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晴依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覺得事有蹊蹺!藍父、藍母向來寵她,但今天未免慇勤得有些過了頭了。
她低著頭咀嚼白飯,偷偷觀察父母親異乎尋常的神色。藍晴依忽然想起那張契約書——應該在這一、兩天就到期了吧!以時間上來看,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她嫁出去,況且她也不會乖乖就範!那麼,父母親若未能和閻鵬適時解約,藍家的家產將在幾十個小時後化為烏有……
「是不是公司和房子都要變成別人的了,這一餐是在這裡的最後的晚餐?」她想到今天藍母瘋狂的購物,原來是因為反正留下來的錢也是要奉送他人,還不如快速地揮霍掉!
藍母聽了她的話後,愣了一下,別過臉去。
「難道不是?」她舀起一碗熱湯喝。
藍鈺清走到餐桌前,遞了張紅色卡片在桌上,「依依,這是你和琮修的喜帖,在前幾天就全部發出去了。」
藍晴依滿口的湯全部噴了出來,大嚷:「什麼?」
「婚禮明天舉行,一切都準備好了,到時候你只要出席就可以。」藍父不帶感情地說。
事情轉變得太出乎意料,藍晴依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太過分了……你們根本沒得到我的同意……」
「依依,閻氏是個大企業,閻鵬夫妻倆也很喜愛你,他們不會虧待你的。」藍父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他希望她能做好嫁為人妻的心理準備。
「我不嫁!」藍晴依終於明白一切都是陰謀!他們故意不提那一張該死的契約,假裝若無其事的,一樣寵她、愛她,讓她以為已經沒事了,暗地裡卻連同閻氏集團一起出賣了她……「媽,你太過分了,居然要把我嫁給一個陌生人!」
「依依,你別這麼說,媽也不想這樣……」
「不想這樣為什麼還這麼做?」藍晴依哭出聲來,「你們太過分了!我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哪!」
「依依……」藍母跟著也紅了眼眶。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你不嫁不行。」藍父硬是狠下心。
「爸!」藍晴依皺著眉,胃部傳來的陣陣絞痛,讓她的淚流得更急。「我絕對不嫁!」
「依依,你聽媽說,本來爸和媽打算拉下臉去找閻鵬談解約的事,但是……「藍母哽咽了兩聲,繼續說道:「閻鵬他們卻以為爸媽是去和他們商量婚事……」
「那又怎麼樣,你們還是可以……」藍晴依手緊抱著腰,胃痛得厲害!「不把我嫁掉呀!」
「後來媽有提出來,可是他們沒讓媽把話說完,就一再強調絕對會好好對你。」
「好好對我……人家說一句會好好對我,你就可以不要我了?」藍晴依大聲一嚷,站起身想往外跑,卻因胃疼而舉不起腳步。
「不是呀!依依,媽也不想這樣。可是他們說琮修只想娶你……如果我們不答應的話,就是悔約了……」
「悔約又怎麼樣?」藍晴依臉色蒼白,不知是因為憤怒或是胃疼而顫抖著身子。「我早就說過,公司倒了也好,沒地方住也好,我絕對……我……」藍晴依話未說完,便因胃部痙攣而昏厥癱倒在地。
「依依!依依!」藍母急忙拍拍她的臉頰,喚她的名。
「大概是藥效發作了吧!」藍父上前扶起她的身子。
「怎麼可能發作得這麼快?而且還突然倒下去。」藍母掏出手巾,拭去藍晴依臉上的汗。「你會不會放太多了,傷了她的身子?」
「怎麼可能?藥量是醫生配的,不可能出錯!大概她從沒吃過鎮定劑,藥效才發揮得這麼快吧!」
兩人合力將藍晴依扶至沙發上後,藍父拿起電話,讓約好的美容師與造型師過來為藍晴依做好新娘子應有的裝扮。
藍鈺清與妻子以為,藍晴依是吃了摻於飯菜中的鎮定劑而昏睡過去,卻不知藍晴依實際上是因為胃疾復發而昏厥,其後才因藥效發作而整夜未曾醒來。
藍晴依的胃病是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惹出來的。
幾年前她到日本後不久,因為身邊突然沒有人呵護照顧,她也就隨自己的喜好過日子。幾乎有整整兩年,她的作息完全不正常——她不吃早餐,就連午餐、晚餐的時間也從來沒有一定過;即使是吃了點東西,也經常是沒有營養價值、又會壞了身體的垃圾食物。
後來胃部漸漸地有些不適,她也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回痛得在床上翻滾,才由鄭韻雯送她去醫院。醫師診斷的結果也很正確——要她三餐準時進食,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剛開始她明確遵守醫師的指示,但兩三個禮拜後卻又故態復萌,原因是沒有人在她背後督促,而鄭韻雯的生活習慣雖沒比她好多少,身體卻沒發生過什麼病痛。藍晴依分析後認為,胃病只是一陣子的事,只要熬過了這一陣子,讓胃適應了自己的生活習慣後,自然就不會再發病了。但是「胃」不從人願,不久後,藍晴依得了胃炎。
得了胃炎的那個時候,藍晴依正好認識了溫榮作。病癒後,溫榮作不論多忙,都會盯著藍晴依和鄭韻雯吃早餐,所以溫榮作在日本的兩年,是藍晴依身體狀況最好的時候,那時地甚至還胖了好幾公斤。
兩年後,溫榮作被調回台灣。鄭韻雯率先回復有一餐、沒一餐的飲食習慣;沒多久,藍晴依也跟著如此。一年來,胃病發作了幾次,不過吃了幾顆胃藥後,倒也未再惡化。
所以,這種痛暈了過去的情形,還是第一次。其實藍晴依的心裡,是有刻意昏厥的意識存在的。她以為如此一來,婚禮勢必因她送醫檢查而取消,卻沒想到父母並未發現她身體有病,反而覺得她的昏倒是理所當然的。
* * *
「依依!依依!」藍母算準了鎮定劑藥效全退的時間,輕拍藍晴依的肩膀喚她。
藍晴依低吟了一聲,只覺得全身的骨頭像被拆開了一般,鬆散、僵硬!
