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出了笑容,紀衍澤瞥了觀察力精銳的未來事業夥伴一眼,淡道:
「那,你能順便說說她憑什麼讓我重視嗎?」
「一定是她有溫柔的性格,像明亮的陽光照亮你黑暗的生命呀!」文藝腔脫口而出。愛情不就是來自這些因素嗎?石克勤百般肯定。
紀衍澤仰頭大笑出聲,任石克勤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只是搖頭,只是笑,含著輕鄙與嘲弄,幾乎沒笑出眼淚。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石克勤不服地問,他向來最引以為傲的觀察力不容人笑弄。
「只那樣,是不夠的。能令我放在心上的,光溫柔善良是不夠的。」
在他的生命中,有太多「溫柔善良」的人來來去去,一心一意要感化他、匡正他——而他的回報,就是世人所謂的「恩將仇報」。
他不需要施捨,一直以來,他就是不接受別人豐沛的愛心來施捨。那種悲天憫人的面孔,即使是真的帶著誠意,也會令他想吐。
「那麼,她還做了什麼呢?」石克勤非常好奇,追問不已。
而紀衍澤早已陷入回憶中,連冷哼也懶得回他一個。
* * *
由於「紀衍澤」三個字實在是個大震撼,常夕汐並無法安撫母親的怒意。送母親到姨媽家休息,並且任其叼念了二個小時,終於不支落荒而逃。
希望見到衍澤時,不會遭受另一波的疲勞轟炸,而她更希望他與她母親可以好好相處。
但那實在是難哪!在他眼中只有不順眼與不順眼,不會因某人是長輩而無條件的順服討好,即使是為了她也沒法子。她也不能因為今天是他的女朋友而得寸進尺的要他扭轉態度。
如果一個人本身沒有值得人敬重的特質,他是不會為了誰去另眼相待那人的。漠視以對已算是客氣了。
來到他住的公寓,還沒來得及按電鈴哩,紀衍澤已由陰暗的柱子後方走出來。
「怎麼在下面?等我嗎?」
他將煙蒂丟入水溝中,淡道:
「很晚了,以為你不會來,正要去你的宿舍找你。」由八點等到現在十點,耐心幾已告罄。伸手握住她,一同走上樓。
「呃,不上去了,我等會還得搭公車回去,怕趕不上最後一班……」不知為何,心情突然緊張了起來。是因為他炙熱的手掌握得她太緊了些嗎?
但他沒有放手,也沒有止住步伐,只低頭看了她一眼。「那就別回去了。」
啊?!那——那是什麼意思?
在她心思兀自不安顫動時,他已將她帶入他住的斗室中。
只有一床一桌、兩隻舊沙發。大概沒有長住的打算,他連衣櫥也沒有,幾件衫褲零落的丟在椅子上,或一坪大的小陽台上晾著。六坪大的空間,因他高壯的身形而顯得侷促,加上炙熱的初秋天氣,屋內悶暖得讓人想逃。
「喏,你煮的青草茶。」他倒了一杯茶給她,屋內唯一可以食用的物品除此之外,大抵也沒有其他的了。
「謝謝。你在生氣嗎?」努力壓抑著心跳速度,一心只想找安全的話題來打破過於沉悶的氣氛。
他靠在牆上,不屑道:
「反正早不幻想那些人會對我有什麼好評價,我只是氣她打你。」思及此,他一大步跨來,蹲在她面前審視她的臉。沒見到明顯的青瘀,口氣才平和了些:
「下次如果她再打你,我絕對不會客氣。」
她低叫:
「我媽不會用力打我,別看得太嚴重。有時候人都會過於衝動,其實是出於無心的;何況我是她女兒,我瞭解她。」
他伸手輕撫她臉,輕道:
「就算她反對,我也不管,你明白嗎?」
「哪有不明白的?你對我根本是霸道慣了。」她歎笑,也伸手蓋住他棲放於她臉上的大手。
「你今天怎會在那裡呢?」她好奇地問。
「談創業的事,過完年,我就要去大陸工作了。」
「與那位先生嗎?」十多年來,她第一次看到獨來獨往的他身邊出現朋友,想來那人必是特別的人吧?
