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棍屠武,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硬漢,靠一根六尺長的鐵棍遊走江湖黑白兩道,個性亦正亦邪,和任翔因為喝酒結緣,而那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如今在至禪寺外相見,因而分外熱絡。
"嘿嘿,好說,沒你老弟混得風光,喲!還帶著一位美貌的小姑娘,愈來愈懂得享受了,不像老哥我,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幹嘛帶著面具呢?拿掉拿掉,我喜歡跟俊男美女說話。"鐵棍屠武一伸手,就把任翔和納蘭臉上精心巧制的面具摘下,任翔笑嘻嘻地閃也不閃,而納蘭原想矮身避過,但被屠武一推一奪,只覺面上一涼,還是露出她絕美的容顏。
"喂,你這人怎麼那麼粗魯?把我的面具還我!"她氣鼓了雙頰。不好玩,她的運氣真背,才第一次用易容術行走江湖,就輕易地教人看出破綻,她以後要怎麼混哪?
"這是你的面具?真不可思議,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也會這種精湛的手藝。"屠武噴噴稱奇,他惟一看不出來的是在一旁弱不禁風,卻氣質極冷的年輕人,"任翔老弟,幾年不見,你身邊怎麼帶個黑不隆咚的冷小子?這該不會是你弟弟吧!"
任翔哈哈大笑:"就算我願意,人家還未必想認我這個大哥呢!不瞞你說,為了他,我是非去黑龍潭不可,就算打不過你,用酒也要拼贏你,咱們從前那場酒局還沒分出勝負,今天就來個一決高下吧!"
"這可是你說的,我是求之不得。"屠武躍躍欲試,卻突然覺得背脊一冷,回頭一看,怪怪我的媽啊!原先仗著自己光頭,隨便點了幾點戒疤,就混到至禪寺有吃有喝享受了好一陣子,現在任翔的出現,卻使他得意忘形,行蹤敗露。嘿嘿,他乾笑了幾聲,一溜煙閃到任翔身後,
"我不是故意躲進來的,實在是我的對頭冤家追得死緊,不得已才來的,你們以為我愛吃青菜豆腐啊!我吃得嘴裡淡得跟鳥似的,不過,我有唸經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廣惠老和尚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哼!你以為你這樣做誰都不知道嗎?要不是看在你平日無啥惡行的分上,老納早就把你轟出山門了,哪能容你在此作怪!"
任翔莞爾一笑,聽聽這話,倒真像降妖伏魔的說法,可是,把屠武當成妖魔,未免缺德了點。
"大師……"
他還沒說完,看不慣中原人有話不肯直說的納蘭便插口道:"喂,你這老和尚未免太不通情理了,跟你說是為了治病,你怎麼還這麼固執?你的菩薩有教過你要有慈悲心吧!更何況只是一池潭水,有什麼了不起的,難不成你在那裡養老婆生孩子,見不得人嗎?"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當然,包括任翔。天啊!他是招誰惹誰了,怎麼會跟這麼一位掃把星混在一起?這幾天居然還以為她有點動人,真是昏了頭了,他不禁仰天長歎。
廣惠老和尚差點沒昏倒:"這位女施主,請勿在此亂加猜測。"
納蘭吐了吐舌頭,"不肯說就算了。喂!大和尚,我們遠道而來,就算不能去黑龍潭,也得讓我們在寺裡休息一晚吧!天都快黑了。"
那大和尚居然一板一眼地說:"不方便。"
"為什麼?"
"因為你們的目的是黑龍潭。讓你們入寺,等於是引狼入室,我們雖是出家人,這點倒也不得不防。"
啊!這是什麼道理,納蘭第一個不服氣:"虧你還是出家人,卻老把人家當成賊看,你以為廟裡的破木魚有人要啊!請我偷我都還要考慮考慮呢!"
廣惠老和尚冷冷地笑道:"既然如此,各位施主就請回吧!"
"砰!"的一聲,他把山門關上了,連屠武也一併驅逐出寺。"唉!有夠倒霉,早知道就不認你了,現在連個填飽肚子的地方都沒了。"
任翔看穿了他的心思:"別想讓我產生愧疚,如果你還想吃青菜豆腐的話,儘管進去好了。"
"嘿嘿,還是你瞭解我。"
"現在怎麼辦呢?"納蘭蹶著眉頭望著寒冰若,以及這個看似熟稔的鐵棍屠武,倒不是說她有多討厭認識新朋友,可是,行走江湖嘛!太多人就沒有獨來獨往的率性。何況,她發現任翔是愈來愈懶了,只要別人能出面的,他絕不動手。
這樣好嗎?他可是她精心挑選的倒霉一號耶!
