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這麼年輕,當然不瞭解老女人的悲哀噦,還是喝酒吧!」她又為他斟上一杯。
看看時機差不多了,沈刑天說出今晚的來意,「曼婷夫人,看在我們認識多年的份上,我還想向你討一個人。」
「哦?」曼婷夫人挑高了雙眉,「還說我們認識多年呢,怎麼這麼生疏呢?連陪我喝酒都不肯,淨說些不中聽的話。」
「還記得六年前,我還只是極東組的一名小職員,有次因為丟了一大箱上等的海洛因,差點被義父打斷腿,還是你替我求情的。」沈刑天開始談起往事,平板的音調令人聽來毛骨悚然。
曼婷夫人臉上的笑已經很勉強了,「是啊,那天我還將你帶到我家療傷,讓你住了三天。」
「那三天裡,你不斷在我身上下迷藥,讓我昏昏沉沉地受你擺佈,等到我逃出來後,還不知道當時到底做了哪些荒唐的事。」沈刑天以冷冰冰的口吻陳述往昔不堪的回憶,那些痛是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傷,不喜歡攤在人前,如今卻被逼得拿出來。
「可你也沒損失啊,那三天讓你嘗盡溫柔鄉的滋味,使你這個木頭開了竅後,這幾年不也造就你花名在外的本事,說到底,你還得感謝我這個啟蒙者呢!」曼婷夫人媚笑地攀住他的頭頸,當年那個毛頭小伙子,已經成長為這麼冷酷、這麼英俊的男子,她怎捨得讓他光是坐在這裡翻舊賬呢?
沈刑天的雙臂擄獲她的肩,阻止她的靠近,「然而,事後我卻發現那箱海洛因是你偷去的。」
曼婷夫人倏地變了臉色,「別……別開玩笑了,如果你早就知道的話,怎麼這麼多年都不來討呢?」
「不找你的原因是因為不想再染上這身腥,今天來,如果役有必然的把握,我也不會一個人走進門。」右手一翻,一支小巧的掌心雷赫然出現,槍口正對著已失去血色的她,「曼婷夫人,把陳俊良交出來,很抱歉,我今天非帶走他不可。」
曼婷夫人氣得咬牙切齒,身後的吧檯與舞池也已造成騷動,人人都想上前,卻又忌憚那把小手槍:「好,算你狠,把陳俊良帶過來。」有人應聲而去,沈刑天好整以暇的斜靠吧檯,逼視四周的人群,以確定他們不
敢作怪,突然一陣昏眩使他心頭一凜,身子猛地一震,差點握不住手中的槍。
他的異樣沒逃過曼婷夫人的眼睛,她媚笑似的扳回一城,「藥效發作了,恐怕多年前的往事又要重演,這回我在酒裡下的是五日醉,很快的,你就會失去全身的力氣,何必再苦撐呢?還是把槍放下,讓我替你減輕痛苦吧!」
沈刑天咬緊牙根,拚命忽視這種發自全身肌肉的酸麻痛楚,強自鎮定地笑道:
「我在來之前,早巳防備你在酒中下藥,所以先含了一片解毒散。曼婷夫人,早在多年前栽在你手下後,我就養成每天服用一點毒來訓練自己百毒不侵,你以為光憑簡單的五日醉能難得了我沈刑天嗎?」
曼婷夫人驚疑不定地瞧著他,「不可能的,我的五日醉沒人能解,更別說一般的解毒劑,沈刑天,你明明喝了兩杯威士忌,別再逞強了。」
「你可以試試看,只要你動一下,我會毫不留情的轟掉你的腦袋。」沈刑天全身的骨頭都在吶喊著要倒下,但他面容不曾稍改地昂起身軀,睥睨眾人的氣勢竟然使他們不敢上前。
「你會後悔的,惹了我,你們極東組的日子也不好過。」曼婷夫人尖聲威脅著。
這當兒,沈刑天居然還笑得出來,「曼婷夫人,我們極東組的犯罪資料連警方都無法查到,沈氏企業又是個正當合法的私人大企業,如果你與極東組作對,就別怪我們循正常管道報警處理了。」
「你……」她氣極,卻更愛惜自己的生命,不想在口頭上逞強了。
沈刑天撐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他們帶出一個年約二十六七歲的中等身材男子,他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一副慘狀令人不忍再看一眼。
「你就是陳俊良?」沈刑天上下瞧了他一眼,這樣瘦小蒼白的男人也算得上像大哥級的好男人?練湘婷的形容能力可不是普通的「好」。
陳俊良納悶地望了這俊美的男人一眼,「是啊,請問你是?」
曼婷夫人忍不住出聲奚落一番,「你會不認識極東組的沈刑天嗎?陳俊良,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拉攏外人來背叛我。」
