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無拘飛身下馬,仍在適應鞭子的力道,東甩甩、西揮揮,一下子揮跑了六匹駿馬,他好抱歉地對鐵青著臉的大熊道:
「人家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武器要用得順手不容易。」
「殺——了——他!」六人齊聲狂吼,全部使出十成十的功力撲向湛無拘。
「哎呀!輕點……哦!好險!哇唔,這把斧頭是黃金打造的嗎?真好。」
刀光劍影間,只聞怒咆與間或的哇哇叫聲,姬向晚擔心地露出雙眼緊盯著打鬥情況。她怕見血,但更怕湛無拘受傷。想看清楚他是否安好,但在一片銀光交錯、身影難辨的情況下,她是什麼也看不到的,只能在某些嚎叫中分辮是否為他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這些陌生人會堅持秘籍在他們身上?他們跟本沒機會大肆宣揚呀!
為了一本不知內容為何的書冊打打殺殺,簡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這些江湖人究竟是怎麼了?!
一記猛鞭,將六人打飛到六個方向。
「好累,我們各自休息一下。」湛無拘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走向姬向晚討水喝:「好渴。」
姬向晚戒慎地看著那六人,全是不懷好意並且想殺人的凶殘樣。將水袋遞給湛無拘,她擔心道:
「我們……可以擺脫他們嗎?」
「可以,但得等我打過癮。」下山之後浪機會施展拳腳,所以才會流這麼多汗。所以說人不可以偷懶。
「你會贏嗎?」
「會。」他回答得不以為意。
「那……會殺他們嗎?」她抖著聲問。
他瞥她一眼。
「我沒殺過人,也不打算從現在開始。」
她吁了口氣,低聲道:
「不管他們是好人或壞人,殺人就是不對。我不欣賞江湖人自相廝殺的行徑,那些都是不對的。」
湛無拘愉悅地伸手摟住她腰。
「我同意,所以我不救江湖人,但也不殺江湖人,任他們自生自滅、自取滅亡。」
專心與佳人談笑,竟任背後露出大空門,給了六人可趁之機。六熊眼眉互使,悄悄握緊武器,準備使出全力把握這難得的機會,讓湛無拘血濺五步,屍首異處!
面對著六人的姬向晚張大了眼,急忙要對摟住她的湛無拘示警,然而過度驚嚇使得她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死抓住他衣襟,在五道寒光迫近於咫尺處時,嚇昏了過去——
第八章
「刀下留人——」
彷若蒼鷹掠兔,在湛無拘摟住姬向晚退開到安全地帶的同時,數道白影飛掠而來,隨著大道血箭的噴出、人影立定於地時,六熊也七歪八倒地跌在地上,脫去了半條命,各自吐著血絲,和著白沫調養生息,但也有人不支地昏死過去。
為首的趙金熊定睛一看,看清了來人便心口一涼,知道自己再無勝算了。冷冷一笑:
「我道是誰,原來是三大山莊的人馬!不曉得搶到秘籍後,會如何分贓才算公平呢?」雖是身受重傷,場面話仍得說上一說,以免被視若無物。
所謂的三大山莊,正是近七年來活躍於江湖上的少年新貴,分別為浮望山莊的方首豪、寒冰山莊的秋冰原,以及靜堂山莊的黃呈彥。各自約二十五歲上下,其山莊亦是在這些少年手中發揚光大,深受江湖人重視,其地位也日漸與其它百年大派有並駕其驅之勢。這一群年輕氣盛的人自是不屑虛無三流角色。
站在這三名少年英雄身後的,是其下屬以及女眷。待全部抵達現場後,浩浩蕩蕩的人數,莫約有上百人之譜。湛無拘坐在一邊無聊地數著人頭,悄悄咋舌。
幹啥子?逐水草而居呀?還是正在舉行春日宴?不然哪來這麼多穿著華麗的男女?
出手打倒六熊的秋冰原不理會六熊的挑釁,逕自走向蹲坐在一邊的湛無拘。
「書在你身上?」這是他絕對料不到的。
「誰說的?」湛無拘攏緊披風,不讓任何人看到姬向晚的容貌。這個不安好心眼的男子怪裡怪氣得沉悶,讓人看了想打呵欠。想垂涎他的女人?下輩子也沒他的分,哼!