「依依!」藍母又輕喚一聲。
「嗯……」藍晴依微睜開眼,屋內明亮的光線極為刺目,她隨即又閉上雙眼。
她覺得身體像是被強迫靜止了幾十個小時似地生硬,而腦海則腫脹得要爆開似的難受!她甩了甩頭,發覺頭上、耳邊被戴上了不少東西。
啊! 婚禮!一剎那間所有的事情都回想起來了。藍晴依睜開眼,見身上已著婚紗。
她湊近鏡子一看,自己已儼然一副準新娘的裝扮。
「這裡是哪裡?」她朝著鏡中母親的影像怒問。
「依依,這裡是教堂,等一會兒就……」
「太過分了!」
藍晴依低嚷,轉身便往門口走去,迎頭卻撞上帶著一臉笑進門的藍鈺清。
「依依,你已經醒過來了呀!」藍鈺清整個早上被眾人的恭賀詞圍繞著,顯得十分神清氣爽,以致忽略了女兒矢口不嫁的心情。他拉起女兒的手挽著自己的手臂,笑道:「走吧!」
「去哪?」藍晴依收回自己的手,明知故問。
「進教堂了呀!」藍鈺清相信只要女兒見了閻琮修本人,必會改變心意。
藍晴依皺著眉,怒目掃視週遭的眾人,再看看身上的裝扮……看來,這下是避不了了
隨著父親進了禮堂,結婚進行曲立刻高聲揚起,高掛天花板上的綵球一開,落下片片花瓣,全場洋溢著幸福、熱鬧的氣息。藍晴依心中千不願萬不願地由父親將她交予另一個男人。
她沒有抬頭看閻琮修,只是平視著閻琮修的肩膀。這個高大的男人的腦筋絕對沒有和他的身高同比例成長,否則這麼大的人了,連婚姻都是由他的爸媽做主?真沒用!
台上的牧師開始頌讀起一長串的祝禱文。藍晴依覺得無聊,瞇起眼瞄瞄教堂的佈置?
思考著嫁人後的日子應該怎麼過。
終於,牧師結束冗長的祝禱,一旁的唱詩班歌聲揚起。藍晴依一時興起,抬起頭瞧瞧站在身旁的閻琮修。由於近視重,加上隔著雙層白紗,她沒法清楚勾勒出閻淙修的側臉輪廓。不知怎地,閻琮修也轉過臉來看她,她腦海中浮起鄭韻雯在茶藝館裡形容他的詞句,及自已假想他女人味十足的懦弱模樣,不覺朝他扮出嫌惡的表情後,回過臉來。
歌聲結束,牧師再度開口:「藍晴依,不論富有或貧窮,安逸或流離,尊貴或困頓,寬裕或寒苦,你都願意和閻琮修共度一生嗎?」
「我……」藍晴依清了清喉嚨,放大聲量說道:「不願意!」
語畢,立即引起台下一陣騷動,眾人竊竊私詔,場面霎時瀕臨失控。
這就是藍晴依想造成的效果。她只要在神聖的殿堂前,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意願,這場儀式便不具效力。而且兩大企業聯姻是件大新聞,記者一定來了不少;在莊嚴的婚禮出現這段新娘竟不願與新郎共度一生的插曲,更是難得的話題,雙方家長光是要應付那些記者,一定會忙得焦頭爛額!藍晴依有種報復的愉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