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辣椒粉、胡椒、起士粉、鹽,還有糖。」他把調味料一一放到茶几上,隨便她愛怎麼加就怎麼加。
「謝謝。」可惜飢腸轆轆的她沒閒情逸致慢慢調味,為免屑屑掉到衣服及沙發上,她拉長脖子,再次張大嘴——
「不准弄髒我的地板!」
她跪坐地板上,準備就著茶几大啖美食——
「茶几也是一樣!」
她的表情明顯嫌他規矩太多,一連抽了幾張面紙墊在下頭。「對不起,只好弄髒你的面紙了。」
喬時宜對著他背影扮鬼臉,吃完一片,對另一片動手前,她先加起土粉,再拿辣椒粉;辣椒粉尚未開封,以為他是特地為她買的,但細一察看,早已過了保存期限。
「喂,這辣……」
見他戴著耳機,一會兒深思,一會兒調整機器,或拿著鉛筆快速地在紙上寫了些什麼,她不禁閉上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響。
她一邊吃披薩,一邊看他認真工作的模樣。吃飽後,她躺在沙發上,繼續傻傻地看著他,打了個大呵欠。
楊魄忘我地創作新樂曲,幾經修改,確定完成後,他摘下耳機,退後兩步,從頭到尾仔細聆聽一次。
他彈指表示大功告成,將樂曲的檔案壓縮,以電子郵件寄給製作公司。
關上電腦及編曲設備,他看看表,已經清晨六點多。
他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對著晨光,後仰伸了個懶腰。
轉過頭,看到沙發上睡得正熟,但上半身快栽到地面的喬時宜。
他想扶她躺好時,她突然舉起手,喊:
「烏龜!追啊!追啊!」
咚!她跌落沙發,苦著臉,楊魄以為她醒來,卻聽見她說:
「我不敢吃榴漣,不要逼我……」
楊魄搖搖頭,不太想知道她正在做什麼夢,收拾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茶几,拿件被子幫她蓋上,他走向自己的臥房。
* * *
眾人相約聚會,準時出席的又是喬時宜、程盈千、車文遠三人。「那就決定去日本滑雪嘍!」
之前在一次多人聚會中,不知誰無意間冒出「好想出去玩」這句話,得到眾人附和,約定在今天確立海外旅遊計劃。
「還有泡溫泉!最好是雪地裡的露天溫泉,泡在溫暖的池裡,一邊賞著從空中緩緩飄落的皚皚白雪……」
喬時宜說著,轉頭看程盈千,兩人異口同聲說:
「好想馬上去喔——」
車文遠微笑。「忍耐點,至少還得等一個月吧。」
喬時宜瞪他,嫌他掃興。程盈千則低頭淺笑,在紙上隨意塗鴉幾筆,然後開始列準備事項。
「訂房及訂機票都由我負責吧。」程盈千說。「我問問旅行社有哪幾種自由行的行程,跟他們拿資料,再來只要和大家確定費用及出發時間。基本上暫定出遊五天,大家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多個兩天,這樣玩得比較盡興。」
「贊成!你什麼時候要去旅行社和我說一聲,我跟你一起去。」難得有件快樂的事值得期待,喬時宜煞是興奮。
「嗯,就這一兩天吧。」
「麻煩你了。」車文遠說。程盈千做事有計劃又有效率,說是他們之間的領導人也不為過。
「時間方面,有沒有人某個特定時候才比較方便?」程盈千問:「時宜?」
「我沒問題,隨時都可以,要玩到九天也可以。」她已經決定不管怎麼樣,拚死也要把假請出來。
「我也是。」程盈千轉看向車文遠:「你們那邊呢?」
「只要提早確定時間,把工作挪一下或趕完,應該也是沒問題。」
「時間OK。」程盈千在紙上打個勾。「人數呢?早點確定人數,才好訂房間。」
程盈千和喬時宜皆看著車文遠,有變數的只有他公司裡那些同夥。「小龍和正德確定會去,這兩人你們也認得;另外……」
「另外?」
程盈千嗅到不對勁的味道,看看喬時宜,喬時宜沒特殊反應。是她多慮了?