「你只會拖累她。」秋冰原瞇起了眼,察覺姬向晚不尋常的沉默。「她生病了?」
「不,只不過看到了魑魅魍魎所以嚇暈。你們閃遠點就行了。」
秋冰原下巴一緊,冷目射出冰刃,不再言語。
這時打發走六熊的方首豪快步走過來,一張比在場男性都斯文俊美的面孔溢滿焦急,拱手問著湛無拘:
「這位小哥,請問吾妻向晚是否和你同行?」
「我不是小哥。」湛無拘直直打量著眼前的白衣男子。白淨的面貌,連鬍鬚也修整得像這輩子從未長過;白衣飄飄,既有優雅也有瀟灑,這是一個很懂得呈現自己的男人。「你可以叫我大哥,不然叫祖爺爺地無妨。」
「好大的膽子,真是給臉不要臉!」揚州首富之女紀香香第一個失聲叫罵起來,忙不迭要替大俠出氣。
湛無拘伸出手指對紀香香搖了搖:
「不對,大膽子與不受教是兩回事,兜不到一塊兒的。你的用詞得加強,三歲娃兒也不會犯這種錯誤。」
「你敢說我連三歲娃兒也不如?」紀香香怒叫。
「你連耳朵也不行吶,我幾時說過這一句?」
「你明明是這個意思!」
「成,隨你,你喜歡便成啦,不必徵求我同意。話說回來,你這般重視我話中的意思為何,真是教人受寵若驚啊——」湛無拘淡淡笑著。
「你不要臉!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向來自認厲害機敏的紀香香哪能容許自己在諸位大俠面前被鬥垮。
「不會吧?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要來問我?」湛無拘好憐憫地看著那雙噴火的眼。
「好了,香香,別——」有人企圖拉回正題,但無功地敗陣下來。
「我叫紀香香!」紀香香抓狂地尖叫。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問我?莫名其妙。」
「你……你……你……你……」紀香香當下氣得口吐白沫,眼白一翻,跌入眾丫寰的護持中,昏厥了過去。無顏面對自己被氣得吐血的事實。
「這位公子好利的口舌。」黃呈彥向來是不服輸的狂傲性子,冷笑道:「氣暈了一名女子,不是大丈夫所當為。吾等以至誠之心以待,你別不識抬舉。」
「至誠之心?掏來看看如何?我長這麼大,還沒看到活跳跳的心長成什麼樣子。」嗟!至誠之心?上百雙睥睨的眼裡有冷淡、有嫌棄、有掠奪,就是沒有真心誠意的。
「你——」
「彥弟,別又給激了。紀姑娘的教訓還不夠嗎?」方首豪溫文的聲音成功地阻止了一場舌戰。他現下只想知道兩件事——秘籍的下落,以及未婚妻是否正在那人手中。這兩件事都令他心情為之沉重,掛念得日夜不得安穩。「這位兄台,在下方首豪,是向晚的未婚夫。瓜田李下,正人君子當有避嫌之舉,以免毀了他人名節。相信這個道理閣下是明白的。」
湛無拘站起身,將懷中佳人抱得更牢:
「當然明白。所以即使我沒有做出任何逾禮的行止,也該為了姑娘的清譽無瑕而負起男子漢的責任,你放心,我是一點也不在乎向晚「曾經」是你的未婚妻的。哦!對了,既然我與向晚將共諧琴瑟,那麼,於情於理也得稱你一聲表哥哩。方家表哥,以後多關照了。」
方首豪瞠目以對,行走江湖多年,從未見過這種奪人妻還表現得理所當然,一點羞愧也不見的無恥之人。雙手暗自握緊,他平緩道:
「兄台似乎太過一廂情願了,也許你該問問向晚的意思。」他瞭解表妹,她性情堅貞,從一而終,不是會朝三暮四的人。他只擔心向晚被這身份不明的男子箝制住,這些日子以來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打量著被那男子摟抱住的身形全然無所動靜,不知是病了還是被藥物迷昏……「或許你該叫醒她,聽聽她的意見。」他道。
湛無拘聳聳肩:
「她會醒來的,但不是現在。」
「看來你是非要逼我等動手?」
「大哥,別再與他廢話,擒下了他,便可以救回姬姑娘,也不怕秘籍找不回來,我先來。」黃呈彥摩拳擦掌,一心想教訓湛無拘。
「彥弟——」方首豪向來不曾在對手善惡不明時動手,他不覺得現下動手是好主意。有些人可以拉攏,有些人必須以德降服、以恩施之,自然也有人是得動手屈服;用對了方式強過事事以武服人。這也是他之所以善緣廣結,深受白道中人敬重的原因。
但黃呈彥的性子容不得迂迂迴回的想法,尤其他對自己的功夫是很驕傲的!飛身過去,就要和那看起來不甚濟事的小子大戰八百回合。他太著迷對手被他打得節節敗退的成就感了……
「不阻止嗎?大俠?」秋冰原冷冷問著一臉擔心的方首豪。
「秋兄,您別折煞小弟了,何必開小弟這種玩笑?彥弟心浮氣躁,若不由他去發洩會出事的。我想他會把分寸拿捏妥當,不會傷人。」方首豪拱手苦笑告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