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有這麼嚴重嗎?子停下腳步,怔在原地。
「阿彌陀佛。」今天一早就破了嗔戒,這樣下去還得了,距離他修行的路又更遠了。他決定在搶救完佛書後,就要回到佛前繼續懺悔。
「小姐∼∼」一聲拉長的稱呼,表示嬤嬤的不滿已經很嚴重了。「一大早上哪兒去啊!」
好不容易在佛經混亂中脫身的子一回到房裡,就見到嬤嬤和喜兒雙手插腰,神情不悅的守在房門口迎接她。
「嘿嘿!也沒去哪,就只是∼」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喜兒就挑剔的叫了起來。「老天哪!妳看看妳,頭髮沒梳、臉也沒洗、衣服亂七八糟的,這∼這不是昨天的衫子嗎?」她一副快昏到的模樣。
「別告訴我妳一大早就用這副德性出門亂晃。」手拍額,實在看不下去了。
子摸摸臉頰,又低頭看了看自已。「有這麼嚴重嗎?」她是覺得還好啦!
「當然有,我們家小姐知書達禮,說話永遠是輕聲細語、走起路來永遠是碎步優雅、吃起東西永遠是細嚼慢咽,哪像妳。」嬤嬤做了一個總結,一聲令下。「給我到梳妝台前乖乖坐好。喜兒,我們一起來,千萬不能丟了小姐的臉。」
「是。」喜兒應道。
「嗄?」子根本沒有回嘴的餘地,就被她倆一左一右地架到梳妝台前坐下,梳頭的梳頭、洗臉的洗臉。
當喜兒摸出一大盒粉要住子淡蜜色的肌膚蓋上去時,子「啊」的叫了一聲,反倒嚇住其它兩人。
「妳在叫什麼?這粉是昨天用過的啊!」喜兒拍拍受驚的胸口,狠狠地瞪她一眼。
子怔怔的瞧著鏡中的自己。慘了,她壓根兒忘了要掩飾膚色,還在皇甫緇衣面前晃來晃去,慘了,這下真是慘了!
「這個∼∼」
「妳到底還有什麼好囉唆的?快點行嗎?」都快過了早膳時間,嬤嬤心急不已,就怕壞了小姐的名聲,讓皇甫家的人以為小姐賴床、擺架子。
「這∼這個∼不擦粉會怎樣?」子縮了縮身子,想著亡羊補牢的辦法。
「那還用得著問嗎?妳不自己瞧瞧,妳的膚色距離白晢動人還有好大一段距離,妳以為別人都分不出來嗎?」嬤嬤接過喜兒手上的粉盒,「噗噗噗」往子的臉上蓋去。
完了,完了!子有種不妙的預感。
隨著鏡中那張臉逐漸白晢,化妝後的子和原先剛起床的野丫頭樣完全判若兩
人,若說沒分辨出來,只能怪他太笨了,而且,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在心底哀歎,渾然沒注意到嬤嬤的動作,一件薄如蟬翼的嫩綠罩衫就這樣毫無阻礙的往她頭上套,接著就是她那頭蓬鬆亂髮被修理了。
「嗚!」冷不防的,頭皮被扯痛。「啊!好痛,我的頭髮天生就愛打結,沒救了,可不可以別理它∼」
她說歸說,喜兒梳頭髮的力道可沒半點減弱的跡象。
哎呀!子的心情已經夠煩的了,她們還在她身上弄這弄那的,好煩哪!她雙手使出蠻力掙脫出她們的勢力範圍。
「不要再過來了喔!我說過我不愛穿那種衣服,害我都不會走路了;我也不要再梳那什麼仕女頭,我就散著發,誰要過來我就不客氣了喔!」
沒見過這麼沒氣質又不愛漂亮的女人,嬤嬤冷哼道:「妳以為妳是誰啊?若不是小姐和妳交換身份,妳求我們,我們都不見得願意伺候妳。」
「就是說嘛!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一點小姐的樣子都沒有,我簡直不敢想像若妳這副模樣叫小姐看到,小姐會做何感想。」喜兒手裡拎著一件薄背心在一旁補充道。
「行,好,妳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我就是比不過妳們家小姐嘛!」子不是自暴自棄的人,相反的,她還凶悍得很。敷衍的語氣一轉。「既然妳們家小姐這麼好,那讓她自已來皇甫家作客啊!光賴著我又有什麼用?」
何況,皇甫緇衣又不是笨蛋,他遲早會發現她是冒牌的,到時候,誰知道他會有什麼表示。
奇怪的是,皇甫緇衣長得好面熟啊!再加上他對念佛走火入魔般的固執,以及打算將來出家的誓言,都讓她熟到姥姥家了。可是她很確定她未曾到過京城,也不記得老爹有認識這種錢有勢的大戶人家,那她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他呢?
