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你又打架了!」
「哇!有吃的!」他搶過她手上的食盒,發現裡頭是壽司,便一口一個的吃將起來。
「你不是答應我不打架的嗎?」
「我沒打,是他們打我。」他含糊的回道,實因嘴內沒有空隙可以擠出聲音。
看他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也知道念再多也沒用,還是先談此行的目的吧,有空再談其他。
「匯入我帳戶中的是賣房子的錢吧?」她問。
他點頭。「一半我老媽拿去了。」
「那以後你住哪裡?」
「這邊的小套房。」
「我是說寒暑假、以及畢業之後。」
「我會在這邊住五年,畢業後就當兵了嘛,然後我會快點賺錢買房子,娶你進門,不會讓你沒地方住的。」
又開玩笑!她不悅的皺眉,又問:
「你母親呢?她也沒有住的地方嗎?」雖然知道他們一家子情感淡薄得近乎仇視,但總是骨血一場,不會全然無情吧?
「她住姘頭那裡。賣房子以後,給了我錢,就說好這輩子沒有瓜葛了。」他不在意的聳肩,眉宇間瞧不出失落或什麼的,只有一逕的反叛不在乎。
她與他比肩而坐,忍不住摟住他寬厚的肩膀安慰。
「幹嘛?摟小狽呀!」他掙扎了下,最討厭每次他家中有什麼動靜,她就把他當弱者看,拍拍他、摟摟他什麼的。
「不要難過,父母對你不好不代表世界是黑暗的。」她果然又拍著他的頭了,語氣夾著哽咽。
她根本不明白他已經是大人了!他才不在乎父母怎樣,死了他也不會哭,何況他們早就不管他死活了。他有什麼好傷心的?他才不乞求別人的施捨,即使是來自父母的溫情,他也不稀罕。
不過看她為他難過流淚,心口總不禁流入暖意;反手抱住她,思索著安慰的話——那實在是艱難。但體貼的男人都該學會讓自己女人笑的方法,所以他只好扭的開口道:」沒關係,我有你就夠了。」
「對,姊姊會一輩子把你當親弟弟看。」她感動的承諾著。
姊姊?她在唱哪一出大戲呀?有人姊弟會親嘴的嗎?對了,親嘴!想到這個,他立刻湊向她,準備索取身為男友獨享的香甜……
她捧著他臉。
「咦?這是什麼?」伸手沾了下他唇角紅色顏料,然後也看到了他衣袖上的紅點。
呀!被贓到了!
他下意識的又伸手抹唇,叫道:「沒什麼啦。」
「口紅是嗎?」她突然笑了起來,曖昧兮兮的問:「哦,還說你是我男朋友,那這麼一來不就代表你偷腥了?」
「不是啦!」他忙否認,口氣粗魯了起來:「你這女人別亂說話,我還是比較喜歡親你!」
她正色道:
「衍澤,你也算大人了,應該有真正的交往,而不是一逕的將我們之間的情份當成愛情。我只要求你有正確的愛情觀與性觀念,千萬不要有浮濫的性行為。」
「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呀?怎麼老說這種話!你以為弟弟會娶姊姊嗎?」
瞧他氣唬唬的樣子,流氓樣盡現,她有點害怕的低下頭;加上他才與人打完一架,全身髒兮兮又狼狽,那種霸氣更是明顯。
「說話啊!」
「別——談那個了,我來高雄主要是……」
「什麼叫別談?你叫我去與別人交往、上床,是不是因為你自己想偷人?」懷疑的妒夫樣首次展現,手指抓起她下巴,不讓她逃掉。
為什麼他們要扯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題?她搖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難道不明白我大你三歲,對你而言是個大姊嗎?」
「你就算大我三十歲我也不當你是大姊。對啦,我剛才是親了個女人沒錯,但我還是比較喜歡親你……」他順勢重吻了好幾下示威。「怎樣?」
「你是小孩子,你不懂!」她叫,天啊,他為什麼這麼「番」?
