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許不相信吧,當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深深愛上你了,這事莫說是你不 相信了,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平凡寒磣的我,從沒想過會認識風芒萬丈、人人稱 羨的你。果然的,你從一開始就只注意著守容,我雖然傷心卻也只好避在一旁,默默地 為你們祝福,希望你們能共度此生。誰知,守容選擇了宗瀚,我卑微的奢望又重燃起來 ,我以為這是上天眷顧我,可憐我一片癡心,把你送給了我。我滿心以為我可以撫慰你 的感情創傷,我可以取代守容成為你的愛人,我可以為你生兒育女……我實在太高估了 自己,不是嗎?我沒一樣做對的,我害得你們父子不和,我為你帶來屈辱羞慚,我甚至 不能為你生下一子半女,就連這六年我所認為的幸福喜悅也是建築在你不快樂的生活上 啊。我是多麼的殘忍,剝奔了你愛人與被愛的機會,在爸六十五歲壽宴上,我深刻的明 白了,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也不可能站在你身旁的,儘管你仁慈的不在乎,而我怎能 如此對待我最愛的人呢?我反覆思量了許久,終於決定離開你,守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 ,而我也決定不再困住你,我們這個家本就不是因愛而成立的,如今若能為你換來一樁 美滿姻緣,也可稍贖一些我的罪過。
六年了,上蒼給了我六年的時間來贏得你的愛,而我卻任這六年荒廢了,兩千多 個日子不算短了,但我很明白在你的心中,始終記掛的是守容,而不是我,兩千多個日 子你沒有愛上我,就算再花上十倍的時間陪你,也不會愛我,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感謝 你,你對我的好,我今生今世絕不會忘記,畢竟,這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璀璨動人的時 候。
宗翔,即使你不愛我,可我還是要告訴你,縱使幾十幾百,甚至全世世的人都告訴 我我配不上你,癡心如我卻還是那麼愛你,我永遠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你的一 語一笑是那麼深刻的印在我腦海中,從今以後,就只有那些回憶伴我餘生了。
宗翔,我一直很想問你,對我們的婚姻,你曾後悔過嗎?如果時光能夠倒轉,讓你 重新活過,你們會選擇我嗎?你後悔了嗎?
可我始終沒有問出口,因為我知道那答案,而我很怕聽到那答案!
珍重萬千必璋留宗翔淚眼蒙攏的任那封讀來備感心碎的信滑過指尖飄落地上,他簡 直不敢相信平常痛恨男人落淚的他,如今卻淚流不止,他更不敢相倌必瑋對他的誤解竟 是如此之深,而他正滿心歡喜的認為岳家就要一家團聚了呢!
老天啊!你既然把必瑋賜給了我,卻又為何要對我們開了個這麼大的玩笑呢?
宗翔無言卻痛徹心肺的望向蒼天,卻發現此刻正是艷陽高照,萬里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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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望雲山莊宗翔自從必瑋不告而別後,就搬回家去了,不為慶幸她的離去 ,而是實在不忍觸景傷情,在他們共築的小屋中,她的一顰一笑、一坐一臥都歷歷在目 ,使他心情激盪而神癡目眩了。
如同過去二十多天一樣,宗翔發了狂在台北市大街小巷、北部海邊各個村落,不死 心的找尋著,他根本不能接受必瑋已經離去的事實。所以,每天都是興匆匆的出門,直 到筋疲力盡,再也無法支持了才回到家裡。
靜文和明峰看見宗翔這樣魂不守合、形銷骨立的模樣很是心疼,但屢勸不聽,本來 以為找回了一個振作的兒了,沒想到卻又換來了一位為愛傷神的兒了,他們無奈的望著 緩步上樓、垂頭喪氣的宗翔,也只能相顧無言,搖頭歎息了。
靜文不忍,「我再去勸勸他吧!」
明峰搖頭攔阻了她,「還是我來吧!」他尾隨宗翔也上了樓。
明峰敲了敲宗翔的房門,不等反應便推開了門,一見宗翔抱了瓶XO直往喉嚨灌,他 氣急敗壞的搶下了它,「你這是幹什麼?為了個女人值得嗎?」
宗翔奪不回酒瓶,只無奈的笑笑,癱倒在床前的小沙發上,「必瑋,她是我今生今 世最愛的女人,她值得的,就算要我花盡一生的時間找尋她,我也無怨。」