「妳真過分。」聽見她這番不負責任的說法,喜兒不禁埋怨道。「明知道小姐已經躲到京城外去投靠親戚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小姐又沒辦法趕回來。」
一彈指間,說到這,子又有疑問了。「妳們小姐沒有妳們的服侍成嗎?一個人驕生慣養的,難道不怕在這三個月裡受委屈?」
嬤嬤哼道:「小姐身邊還有奶娘在呢!再說,投靠的親戚也有奴婢供小姐使喚,何來的委屈?」
「原來如此,是哪個親戚這麼幫忙?」
「這妳不需要知道。」
「怕我往外說去?」
「妳只要扮演好妳的角色就行了。」
聽她們這樣說,實在讓子心裡很不爽。「妳們這麼不配合,未來的三個月很難再合作下去喔!」
「這個∼」嬤嬤的口吻軟化下來。「說了妳也不識得,是小姐的一個遠親家裡,小姐只是想一個人靜靜罷了。」
子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千金小姐玩的遊戲,她是不大懂。反正,順利過完這三個月,她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妳好好扮演小姐的角色,只要在這三個月裡不讓皇甫家認出來,就算大功告成,其它的妳不用理會。」嬤嬤連忙道。
「現在我人已經住進來,四爺也見過了,不這樣還能怎麼辦?」但若是讓皇甫緇衣認出來,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這才是。來,快坐下來,我給妳梳個漂漂亮亮的髻。」
「不用了∼」眨了眨眼,子退後幾步,然後露出認命的苦笑。「好吧、好吧,來梳吧!」
嬤嬤這才滿意,雙手靈巧的摸上她的發,俐落地在發間穿梭。
不過,就是忍不住想叨念。「我說啊!妳可不可以坐得秀氣一點,腳不要蹺起來……唉,不是這樣,坐而並膝……不,不是∼瞧妳這坐相,多難看。」
沒救了,這德性!
子賴皮的笑笑。突然間∼「噓∼妳們聽,有木魚的聲音。」
這個人還真虔誠啊!大白天也在誦經。
「習慣了,就見怪不怪啦!」嬤嬤老經驗的道。
「為什麼?」子問道。
「京城內外,誰不知道皇甫家出了一個和尚兒子。」從屋外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的喜兒接了這句話。
「我看他長得很好看,個性也溫和,家裡又體面,而且他不想成親,這不全如了妳們的意,何必這麼不屑他呢?」平心而論,子倒是滿同情皇甫緇衣的。
「人長得好有什麼用,沒出息一個。」
嬤嬤梳完發後,挑剔的上上下下看著她,那凌亂糾結的長髮終於梳理成一副柔順的模樣,頭頂上還綰個小巧的髻,其餘的髮絲服貼的垂在腦後,一襲嫩綠衫子再加上粉色背心,臉上的妝容完美無瑕。整個人的外表像是像了,但那眉宇間的淘氣、愛笑的唇角,以及毫不在乎的氣質……唉!還是和文靜嫻淑的小姐差得遠呢!
「別歎氣了啦!我好歹也努力啦!再不像,也不能怪我啊!」子皺皺鼻子,淘氣的笑笑。
「別露出馬腳就好。」嬤嬤應道,算是認了。
「對了,嬤嬤,妳們小姐對皇甫緇衣的印象如何?」這個她一定要知道,否則她會抓不準和他相處時的分寸。
「極差。」
「咦?為什麼?」
這還用說嗎?「當朝風氣,崇尚男子文武雙修,既要能舞文弄墨,又要身體強健,隨時能上馬狩獵。皇甫四爺的樣子是生得極佳,可惜文弱得緊,又只喜歡念佛誦經,我們小姐是很不屑的。」
嗄?這聽起來果然有幾分道理。子自小喪母,身邊又沒人跟她談過這事,所以聽得津津有味。
「男子文弱也沒關係,有女人來保護就行啦!」她是這麼想的。
「笑話,所謂良人,就是女子一生的依靠,想當然耳也該是雄赳赳、氣昂昂,頂天立地的漢子。似皇甫四爺這般手無縛雞之力,與世無爭又軟弱無能的個性,哪個女人嫁他會幸福。」還好他算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不適合婚配。
也算是啦!這樣說來,皇甫緇衣的缺點果然不少。不過,一個男人被人在背後說成這樣,實在很今人同情哪!她是最看不得美男子受委屈的,胸中一股莫名正義感於焉產生。
「這些都是花解語的想法嗎?」她忽然想起。
「是啊!」沒人比她們更清楚了。
「那花解語曾和皇甫緇衣相談過嗎?」
「小姐根本不屑跟他談好嗎?」
子頰上冷汗直流。「一次都沒有嗎?幼年時呢?青梅竹馬時呢?」
「沒有,一次也沒有。小姐一看見他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蛋就覺得噁心,根本連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嬤嬤權威的說,又斬釘截鐵地道:「妳明白也好,沒事待在房裡少說話,千萬記得,小姐是不會願意跟皇甫家的人聊天的,別壞了小姐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