲緩的將焦距對上關陸關懷的臉,一會兒,他伸出佈滿老繭的手抹了把臉,做了個要他坐下的手勢,握著杯子的手明顯的抖著。
關陸順從的坐在他的對面。
程東歎了口長氣,眼睛充滿歉意的看著他。
「小子,我先代我女兒向你道歉。別搖頭,這是應該的,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是滿腹疑問,對於你的事,我只能告訴你,你並不是……我不知道雪莉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是我駛著一艘老舊的漁船出海時,被船上的船員所發現然後救起的,你那時全身是傷,但卻奇跡似的只吃了一些水而沒有溺死。
當然我當機立斷的將漁船駛回港口,由於你傷到了頭部,昏迷了將近一個禮拜,當你終於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時,我要求雪莉盡一切力量幫助你,她也親口答應了,所以找才放心的去處理我的事,但沒想到雪莉居然會把你跟盧俊傑那混帳給攪在一起。」他糾著眉抬起掉在地上的煙斗干吸一口。
「程伯伯,很冒昧的請問您一件事,您能告訴我有關盧俊傑的事嗎?」見程東一臉為難的模樣,他立刻想收回他的問題,「程伯伯,對不起!如果您不想……」
關陸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東抬手給阻止了。
「不不,你的確有權利知道,畢竟你當了那混蛋將近三個月的替身。」他又干吸了口煙斗,陷入了回憶裡。
「盧俊傑原本是我旗下船公司的一名高級職員,由於雪莉當時只有大二,正值青春年華、又喜歡往我公司跑,而盧俊傑長得一表人才、斯文俊秀、嘴巴又甜,所以沒有多久,雪莉便與他熱戀起來。
「直到有一天,盧俊傑慫恿雪莉偷取文件,準備幫一群毒販偷偷利用我的貨櫃船夾帶毒品人關,幸好我及時發現,在我嚴厲質問下,雪莉終於說了實情,但沒想到她居然懷孕了!我震驚不已,雪莉一向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如今卻懷了那混小子的骨肉,可見她愛的有多深,而盧俊傑卻也在同時失去了蹤影,一個禮拜後,他的屍體被人發現,死狀淒慘。據警方推斷,可能是他事先收了毒販的黑錢又沒將事情辦好,所以才被毒販給殺了洩憤。
雪莉知道以後,病了一場,孩子也流掉了,受了雙重打擊的她,整天變得恍恍惚惚、瘋瘋癲癲的,我不得已,請來精神科的大夫,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患了精神分裂症,我連夜將她送到美國休養,並替她辦了休學,這幾年她的病情好轉了些,我才讓她回來,沒想到現在居然發生這種事,真是造孽啊!」程東以手支頭,似乎非常疲憊的模樣。
關陸的心裡又苦又澀,沒想到雪莉會有這段如此不堪的過往,難怪昨天她的反應如此瘋狂蠻橫。他看著滿頭華髮的老人,一個耿直正義的人難道就得背負這些罪孽嗎?
「程伯伯,」發覺聲音有些沙啞,他清了清喉嚨。「有些事是自己無法控制的,但既然發生了,何不多換幾個角度去看待呢?有很多事記著太沉重,還不如忘了,你會發現忘記比記著幸褔多了。」他發自內心的說出這段話。
程東抬起頭,銳利的眼深深的看著關陸,掀掀嘴角。
「謝謝你的安慰,年輕人,我打算這幾天帶雪莉去東南亞,也許換個環境她的心情會舒坦一點。
「倒是你,我想你大概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吧,否則你不會一大早就急著跑來問問題。」程東的一雙老眼閃著睿智的光芒。
關陸想起了朱拾夜,綻開一個陽光般耀眼炫目的笑容。
「是的,我知道!」
***
關陸一走進朱拾夜的公司,總機小姐一見到他,就像見了鬼似的,嚇得手裡的電話落了地,他穩如泰山對她微微一笑;正要將垃圾拿到外面倒的阿紅,被他嚇得手上的垃圾掉到地上,扯開喉嚨大聲尖叫,她的叫聲引來了全公司的員工,張張責備的臉孔在見到他後,個個眼睛恐懼得瞪得又圓又凸,下巴掉到地上,反而是關陸自己笑容可掬的對著大家打招呼,見他要走過擠得水洩不通的長廊,大家立刻自動自發的讓出一條路。
他憑著直覺來到一扇門前,一打開,果然朱拾夜正在裡面埋首打電腦,絲毫不受外面的騷動所影響。
「阿紅,我跟你說過了,晚上真的不能跟你出去,要是讓阿顥知道,他會殺了我的!」她依舊忙碌的打著電腦,頭也不抬的說道。
