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衍澤沒料到這死乞丐真的士裝的,就在乞丐揮來大掌的同時,他也充分發揮野獸求生存的本色,能動的地方全亂踢亂,不時往乞丐兄的要害招呼過去。幾次小小的命中,已然使得這位老兄眼淚鼻涕齊下,更加惱怒不已!
「你這個瞎子!不要臉!騙別人的愛心,澎肚短命的拉撒鬼!死了上刀山火下油鍋連閻羅王也不肯收!X你娘的不識字兼不衛生,子爬滿身!死沒人哭,沒人埋,丟在垃圾堆當肥料還嫌污染……」
「啪!」好大的一聲轟天雷,小男孩非但沒被打飛出去,反倒硬生生忍住疼,相準了乞丐下手打人的瞬間,雙手沒機會抓住他,由得他狠命撞向乞丐,重創部位更是受力的中心點胯下。
男人一生的幸福當下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脅,乞丐哪能想什麼其他,痛得幾不欲生的此刻,只求上帝垂憐,讓他昏倒了事!
「警察來了!」
警車鳴笛聲遠處傳來,怕事的人早已閃得遠遠去了,更別說他今天的手下大概也早溜回家找他們娘哭喪去了。
火辣辣的左頰疼痛遠不及地上的鈔票重要。
他才不管警察來不來,撿錢重要!
不過有一隻來自雞婆國的手,硬是大斜裡伸來,將他手臂一扯,伴著憤怒的斥喝:「還不快走!不許拿別人的錢!」
要不是今天實在餓得沒力,再加上被臭乞丐修理了一頓,十匹牛也休想拉得動他的。不過,等他看清楚拉著他的是誰之後,並沒有太掙扎,只不過故意伸腳絆那名雞婆。
「喂!死女人,干——嘛擋我財路呀!」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又忍不住雞婆了一次。
常夕汐怒瞪他一眼,認為兩人跑的夠遠了之後,開始居高臨下的怒問:
「你——你怎麼可以搶別人的錢!」
他聳肩。
「沒差呀,他也在別人身上騙錢。」
「那都是不對的呀!還有,你——你蹺課!」她指出另一項罪大惡極的事實。
紀衍澤看了下路口那座大鐘,上頭指著下午二點半時刻,不懷好意的回應:
「你也逃課喲,壞女人。」
「我今天考試啦!」她跺腳澄清。對這個天生無比頑劣的小孩感到厭惡、無奈,卻又放不下。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他父母永遠不在?還是拒絕相信一個十歲小孩可以頑劣到這種地步?
那麼,是家庭造就了他?還是他天生要來為害世人?小時能夠毫無羞恥心的搶人財物,長大了怕不殺人放火?
人性真的本惡嗎?在這個小孩毫不在乎的嘴臉裡,沒有對錯的認知,只有尋求自己爽快的表態。怎麼會有這種人呢?一個多月以來,她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當樓下傳來碰撞叫囂聲時,她會心跳加劇,卻又如同其他所有住戶那般,將頭往綿被中埋去,當成天下太平。
可是……一個十歲小孩不該是這樣的。
紀衍澤瞇眼瞪著高他半個頭的女人,左臉痛個半死又半毛錢也沒撈到,都是這個臭女人害的,心中壞心眼一轉,他對她叫:
「喂!把身上的錢拿出來,不然要你好看!」
什——什麼?!她被小表勒索了?瞠圓了雙眼,她萬般不敢置信。真是……真是個壞小孩!
「你要錢做什麼?」她忍住尖叫的衝動。她吔!堂堂的國一小女生,怎麼可以被一個不足十歲的小表當凱子勒索?!
「吃飯啦,問那麼多做什麼,快把錢交出來!」
「吃飯就吃飯,幹嘛學強盜搶錢?走,我帶你去吃!」不由分說,她將衣衫殘破、臉頰腫得半天高的頑劣小表拖入了一間簡食店,沒給他使壞的機會。
這個……可以算勒索成功了嗎?
紀衍澤的心中畫出了一個好大的問號。
* * *
孽緣之所以能結成,絕對不是一次兩次的巧合便可以交代了事的。
可以說,與紀衍澤有了第一次的交集之後,似乎便注定了常夕汐得向「平靜」道拜拜,順道問候「悠然」兩字怎生得書。畢竟實在太久沒見。
在父母及左右鄰舍的耳提面命之下,常夕汐打死也不敢說自己早已與那戶暴力家庭的小孩有所交集。老實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但「怕惡避凶」的人性亦是常理。她不介意請小朋友吃上幾頓飯,不過她也怕沾上麻煩。在良心的背面,她依然能避小表多遠就多遠。
那紀衍澤根本是「人性本惡」的活範例。
沒有所謂的知恩圖報,沒有所謂的人性本善,基本的親情倫理壓根兒不放在他的豆腐腦袋中。他是那種餓了就去搶,不爽找人揍,三字經更是成了他唯一的詞彙。他痛恨社工人員,也痛恨以慈善嘴臉自居的任何人。
這傢伙若不是刺投胎,八成必然是土匪轉世。
孽緣迫使得她這名他眼中偽善人物之一的外人,不斷的有機會和他在一起。
比如今天。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因為紀衍澤的父母又不在了,她得代表家長面對小表導師的詢問?她也只不過是拎了一包垃圾下樓去而已。為什麼卻得權充小表的家長去聽導師幾乎沒聲淚俱下的告狀?