「你才不懂咧。」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番」的女人?都跟她說幾百次了,還是不懂。
他雙手改而摟住她。
「那你說,要長到幾歲才算成人,你才會把我的話當話聽,而不是當成放屁?」
她努力爭取呼吸的空間,正好與他的下巴頂成一氣,又遭他吻的突襲。
「至少……至少是你畢業後,當完兵,工作穩定了,真正成了大人,你才會真正知道自己要什麼。」
他看著她。
「好,如果到那時,我還要娶你,你就不會有藉口了吧?」
拜託?哪能這麼說的?他們根本沒有愛情存在,至少她對他並沒有那種感覺。出社會之後若他心意未變,也的一步一步來啊。
可是望著他霸氣凶氣勃發,番得不可思議,恐怕與他談到公元二千年也不能扭轉他一丁點念頭。她無須再多說什麼反駁的話讓一切更夾纏不清,因為他只會更反叛、更固執,弄到最後她什麼事也做不成了。搞不好他一個興起,會跟她回台北,直嚷嚷要與她結婚呢。
「發什麼呆?回答我呀!」他吼著。
「好,衍澤,你要乖乖的,一旦出了社會,工作平穩之後,如果你真的想娶我,那就來找我。」
這時他才稍見滿意之色的放開她,又吃起食物,不再咄咄逼人了。
她吁了口氣,輕道:
「這次我下高雄,主要是幫你開個帳戶。如果你怕錢放在身邊守不住,那我就沒星期匯三千元當你的生活費,要是突然有急用,可以打電話告訴我。再來,我會把一百萬分別定存在郵局以及銀行;一百萬的存款一個月莫約有五、六仟元的利息。我算了一算,足夠用到你畢業之後還有剩,將來要創業也算小有本錢。」
他不在意的點頭。他的女人怎麼理財,他都沒意見啦。伸手撈住她的肩,她一口壽司,感覺心情開始大好了起來。
* * *
在大學的生涯中,清秀佳人絕對是男生們追求的重要目標。尤其像常夕汐這款溫文秀致、脾氣看起來好的不得了得女子,打一開始就被數人盯上了。
到最後,與她走的最近的,是同屬「慈暉社」的社員兼社長的洪俊城。他是一個斯文且充滿愛心得大男孩,不僅每個週末帶領社員到育幼院、孤兒院照顧小朋友、打掃環境,平時只要一有空,更會去大學附近的老人院陪老人說說笑笑。
認識他們的朋友都說他們看起來是最登對的才子佳人。至於他們兩人,反而不若外人所看來的已然被配成一對。洪俊城有沒有那個心思不得而知,倒是常夕汐一直是情感遲鈍型的。
倘若說她曾對瑰麗的戀情產生美麗的幻想,早也在這些年教鄰家惡男孩給弄得迷糊了。她一直沒機會去體會青澀的憧憬,青少女該經歷的心情全教小惡男的出現而消蝕了,根本沒有談風花雪月的時間。
一切總是突如其來,教她在非關情愛的時刻失去初吻,以及種種理應是情人間獨享的親動作,全教那小男孩做足了,奪去了。
她知道她尚未經歷愛情,與紀衍澤之間也只是憐惜的心腸。他太小,小到不到入情人的考慮之內,也永遠只當他的宣告是小孩子的無知。
但,卻又因為紀衍澤的行為,造成了她習慣性與異性保持距離;這是很難清的情況,但確實成了她與男性之間的無形牆。她不能領略男性的友好表示代表了追求之意,她欣賞洪俊城的行為,卻從未有綺麗的念頭。
或許也該說,是她自個兒遲鈍吧。心中期待著愛情,卻無法機敏的發現身邊男士們傾慕之意。
紀衍澤自然也是干擾她敏感度的重犯之一。
由於社團與功課耗去了她所有時間,她三年多來沒有再南下去看紀衍澤,反倒是他寒暑假會回中部,偶爾可以見上一面。他應該也挺忙的吧?她每個月打電話前去問候,幾乎都撲了空。
令她放心他的原因是他的成績單會寄來台北給她看,有及格邊緣的、當掉的、重修的,大體看來不若她當初所想的那般不堪,著實放下了心。至少他有乖乖上下學。
現在,她大四了,屈指一算,今年的紀衍澤也算是滿二十歲了,是法定成年人的年紀,一定要去為他慶祝一下。半年前看到他時,真的差點認不出來,他變成熟了不少,已沒有當初甫入學時的番蠻不講理,一逕的佔她便宜,要她管理他的一切瑣事……
可是,似乎又有一些改變是令她憂心的。他內斂了,不若以前不爽就罵,不悅就打,凶狠之氣打了一架就消失無蹤。這樣子,是好還是不好?尤其他的戾氣並未稍減,走在路上,生人自動迴避。
她一直有個懷疑——他會不會真的加入了什麼幫派中混起角頭來了?
「夕汐,發呆啊?禮物包好了嗎?」洪俊城抱著一大堆故事書走入社團辦公室,笑問著。
今日是週末,大四了,兩人的課都不多,覷了個清閒的早上時光,趕著包裝故事書,下午好去孤兒院送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