關陸闔上門,面帶笑意的走向她。
「那你肯不肯賞光,讓我請你去吃一頓晚餐呢?」
朱抬夜驚喜的抬起頭,「陸大哥!」
她立刻由座位上跳起,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你怎麼來啦!對了,」她彈了下手指,「我要去跟阿顥講,他如果知道你來了,一定會很高興……」語音還未落,她人就興匆匆的往門口奔去。
關陸一把拉住她的手。
「別急,我看他等一下就會自動過來了。」他笑了起來,「我剛剛在外面已經將你的夥伴們給嚇得半死了。」
「真的?」朱拾夜可得意了,「我早跟他們講過你沒有死還活得好好的,可他們偏不信,這下看他們還敢不敢在背後說我瘋了!」
「小夜,」他臉色有些陰鬱,「我還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你的陸大哥……」
「嘿!你當然是陸大哥呀!那個雪莉不是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嗎?你不是盧俊傑,既然不是,那自然就是陸大哥嘛!」她努力的「開導」他,「唉呀!不管怎樣,我說你是,你就是啦!」她氣呼呼、沒耐心的喊。
關陸輕笑出聲,捏捏她鼓鼓的臉頰,「別氣了,雖然我的記憶還沒恢復,但我相信我就是關陸,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對你的那份獨特的感覺。」他好溫柔、好深情的說。
朱拾夜的氣全被微風給吹走了,她柔柔的目光看著他,輕擁住他,「陸大哥,答應我,別再離開我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她收緊手臂,彷彿他會消失般。
關陸聞著她的髮香,輕撫著她秀髮,心中充斥著幸褔的感覺。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相擁著,交流彼此間無言的溫馨。直到關顥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
朱拾夜立刻臉紅心跳的離開關陸的懷抱,雖然她脾氣暴躁但畢竟她仍是一個生性害羞矜持的女生。
「關顥,你沒手的啊?進門之前不知道要敲門的嗎?」但話雖如此,她還是惱於他破壞了她和關陸之間的親密感。
「天啊!」關顥怪叫。「小夜居然臉紅了,我是不是在作夢?」他拍拍自己的臉頰。
朱拾夜又氣的羞紅了臉,一臉兇惡的走向他。
「沒錯,你是在作夢,你打得不夠大力,打不醒的,來、我吃點虧,我來打,包你一拳就醒。」她追著他跑。
關顥很沒志氣的躲到關陸背後。
「堂哥、堂哥,管好你的老婆嘛!」他戲謔的逗著她。
「阿顥!」她又羞又窘的伸長手要打躲在關陸身後的他。
「好了好了。」關陸捉住朱拾夜的手,真是兩個長不大的孩子,他想。「我們能夠坐下好好的談談嗎?」他徵詢他們的意見。
當他們全心平氣和的坐下後,關顥卻又站起,並對關陸伸出手,「堂哥,歡迎你回來。」他感性的聲音中帶著哽咽。
關陸伸手握住他的,黑黝深邃的眼眸凝望著他,交換會心的一笑。
朱拾夜這才知道這對堂兄弟的情誼有多深厚了,看來自己誤會關顥了。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她總覺得關顥對關陸的生死不夠關心,卻忽略了他內心的傷痛,或許對他來說,這整件事就像是個漫長無止盡的惡夢,如今夢醒了,雖然驚悸猶存,但那只不過是個夢罷了。
「呃,雖然我還沒恢復記憶,但我相信有一天我一定會記起的,因為我實在不想將以前和你們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全鎖在記憶裡。」他誠摯的說。
朱拾夜與關顥也回他一笑。
可是關陸還有但書。
「但是,我還有個剛剛才產生的疑問,我知道小夜對我生還抱著深信不疑的態度,但據我所知,阿顥你並不認為我有生還的可能,也許上次我們在六合夜市相遇時使你產生了疑惑,但我不認為這麼短的時間內,你會由存疑到完全相信,這實在太戲劇化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突然承認我是你的堂哥關陸嗎?」他兩眼緊盯著關顥,臉上是毫不造作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