但是,她仍然抱著垃圾,乖乖的坐在紀衍澤家中,在滿目瘡痍中,任由班級導師教訓了一個鐘頭。
這小子蹺課、聚賭、勒索、揍人,並且不叫錢卻硬是加入營養午餐的行列。
「對不起,這些事應該找他的父母說才對。」常夕汐已經開始覺得頭痛。
「我也想呀!但他們家的電話永遠沒人接聽,前來找人不是不在就是打的昏天暗地,好可怕!我看上回紀衍澤骨折來上學恐怕是被他父母打斷的,所以我才請社會局幫忙呀!不過這孩子真的太壞了,氣走了十來名社工,還有兩三個受傷住院。」
「臭女人,你說完了沒有?!」從廚房踱出來的紀衍澤因為找不到吃的,口氣更壞了十分。偏這只火雞還在呱呱叫。
「你看你看!一點尊師重道的觀念也沒有!柄家完了!出這種社會敗類!紀衍澤,別以為義務教育不能退你學,你再不悔改,學校會請你轉學!」女老師叫得更尖銳。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壞的學生,用了二個多月愛的教育,只讓這小孩更頑劣而已!幾乎要贊成以暴制暴,動用私刑體罰來讓他乖一點!
「滾了啦!臭女人,念了一下午不煩呀!」他伸腿踢女老師的椅子。
「你——你——你——」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女老師為著教育失敗而深深哀悼著。
「紀衍澤,你懂不懂她是你的老師呀!」雖然很不想入渾水中攪和,但畢竟是進來了,怎麼也看得慣小表不斷的辱別人好意。
「X你娘!書都不讀了,什麼老師又怎樣,你們都給老子我滾出去!」他走過去扯她手臂。
「你這個壞蛋!」怒氣不由自主高揚,不知打哪來的一股神力,讓她有法子將壯碩的小鬼拽住,並且右手還「不小心」的扭住了小男生具有韌度的左臉皮。「你懂不懂什麼叫尊師重道呀!人家好心關心你,你不領情沒關係,怎麼可以羞辱人!」
紀衍澤一雙濃眉揚的高高的,這個只會嚇得發抖的臭女人竟敢抓住他,還大吼大叫?!欠扁呀?
「小心我放火燒死你全家!」他尖嘯咆吼。
「啪!」的一聲,小男孩的左頰火辣辣的挨上一巴掌。
「他媽的!」這臭女人居然敢打他!他早就發誓這輩子沒有人可以打他臉;至少不是活人!
一股氣洶湧的往上提,他撲上前去,預計一分鐘後打得她像隻豬頭!他的字典裡可沒有「女人不能打」的認知。拿出瑞士士刀從打算先嚇唬她,再扁人。
打了人之後完全怔住的常夕汐只知沈浸在自我嫌惡的情緒中,哪敵得了小男孩野獸似的攻擊?!
「小心!不可以這樣!」女老師瞠大了雙眼,死命抱住紀衍澤;不過她的力氣畢竟有限,無法徹底阻止小男孩的攻勢,仍是讓那把不知由何處變出來的瑞士刀劃上了常夕汐的右肩胛。流了點血,但傷口並不深,因為紀衍澤並不真心想傷人,要不是被女老師的動作嚇到,掙扎了一下,基本上他手上的瑞士刀不該劃上任何人的肌膚。
所以,在鮮血流出的一瞬間,三人都嚇呆了,無法言語的幾秒過後,女老師尖叫、昏倒,一氣呵成的癱在沙發上,留下相對無言的兩人。
「流血了……」常夕汐以手帕按壓了一下,不知道傷口怎麼樣,但手帕上的幾滴血倒是令人心慌。傷口熱辣辣的,不過看到小男孩全無血色的面孔硬充著不在乎的表情,她決定不讓眼淚流下來。他已經嚇夠了。
「我房間有紅藥水啦。」他撇了撇唇角,別開了臉。
「我自己回家上藥。」她也別開臉,不是不生氣的,對這種頑劣小孩,想放著不管,又似乎難以鬆手。
如果連她也認為他無藥可救,那麼,他就更有藉口去使壞了,對不對?他……應當是有救的。至少他會為了傷了她而心虛擔心,這種孩子仍是拉得回來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