"不怎麼辦,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趁夜摸黑進去,到了黑龍潭,就把潭水霸佔,先把冰若的病治好再說。原先我還擔心你無法和至禪寺的和尚周旋,現在屠大哥來得正好,守護的工作就交給他。"
屠武猛喘著氣,哇哇大叫:"你說得倒輕鬆,什麼守護的工作就交給我了!你可知道廣惠老和尚的武功高深不可測,我去當擋箭牌,沒兩下就嗚呼哀哉了。"
任翔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什麼時候老哥變得如此謙虛?都不像小弟認識的你了。廣惠老和尚的武功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不過,老哥的武功我向來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分頭前往黑龍潭,不見不散。"
語畢,他拉了寒冰若和納蘭就往屋頂上躍去,連讓屠武說不的機會都不給。
"真他媽媽的,認識任翔是我這輩子永遠的痛。"屠武咕咕噥噥的,提起粗大的鐵棍開始幹活了,他可沒這個膽子敢放任翔的鴿子,否則,他會比現在更慘的。
"砰,砰,砰!"他把寺門敲得咚咚作響:"廣惠老禿驢,趕快給爺爺我滾出來……"
* * *
漆黑的潭水,一靠近才發現水溫滾燙得嚇人,納蘭不自覺地揪著任翔的袖子,往他身上偎去,這麼一大片黑不見底,又熱得嚇人的水池,她可是連見都沒見過。
任翔不著痕跡地拍拍她的手,給她些許的安慰後才說:"冰若,就是這裡了,一開始下水療傷,你可能會覺得奇熱無比,但不管有多難受,你都不能在我還沒打通你的玄陰絕脈之前上來,否則,我們就功虧一簣,甚至兩人都會走火入魔,你明白嗎?"
他難得收起笑嘻嘻的神情,以鄭重的語氣交代事情,這使納蘭心頭一沉,總算知道這次不比以往輕鬆。她如臨大敵地看了看四周,但除了黑龍潭外,就是山崖峭壁和一堆樹林。
寒冰若點點頭:"我知道,任大哥,辛苦你了。"
他脫去外衣,先跳進滾燙的池水裡,深吸幾口氣後,再往水深的地方游去。任翔讚許地笑笑,又對納蘭說:"我們在潭底練功,可能需一時三刻,也可能十天半個月的,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出來,你找個地方耐心地等著吧!"
"如果我等得不耐煩了呢?"
"那就哪邊好玩往哪邊去,又沒人管得了你。"任翔哪敢奢望她會乖乖地待在此地。
納蘭對這答案可是非常不滿意:"那如果我被和尚發現了呢?"
"那我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好自為之吧!"任翔脫去外衣,把衣服塞給她後,逕自跳下潭了。
"喂……還真性格,哼!"納蘭抱著衣服,坐在大石頭上發呆。
眼看黑夜就快過去了,她還是不知道要去哪裡,少了任翔,突然感覺寂寞起來,手中的衣裳還留有他的餘溫,而她居然開始懷念他了。
在西域的時候,老覺得這個男人很愛錢,只要有錢,他連命都可以賣了,想要整他的念頭也是因此而起的,誰教她最瞧不起視錢如命的男人。
可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又覺得他愛錢的毛病沒這麼嚴重,光從他為了不認識的人東奔西走,義務操勞的分上,貪財這個缺點就不怎麼成立。
任翔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除了他是表哥的好友,除了他是醫術卓絕的大夫外,除了他認識楚家坡上大大小小的人物外,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頭痛哪!納蘭向來不喜歡思考如此艱澀的問題,這次為任翔破例,實在是因為任翔這個男人太奇怪了,而她滿腦子裝的都是他。
遠遠地傳來一些腳步聲,納蘭倏地一驚,馬上跳起來往樹上躍去、凝神一看,那群和尚果然往黑龍潭奔來了。
"屠武真是沒用,要他抵擋個一時三刻,他卻不中用地溜了,唉!"
再往黑龍潭看去,黑黝黝的潭水看不出什麼動靜,更不會讓人察覺潭底有人。納蘭這才放心地離去,折騰了大半夜,她也該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了。
從那天起,她每隔一天都來看看他們好了沒有,但連續七天,池中都沒有任何動靜,沒啥耐性的她幾乎想到潭底看看,只可惜她不通水性,只能望池興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