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的意思是,他是虐待狂?
"嗚……"阿弟把下巴靠在他手臂上,一臉舒服的樣子。
"阿弟!跟這種人睡在一起有什麼好?下去!"徐舞文再次下令道。
驥少縱抓住她的手腕。
"哪種人?"他瞪視她。一般人在他銳利的目光下,總會四肢發顫,說不出話。
"文明人。"徐舞文卻只覺得,他眼睛瞪那麼大做什麼?想吃人啊?"溫文有禮、講道理的文明人。"
"你在諷刺我?"他蹙眉,握住她手腕的指勁更強。
"人家稱讚你,你卻說是諷刺,該說你有自知之明,還是妄自菲薄?"他也曉得自己是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你在挑戰我的耐心!"瞎子也聽得出她的稱讚是昧著良心!
"挑戰你的耐心?難度等於零,一定沒有獎金吧?"她試著抽回手,但使不出力,身軀前傾,靠他更近。
"你要氣死我!"他怒吼。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氣死你?比踹死你容易得多喔?"他怎麼還不放手?
"我說一句,你非也要回一句就是了?"若是他的下屬,早跪地求饒了!
"每個人都有抒發自己情緒的自由吧?"他可以無緣無故凶她,她為什麼不能回嘴?
"你這個可惡的女……唔!"他使勁拉她一把,她倒向他帶有內傷的前胸,額頭重撞他的下顎。"咳……咳咳……"他當下疼得咬牙:"你……咳……你還趴在我胸口上做什麼?"他甩開她的手,要她滾遠一點。
"放心好了,你的胸膛還沒健壯到令我依依不捨的程度。"徐舞文扶著床緣站直,手撫著額頭。"你說什……"他抬起身要跟她理論。
"汪!"阿弟以為兩人在玩,開心地也想參一腳,前腳一跳,趴上他的胸口。
"阿……伊唔幾機……痛……"他疼得掉淚,連想罵"阿弟你這只笨狗"也罵不清楚。他眉眼扭曲得可怕,阿弟趕忙退到一旁。
"你……"徐舞文冷眼看他在床上掙扎,本來想笑他活該,但他的樣子好像真的很痛苦。她想起他會受傷,她得負一半的責任。
她倒一杯溫開水,等他疼痛稍歇,恢復平靜後,說:
"我往下跳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閃開?"她想遞開水給他,但手猶豫了一下,沒有伸出去。
"我怎麼知道你會這麼胡來?"她還敢提起這事。笨女人!蠢女人!
"你……並沒有試圖接住我?"當時她看到他張開兩手……
"你跌死是你的事,我幹嘛接住你?咳……"一旁阿弟朝他甩尾巴,他瞪它,不准他再靠近。
"我也奇怪你怎麼可能會那麼好心。沒有最好,那我就不用對你客氣了。本來想跟你說聲謝謝,問你想吃點什麼,現在完全不必了。"她仰頭喝開水。
"等等!"他早被他們氣得口乾舌燥,她竟連平水也不給他。"我想起來,我的確是想接住你!"
"來不及了。"她晃晃空水杯。
"我……我不跟你廢話!"
他打算下床走人,掀開被子,驚見腳踝旁一坨黑黑的東西。是美美那隻小黑豬,它還咬著他的褲腳!
"這是怎麼回事?"
徐舞文背對著他,沒有反應。
"我在跟你說話!"
"你不是不跟我廢話嗎?"她轉過身。她也不想跟他浪費她的金言玉語,不過,驕傲的他這個樣子太狼狽了,她勉強幫他一下好了。
"它一直這樣?"他動了下發麻的右腳,美美在睡夢中,牙根絲毫未放鬆。
"爺爺硬要抱它的時候,它曾經放開一下下,咬了爺爺一口。"美美很不好惹,她不禁有些同情他。
"我要上廁所。"他突然說。
"啊?"她沒聽清楚。
"我、要、去、上、廁、所!這樣教我怎麼去!"他兩眼發紅,很急的樣子。
"好好,我幫你想想辦法。"她也是人,深知憋不住的痛苦。"呃,事實上,我早幫你想好了,你看。"
"那是什麼?"他瞪著她拿到他眼前的肉色褲襪。
"我爺爺的衛生褲。你沒帶行李,我們家適合你size的下半身衣物,只有這個了。我勸你別跟美美作對,她是小霸王,看上的東西就是她的,所以你還是換上這件吧。"
"你……你開什麼玩笑?"他不上總行了吧?
"我說正經的。你不會選擇尿在床單上吧?那我會很困擾的。就這樣,我去廚房弄點吃的給你。"她轉身走。
"等……"他拿著衛生褲,有點頭暈目眩,是頭傷的後遺症?
"廁所在走廊最底部。"她在房門前回頭道,合上門後,噗地偷笑出聲。
他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大的屈辱!