「對。」
「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吧?」
「誰知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事。」他冷笑。
「別老這麼憤世嫉俗,雖然合夥人可能會有拆夥的一天,但決心要合作了,不是應該彼此付出信任嗎?對了,合夥要錢吧?你還有一些錢在我身邊,大概七十萬,你拿去吧……」
「不必,你留著。」
「但這是你的錢呀。」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何況我這一去不知道要幾年才會成功,那些錢當我的養家費吧!否則依你一個月二萬塊錢在賺,又認養孤兒又捐款的,早晚會餓死。」實在是受不了她爛好心,但既然那是她做起來會開心的事,就任她去了。
她臉孔一板。
「對不起,我還活得好好的,一個月花四五仟元依然活到現在。」沒有人可以批判她的工作與行事方式。
他笑了下,聳肩道:
「隨便啦。反正你自小就喜歡自找麻煩,頑固得沒有人可以改變。」
「那錢的事……我希望你可以用上那筆錢。既然是合夥,總不好什麼也沒吧。」
「再說吧。」不想談這個,他道:「明年去大陸工作,短時間可能不會回來,你不許背著我去相親,就算被設計也不行,否則我一定找你媽算帳。你是我的人,誰也不許打你的主意。」輕揉著她手上的戒指,口氣張狂而危險,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成份。
「我不會去相親,但你也不該用這種心態去處理不喜歡的事物。人際關係是很重要的課程,希望去大陸工作後,能讓你學到更多,令你更加成熟,凶著臉有時只會搞砸事情,又不是混黑道,凶狠就有用。」
天哪!這女人一天不訓人會死嗎?
「你還真適合去當社工或老師,可以煩得那些想死的、想跳樓的人打消輕生念頭。」
「那你怎麼沒有被我煩得脾氣變好?」她輕哼。
「已經夠好了。」他吻了她一下。
是深夜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曖昧感在沉默的時刻大量湧現,困得人無力逃開,隨時會沉淪在暗夜的迷咒中,無力自拔……
「我——要回去了……」
「今晚別回去了。」他要求。
「不行——明天——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要上法院,要陪二個女孩去產檢,要……」她神經繃到極限,不自覺叨叨念起明天的行事歷,並且僵著笑意,全身變成了石膏也似。
「管他們去死!」他低吼了聲,再度吻住她喃喃自語到不知所云的嘴,含著火山般的狂熱。他等著與她纏綿已經等了一輩子!曾經他有許多機會可以強要她的,當然有更多機會去與任何一個女人做這檔子事。
但他驟起的衝動都會消蝕在腦海突然湧現的一張清麗容顏中,至於當他面對這張麗顏時,縱有千萬般渴盼,卻又不想以強取豪奪得手段迫她屈服。
他對她霸道了一輩子,原本他也可以依自己的慾望先得到她再說,但他下不了手。向來粗率的心思並不能告訴他為何會如此,他只知道:他要她,要她愛他,親自點頭允了他,他才能與她做更進一步的親密行為。
使強當然可以得逞,但她一定會哭。
他不要她哭。
是了,原來這就是答案。
此時此刻,她手上有他的戒指,她喜歡他,她心中應該也有他,那麼,是時候了吧?
「夕汐,我要你。」
她睜開迷迷濛濛的大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然躺在床上,他粗重的鼻息熾熱的拂在她臉上,引得她心跳更加湍急。
一定會有什麼事在今夜發生……那麼,她願意讓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嗎?
他強硬的語氣中,索求著她的應允,不然他不會在這動情的一刻頓住動作,只是深深看著他,似乎正在等她點頭或搖頭。
自知是個保守的女子,不輕易許身於任何人,一旦她允了今夜種種可能發生的事,代表這一輩子只認定他一人了——她願意嗎?他們會共渡一生嗎?他們有未來嗎?
未知的疑問一個個浮上心頭,令她更加驚疑不定。
「可以嗎?」他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她臉上。
而,她的回應是——怯怯的伸出雙手,捧住他面孔,獻上她羞澀的吻。
未來太過於遙遠,幸不幸福也不是說說就有。此刻,她是願意為他所擁有的。
二十二歲的他太年輕,未臻成熟,不過他已懂得體貼他人了,不再一味的以自己便利為前提,不理會他人的心意如何。
那麼,她想,這個大男孩,是值得她交付一切的。
「你是愛我的……」他激烈而欣賞的吻她面孔、頸項,並且隨著衣物的敞開,往她柔美無瑕的身體侵略而去。
她低喘,身子正遭受前所未有的烈火焚燒,陌生的激情在全身流竄,令她不知如何是好,心跳聲強烈的撞擊耳膜,根本聽不真切他在說什麼……
「夕汐,你是愛我的,對吧?」他咬她耳垂,直要逼她親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