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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尉菁

  「我換個婉轉的說法吧!其實,我真正的意思是,以後偷東西的事由我來做。」紅  葉對他說清楚、講明白。

  她來?

  言子虛的肩倒豎得更厲害了。

  「哎呀!瞧瞧我怎麼這麼不會說話?」見到他不悅,紅葉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她  慌得直搔頭。「這話怎麼說呢?嗯……老實告訴你吧!其實,這馬家的東西都是我在偷  的。」沒辦法,在恩人面前她只好全招了。

  她在偷的?

  言子虛挑眉,透顯出他的疑惑。

  為了讓他瞭解,紅葉又伸手去拉他,把他帶到她掠畫作的地方。

  那其中除了她剛剛畫好的那一幅之上,還有來不及拿給常春去賣,暫且擱著的水墨  絹本──秋山行遠圖以及早春圖,這是宋朝郭熙的畫,另外,還有一幀唐伯虎的奇堅古  松圖。

  這些都是她偷的!

  言子虛按捺不住,提起筆寫了幾個字,問她:「這些全是頁品?」「不?不是的。  」紅葉急忙的搖手說不是,她拿起她仿的那一張。「這張是我仿的。」

  那是五代董源的「溪岸圖」!

  「你仿這些名畫做什麼?」「我仿這些名蠸畫是為了跟真品調包啊!你不知道我家  老爺、夫人其實根本就不懂得分辨畫的真偽,但他們不懂歸不懂,府裡頭牆面上掛了幾  幅畫可是算得一清二楚,如果我貿然的偷,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揪出來。」

  「為此,你仿畫?」言子虛又在紙上寫下他的疑惑。

  紅葉點點頭。

  這下子,言子虛終於懂紅葉為什麼遭受馬家欺凌,都還是不肯離開馬家的原因了,  她是用最實際的方法來懲戒馬家對她的欺凌。

  她真是一個有趣的姑娘家,但是──你不怕被你們府上那個又聰明又有權力的舅  老爺逮個正著嗎?「不會的,我們舅老爺很忙,他根本就沒時間看他房裡少了什麼。  有一回,我睡過頭了,忘了把仿畫放回他房裡,他竟然沒發覺耶!

  「唉!他少根筋的事也不跟我先說,害我那天提心吊擔了一整天,連飯都吃不好。  」紅葉想起那件事,到現在還恨得牙癢癢的。

  「別說這個了,恩人,日後你來,我將偷畫的銀子分一半給你。」這樣,他也就不  用再冒險進馬家偷東西了。

  「那我們哪時見面好呢?嗯……就每個月月圓之日好了。」也不管恩人答不答應,  紅葉逕自做了決定,敲定好日期。

  她的盛情難卻,言子虛不好推托,更何況他知道紅葉的性子,那根本就是牛脾氣,  要她放棄同情他,這可得費盡一番口舌,而他現在沒有那個時間。

  他含笑以對,在紙上寫下「告辭」兩字。

  他要走了!

  「等等。」紅葉拉住他的衣袖,將長髮解下,將銀票湊了個數遞給他。

  言子虛卻不肯收。

  紅葉強將銀票塞進他的懷裡。「你放心,我不是全給了你,我還留有一些呢!」紅  葉將她剩餘的銀票拿給他看。

  言子虛見到她這麼信任他,當下不禁擔心起她的天真。

  他在紙上寫著:錢不露白,你不怕我搶你的嗎?「不怕!你要是會搶我的,早  搶了,哪會連我給你的銀子你都不收。」紅葉邊說邊將剩餘的銀票又盤回發中,而後,  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昂起小臉。

  她問他道:「恩人,我可不可以見你一面?」地想看看她的恩人長得是什麼樣子?

  言子虛搖搖頭,寫下:很抱歉。聽到恩人說對不起,紅葉才覺得自己冒犯了恩  人,這真是罪過呢!她猛搖頭,連說沒關係。「那……我可不可以知道恩人的大名?」

  言子虛在紙上寫著「莫提」兩字,意思是要她別問。

  可單純的紅葉卻以為他姓莫名提。

  「那我日後就叫恩人莫大爺,你說可好?」

  莫大爺?言子虛不懂紅葉為何如此喚他?但當他看到紙上「莫提」兩字時,這才恍  然大悟。

  也罷,就任由她誤會下去吧!

  言子虛笑著點點頭。

  我走了。言子虛推門離開,身子一躍,隱身於黑暗之中。

  紅葉目送他直到看不見他,她才回過頭,連忙收集恩人留下的紙絹。

  這蒼勁有力的字可是她的恩人的字耶!