明峰見他癡心如此,也不忍心苛責,他撫摸宗翔濃密的黑髮,慈愛的歎了一口 氣,「宗翔,忘了她吧!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好女人,你為何那麼固執呢?」
「我不是固執,我只是不能失去她,她在的時候,我沒有珍惜,也沒有好好愛她, 現在失去了,我才知道她的存在對我有多重要。」宗翔絕望無助的望向他白髮蒼蒼、憂 心忡忡的父親,條然驚覺這幾年無情的歲月竟使剛強的父親老得如此之快。
「兒了啊,她真的這麼重要嗎?難道比不上我和你母親生你、養你、教你嗎?」明 峰頓時老淚縱橫,「我已經知道我錯了,我從來都固執的堅持己見,不肯承認她是我的 兒媳婦,可是我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不知道她細心的熬參湯擺在我眼前,我也不至於胡 塗到不明白她的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支持你回來幫我呵。我並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我 也是有感情的啊,可是我拉不下這張老臉哪,宗翔。」
「爸!」宗翔忘形的擁住朗峰,放聲大哭起來,他要將這些天來的痛苦、絕望、生 不如死的種種悲哀全發洩出來,他不明白,他是怎麼從一個快樂天堂淪落到如今萬劫不 復的地獄裡。
明峰寬慰的摟著他,知道這個兒子已經可以振作了,「哭吧,痛快的哭出來吧!明 天你就可以堅強起來,找回你自己了。」
宗翔無言,他知道他明天可以神色自若,恢復以往那個快樂明朗的岳宗翔,但他生 命中最珍貴、最憐惜的部分卻已失去,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愛了。
第九章
新店山間一棟小木屋必瑋靜靜地坐在壁爐前,拿了根火鉗百般無聊賴地在火堆裹撥 著,看著爐中的火越燒越旺,印著她雙手變臉都是紅通通的,只有她的眼眸竟是如此的 孤單、寂寞和哀戚。
她感到腹中有股陌生的震動,她把雙手放在她漸隆起的小腹,心滿意足的笑了,多 麼美好的小生命呵!她散發出一股母性慈愛的光輝,雙手緩緩在腹部移動著,等這陣胎 動過去後,才輕吁了一口氣,緩緩靠向椅背,甜甜的想:這應該是個男孩吧!瞧他好動 的勁兒,宗翔一定會喜歡的。啊,宗翔……必瑋的心掠過一陣刺痛,現在的他日子過得 好嗎?當初他是最喜歡孩子的,如今他會疼愛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嗎?
嚴必璇冒著冬季山中陰冷潮濕的天氣上山,為的就是不放心身懷六甲的姊姊一個人 住在山上,她提了大包小包的滋補食品,卻看見必瑋無言地坐在火爐前垂淚,心中歎了 一口氣,走上前去蹲在必瑋身前,「姊,妳又想到姊夫了,是嗎?」
必瑋拭去淚痕,寵愛地揉了揉她的長髮,「必璇,怎麼今天有空來陪我呢?妳不需 要上班了嗎?」
嚴必璇畢業後,就在一家貿易公司當會計人員,工作雖不輕鬆但卻穩定,唯一美中 不足的,是她看遍人世間的虛情假愛,才芳齡二十六的她,就已抱定了終身不嫁的志願 了。
「公司今晚尾牙,下午就不用上班了,我抽了空到超級市場採購了些營養食品,而 且特地帶上山,要給妳好好補補身子。」
「妳何苦花這錢呢?我不需要的。」必瑋站起身來,纖細的身影依舊,只是腹部已 高高隆起。
必璇攙扶著她,口口不依的說:「姊,妳就聽我一次吧,妳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還 有個小胎兒需要營養呢,妳老是不吃好睡好,怎麼有健康的身體照顧腹中的小胎兒呢? 」
「我會小心的,曾經經歷過流產的痛苦,我不想再來一次。」必瑋佇立在窗前, 蕭瑟的望向窗外飄落的雨絲,酸楚的想起,當年流產後,宗翔是多麼溫柔、體貼的陪在 她身旁,給她安慰細心的照顧,而今……必瑋開口把她飄遠的思緒又拉了回來,「老天 真是會捉弄人,當初妳和姊夫多麼想要一個孩子,卻偏偏讓妳流產了,而現在離了婚, 卻偏偏傳出了喜訊,又偏偏是妳這死心眼的,說什麼也要保住這孩子。」她輕歎了一口 氣,也踱向窗邊,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氣。必璇一向討厭下雨天,因為她總覺得雨天使 人心情低落,也最適合情人分手。
必瑋良久不語,只是柔柔的望向遠方依稀可見連綿的山峰,幽幽的歎息著。
「姊,妳不後悔嗎?畢竟,姊夫他也沒向妳提離婚,妳又何必自作主張的簽了離婚 協議書呢?」必璇不解的甩甩秀髮,遲疑的望向她依然柔美,如今更增母性慈愛的臉龐 ,「何況,我不相信姊夫是無情之人,他上星期還來找過我,那張憔悴激動的臉怎麼看 也不像是舊情人重歸於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