「我……我沒有。」陳俊良顫抖著身子,幾乎又快要哭出來似的。
沈刑天再度出聲,為這件事終於可以結束而慶幸,他已經快撐不住了,他環視眾人,一字一句說:「從今天起,這個人在極東組的保護下,誰敢再找他麻煩,
就是與極東組全體過不去。」
他英俊的臉現在絕稱不上和善,一個能在瞬間讓氣溫降到零度以下的男子,再俊美的神情也宛如撒旦再世,這樣的沈刑天充分展現他在黑道浸淫許久的暴戾,連曼婷夫人也駭著了。
他一把拉過陳俊良,邊挾持曼婷夫人邊往門邊退,直到他們安全地跳進他那輛跑車後,才放開她,「再會啦,曼婷夫人,多謝你的合作。」
「你會後悔的,沒有我的解藥,你這五天就跟個廢人一樣,任何人都可以要你的命,這是你自找的。」
曼婷夫人的尖聲威脅還沒說完,他的車便如離弦的箭,飛快地駛遠了,讓她愣在當地,懊惱不已。
她一回頭,身旁淨是看好戲的手下,「還不快開車去追,找不回他,你們也別回來了。」
陳俊良坐在跑車前座,看著他不要命的橫衝直撞,不禁抓緊座椅,「沈……沈先生,我們可以慢慢地開,曼婷夫人他們追不上我們的。」
「是嗎?」沈刑天抽空在一個大回轉時,望了一眼後照鏡,後頭仍有不死心的三輛車拚命地與他追逐。
千鈞一髮之際,沈刑天高超的駕駛技術引得其中一輛車撞向路邊的攤販,所幸攤子上只有衣服,小販早已不知躲到哪裡了。
沈刑天沒空回望,他只知道要盡快脫離這裡,因為他的大腦越來越昏沉,四肢也越來越不聽使喚,否則剛才應該只會讓那輛車撞向旁邊的牆壁,不會造成那攤販的損失。
驀地,他取出一柄小刀,往腿上用力一刺,尖銳的痛楚頓時震醒他欲倒下的意識,令他重新振作。
「沈……沈先生,你……」陳俊良嚇呆了,雖然他也在道上混,可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對待自己,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對待敵人只會更狠、更絕,難怪這男人連曼婷夫人都忌憚三分。
沈刑天制止他手忙腳亂的包紮傷口,「不要緊,要不是後頭的人追得緊,也用不著這樣了。」
他又感到一陣暈眩,蒼白著臉,虛弱得差點把方向盤打滑,這時竟開往地下隧道,差點撞上柱子,淪為輪下亡魂了。
陳俊良此時才想起他中了五日醉,自告奮勇地說:「沈先生,讓我來開車。」他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他可以預見明天報上的頭條,兩名男子魂喪隧道口的消息。
沈刑天略微陰鬱的眼眸,閃過一晃而逝的嘲諷,「在時速超過200公里的行進中,我想不可能讓我們順利調換位置的。」
「那怎麼辦?我們跟他們拼了。」陳俊良掄起拳頭。
沈刑天倒是滿佩服他的勇氣,「不必了,你回頭看看,他們似乎已經慢下速度了。」
「真的耶,我們終於把他們擺脫了。」陳俊良回頭一看,忍不住興奮地道。
「這只是暫時的,他們會堵在我們回家的路上,」沈刑天沉思,內湖的家是不能去了,因為他們一定會守在那兒,這五天該躲在哪兒才好?
「家?我已經沒有家,哪兒都可以安身,也許我可以回鄉下的外婆家躲一陣子。」陳俊良無所謂的道。
「也好,別忘了黃憶華這女人。」.沈刑天實在太佩服自己,這時候還能想到別人,他明明已自身難保了。
一想到她,陳俊良便眉開眼笑,「是她請你來的,我就知道她是個好女人。」
「錯,我是因為練湘婷的拜託才來的,別把兩檔事混為一談。」沈刑天沒好氣的指正。
「練湘婷?她是誰啊!」陳俊良卻一頭霧水。
「不是你的小學同學嗎?」沈刑天覺得整件事爆笑至極。
「那麼久的事,誰記得啁?」見車轉向市區,往南京東路上駛去,陳俊良不禁好奇的問:「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私人天地。」沈刑天緩緩吐出這個地點,在他昏迷前,這個地方是他惟一想到最安全的地方,曼婷夫人絕對無法找到。
「那是什麼鬼地方?」
「練湘婷的店,她欠我的可不止是承諾而已。」沈刑天漂亮的嘴角揚了起來,他會喜歡見到她的,他想。
第四章
當練湘婷正準備打烊時,陳俊良突然出現在「私人天地」的大門外,指著跑車上的沈刑天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