  紅葉將紙絹捧在手裡一看再看,捨不得丟掉,最後,還刻意的找了一個小盒子把它們裝起來。

  那是恩人留給她的東西,她要好好的收藏。當然,在收進盒子之前,她又細細的看了好幾回,想著今兒個晚上,她是怎麼遇見恩人的。

  第六章

  我是誰

  明月間笙旆,秋風助鼓鼙,帳前滴畫英雄淚,楚歌四起,烏騅漫嘶,虞美人兮,不  如碎還醒醒還碎。

  ──慶東原馬致遠

  「你今兒個心情很好?」

  言子虛看到紅葉今兒個不只手腳俐落,還眉開眼笑的,忍不住放下手邊的事,離開  案桌,想探一探紅葉的心裡事。

  「哼!」可紅葉才不跟他說呢!

  她恩人的事,那是她跟莫大爺兩人之間的秘密,哪能跟別的人隨便說嘴?

  「不說!」言子虛瞧她驕傲的模樣。「算了!你既然不說,那我不打探也就是了。  」言子虛信步走回案前,又坐下,看他的公文案牘。

  他不問,可紅葉心裡卻又按捺不住。

  這莫大爺的事纏得她一夜無眠,她需要有個人跟她談一談,偏偏常春對男人家的事  又似懂非懂的,眼前能跟她商量莫大爺事的,就只有言子虛一個人而已。

  「爺。」紅葉放下手頭的工作,挨近言子虛。

  「嗯?」言子虛假裝不理她,埋頭苦讀它的案牘。

  「爺,你別看了,這公文你都看一上午了,你歇著吧!我替你倒杯茶。」紅葉猛獻  慇勤,倒了一杯茶盛給言子虛。

  言子虛將茶接了過來,一喝,是冷的。「這是昨夜的!」

  「不打緊的,我常喝隔夜茶呢!」這些年來,她不也喝得好好的,沒死掉。

  「隔夜茶傷胃,你常喝對身體不好。」言子虛找到機會又在訓她了。

  紅葉嘟著嘴,以為他要喝熱茶,所以才訓她的話。「好啦、好啦!我這就給你泡壺  新的。」誰教她是當下人的呢!主子說什麼,她做就是了。

  紅葉很哀怨的踱開步子。

  但言子虛卻將她拎了回來。

  「不用泡了,給我水就行了。」

  「真的!」她那哀怨的小臉在瞬間放晴,連忙倒了一杯水端給言子虛。

  「就知道你懶。」

  「紅葉之所以會懶,這還不是讓爺您給慣的。」自從被言子虛收進房裡當丫鬟之後  ,她什麼事都不用做,簡直比少奶奶還好命。

  今兒個要不是她識大體,知道自己的身份得守住本分,只怕這會兒連端茶的事,言  子虛都會搶著去做。

  言子虛只聽紅葉拗口的喊著您呀您的,好不習慣。

  「你啊!就別爺您呀您的叫,我知道你對我沒那麼恭敬,說吧!想談些什麼?」言  子虛將話給攤開了。

  紅葉一聽言子虛這麼明白她的心情,當下也不客氣,拖了把椅子,挨著他的身邊坐  下,像是在說什麼天大的秘密似的,用細若蚊蚋的口吻說道:「爺,你認為一個路見不  平、拔刀相助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既然都已經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這當然是個好人。」言子虛直接做下結論  。

  「是喔──我也是這麼想的。」紅葉自言自語,還不住的點頭。「可──他為什麼  不見我呢?」

  「誰不見你?」言子虛明知故問。

  紅葉不設防地說了。「我的一個恩人,他教過我,可他見到我時,總是蒙著臉,不  許我瞧見他的真模樣。」

  「或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呢!」言子虛替自己說話。

  「他曾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是他救的人,難不成我還會害他嗎?」紅葉不懂這個論  調。

  「這世道上,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或許他認為還不到時候,或許過些時日,他跟  你熟了,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後,他就不會再防你,也就肯讓你見他的真面目了也  說不定。」言子虛安慰道。

  「是喔!」聽言子虛這麼說,紅葉這才放寬下心,整個小臉也亮了起來。

  「那,爺,你說我那恩人除了是個好人之外,他還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又沒見過他,如何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得也是。」紅葉以兩個手掌支著腮,回想起昨夜恩人的一言一行。「他一定是  個十分正直的人,因為我給他銀子,他還不拿呢!

  「他明明過得是那麼苦的……」紅葉又自言自語起來。

  「爺,你說,他是不是個很爭氣的人?」紅葉亟欲尋求別人的認同。

  一個小偷會爭氣、正直到哪裡去?

  言子虛對於紅葉的結論十分的不以為然。

  只是──當他的雙眼對上紅葉清明坦蕩的目光,知道她的心中一片純淨,別人待她  好,她就以為那是好人。

  可是──他也待她極好,怎麼他就不見她對他如此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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