走出洗手間兩步,驥少縱想想,回頭拿浴室裡乾淨的大浴巾。
"居然是HELLO KITTY的!"他不甘不願地包住下半身。
他總不能拖著那頭豬回家,只好把長褲讓給它!然而這下可好,他這個樣子豈不是更見不得人?難道他命中注定得在這個鬼地方住一晚?
他的車停在下面一塊空地上,不會有事吧?
咦!他覺得走廊那端好像有個黑影在晃動時,這邊牆上的壁燈突地忽明忽亮地閃爍。
沙、沙、沙--沉重的腳步聲離他愈來愈近。"啪"地一聲,壁燈熄滅,他眼前立刻一片昏暗。
驥少縱停步不動,一會兒,沙沙的腳步聲也停止了。他莫名一陣毛骨悚然。
待雙眼適應黑暗,他猛然驚覺面前有一道陰沉的黑影,心頭駭然一跳!這……這是……
一小聲"卡"之後,眼前一亮,他看到一顆蒼白可怖的人頭!
"媽呀--"他不顧形象地慘叫,踉蹌後退,人頭卻想向他逼近!
他再開口,發不出聲,腳步顫了一下,對方竟推他!他倒在地上,後腦撞到牆,他也索性就這麼暈了過去。
真是麻煩。
徐舞文望著床上找不到一絲缺點的俊臉,搖搖頭,拉起被子為他蓋上。
她捶捶發酸的肩膀,往門外走,隨即聽見另一個麻煩的聲音。
"小文!小文!怎麼了?我剛聽到誰在叫媽?"
爺爺的嗓門真大,還有,辛先生叫"媽呀"已經是好幾分鐘前的事,爺爺的反應真遲鈍!
"嘩!鬼啊!"走廊上的爺爺驚叫。"小文,有鬼!小文!"跌跌撞撞地跑進她在的房間。
"噓!沒有鬼,爺爺,你……你們太失禮了!"
"可是,我明明……"
"那是另一名今天搬進來的房客,沈小姐。你忘了?"
"喔,嚇……嚇死我了……她的臉會發光、會閃光,好可怕。"爺爺拍胸口壓驚。
"人家才被你們嚇死。她看房子的時候,就發現走廊壁燈快壞了,所以隨身帶著手電筒。照自己的臉,是為了讓你們看清楚是她;會閃光,是因為她戴眼鏡。"沒想到反而嚇得他們鬼叫。
"可是她……她推我!"
"人家是看你快跌倒,伸手想幫忙!"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
"喔,她不是鬼,那就好……"爺爺鬆了口氣。
"沈小姐還幫我把辛先生搬到床上呢!"她必須承認她也覺得沉默寡言的沈小姐有點兒怪怪的,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都不該把人錯認為鬼吧。
翌日近午,整個松櫻捨都聽得見驥少縱的咆哮。
"剛起床火氣就這麼大,他以後肯定會得高血壓。"徐舞文決定在即將炒好的青菜裡只加四分之一匙鹽。
"汪!"阿弟吹了一聲,跑進廚房,從後們竄了出去。
"阿弟!給我站住!"驥少縱追進廚房,見到她,火爆的表情稍斂,走到後門外,不見阿弟蹤影,他回頭跟徐舞文告狀:"你自己看,你們家狗幹的好事!!"他伸出兩條手臂,上頭一點一點紅紅的。
徐舞文只看一眼。"阿弟身上的跳蚤咬的,會癢很多天。"她將炒好的青菜盛入盤中。
"道歉呢?"飯菜的味道很香,他咽口口水。
"為什麼我要跟你道歉?"她抬頭瞄他一眼。
"還有為什麼?那是你們養的狗!"
"阿弟喜歡你,跳蚤也喜歡你,是你和阿弟和跳蚤的事,為什麼我得負連帶責任?"咬都被咬了,當作是他受歡迎的證據不就得了,跟她齜牙咧嘴有什麼用?"咦?你把褲子換回來了,美美怎麼肯……啊……"
看到他褲擺一長一短,右腳露出一小截小腿和腳踝,她點點頭。"你把褲腳扯破,這也是個辦法。"
"拜託!昨晚那個樣子能見人嗎?"幸好沒有人看到。他盯著她為竹筍燉排骨湯調味,肚子餓扁了。
"我覺得挺適合你的啊。"她昨晚幫他蓋上被子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
有沙、沙、沙的聲響逼近廚房,他啞然,感覺一團黑影晃進來,不一會兒,又晃了出去。
"剛剛……剛剛那是什麼?"大白天的,也有"那個"出沒?驥少縱臉黑一半,只差沒躲到徐舞文背後。
"那是沈小姐,另一名房客,進來倒水。"徐舞文熄掉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