「沒什麼。」車文遠搖搖頭。「我這邊算三個人就好了。」
程盈千還是覺得奇怪,但他想裝作若無其事,她也只好不多追問。
「啊,我們訂和式旅館的大通鋪不就好了?這樣到時候有人臨時不去,或有人想加入,都不用再為房間的事傷腦筋了。」喬時宜提議道。
「好啊好啊,好像初中、高中的畢業旅行,一定很好玩!」程盈千的眸中也散發興奮的光芒,總覺得會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可是……」車文遠卻頗為遲疑。「你們不怕,不覺得很不方便嗎?」
兩人同時睨他。「怕的應該是你們吧?」
「沒錯,沒錯。」兩人相視而笑。
「一、二、三,加上文遠同事,至少五個人……」程盈千算人數。「楊魄去不去啊?他今天到底來不來?」
她和車文遠突然有默契地一起望向喬時宜。
「我昨天遇到他,有跟他提今天碰面的事,他說他會來;剛剛他打電話給我,說會晚一點到。」
「是嗎?又遇到,又是打電話——」程盈千覺得非常可疑,「誰聽了都覺得事有蹊蹺吧?」她尋求車文遠的認同。
「拜託!」喬時宜霎時紅了臉,用力拍程盈千手臂一下。「我和他不可能的啦!你別想太多!」
「對啊,他們是鄰居,本來就可能常不期而遇。」車文遠說。
程盈千撫著被喬時宜一掌拍得又疼又麻的手臂,悄悄審視車文遠,總覺他不太對勁。喬時宜聽了車文遠的話,亦異常安靜下來。「歡迎光臨!」
聽到服務員的招呼聲,三人一起望向門口,來人是楊魄,此外,還有一名女子與他同行。
服務員跟著兩人過來,機伶地說:「我幫你們把桌子合併一下,這樣比較好坐。」
楊魄落坐在喬時宜對面,同行女子則坐在他身旁。
喬時宜掩嘴,小小聲同程盈千:「和我之前見過的,又是不同人。」
兩人咬耳朵的動作太大,女子立刻擺出不悅的臉色,兩人趕緊分開,腦中浮現一句話——來者不善。
「你們在聊什麼?」楊魄問車文遠。
「出去玩的事,我們決定去日本滑雪,所以會往日本的東北地方跑吧。」車文遠說。
「日本?我去到不想去了。」女子說道,但眼珠一轉,湊近楊魄問:「魄,你要去?」
楊魄看了喬時宜一眼,頷首:「嗯,大概吧。」
「那我也要去!」
其他三人互瞄,沒有人敢表示意見。
程盈干看著紙上草草書寫的計劃,說:
「我們從預定五天改成七天,不過算一算,加上前後周休,九天也OK吧?」
九天是喬時宜最先提的,車文遠也表示過全力配合,所以程盈千問楊魄:
「這一點,楊先生應該可以吧?」
「楊先生是自由業,他去一個月也沒問題的。」喬時宜故意用調侃的語調說。
楊魄瞟著她要回話時,被身旁女子搶了先:
「不行!我最多只能請三天假,我們老闆沒有我,什麼都辦不成的!」
「那就……五天?」程盈千問的是眾人,卻只見女子用力點頭:
「對,五天!」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對付作風如此強勢之人。即使心中持相反意見,也說不出口,這種情形,說好聽是合群,難聽一點,就是沒膽與惡勢力為敵。
程盈千撥撥頭髮,小心翼翼地和車文遠說悄悄話:「你本來就知道了?」
原來他是因為楊魄可能攜伴參加才三番兩次支支吾吾的呀。她放心了,沒有注意車文遠似乎仍因某些顧慮而有點不安。
「房間怎麼辦?」程盈千問。有情侶出現,就不可能睡大通鋪。「訂兩間雙人房,一間三人房?」
喬時宜點頭:「我們兩個要兩張單人床的房間,至於他,當然是雙人床嘍。」她指指楊魄,說得有些牙根發酸。
「我……」車文遠好似鼓起勇氣想表白什麼,行動電話卻在此時響起,他起身到外頭接聽。
不一會兒,回到座位上的他臉上掛著傻笑,充滿喜悅。
「抱歉,再多一個人,麻煩你訂四間雙人房。」車文遠說。
「你要雙人床,還是兩張單人床?」程盈千拐彎抹角問對方和他是何關係。
「啊,」楊魄想起來了,說:「該不會是那個吧?」
「什麼?」
「哪個?」喬時宜和程盈千好奇得緊。
「你不錯嘛,我聽說是你……」車文遠以眼神示意楊魄別多說,楊魄當下守口。「到時候你們自然知道了。」
「小氣。」
喬時宜和程盈千對看,機票、房間尚未訂成,已經有了敗興而歸的預感。
* * *
預感成真。
程盈千上飛機前感到輕微的喉嚨痛,沒想到抵達目的地後,變成重感冒,臥病在床。
第二天,眾人赴雪地滑雪,喬時宜依舊留在旅館房內陪程盈千。
「你也出去玩吧,我想睡覺。」
「又睡?」喬時宜關掉說什麼完全聽不懂的電視,「你不會打算花幾萬塊來這睡三天吧?」扣除前後兩天搭機、坐車,他們只有三天玩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