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兄,事情竟然已經演變成這樣,我們水家也沒臉再論親事,我看歡兒和青兒的事就算了,反正歡兒高攀不上——」
「老爺!」水夫人覺得不妥,連忙叫住。
但水無涯的蠻橫、莽撞的性格一起,任誰也改變不了。「我是個粗人,不懂得如何教女兒,讓你看笑話了。至於你的人自己看好吧!別讓這事傳了出去,就當作是給我水某一個天大的面子。」
水幽歡忍不住跳了起來,「爹,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整件事都是我叫舞陽做的,他一點錯也沒有。」
「你別舞陽、舞陽的一直叫,我的頭都被你叫疼了,還不和你娘去收東西,我們走吧!」
段鵬飛忍住了心中的得意,不疾不徐的叫喚家丁,「來人,把段舞陽帶進地牢,先打斷他的雙腿。」
段舞陽一時無法反應過來,任由青衣男子一左一右的架著他的雙臂,轉身往地牢方向走。
他真的錯了嗎?他只是沒有拒絕水幽歡的要求而已,如果這樣是錯的,那他應該怎麼做?
「叔叔,你為什麼要把舞陽的腿打斷?」水幽歡拼了命的想推開抓著段舞陽的大漢,小臉上滿是倉皇的神色,她知道段鵬飛這次是認真的。
「因為他做錯事了。」段鵬飛神色不改的說。
「為什麼?他不可以陪我玩嗎?」她皺著小臉,「我下次再也不敢要他陪我玩了,叔叔,你放了他吧!」
段鵬飛仍是笑著,「這樣異人谷的規矩不全都沒了?這樣叔叔以後怎麼管底下的人呢?歡兒,乖,別為難叔叔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老爺,公子來了。」家僕立刻進廳通報。
表情一直從容自若的段鵬飛,聽到家僕的話也不禁微皺起雙眉,悄悄變了神色。
「咳咳……爹、娘、大叔、嬸嬸,你們放過舞陽吧!」
不絕於耳的輕咳聲傳來,宛如精雕細琢般的俊美少年出現在廳門口,他僅著中衣,肩上披著輕裘,弱不禁風的身子無預警的站在外頭,讓廳內早已亂成一團的眾人呆愣住了。
「青兒,」段鵬飛回過神,不贊同的眼神掃向扶著段若青前來的楊曄,「你的身子不好!就該多躺在床上休息,此事何必要你親自跑一趟?」
「我想請爹放過舞陽。」段若青勉強說了幾個字,隱忍已久的咳意讓他漲紅了蒼白的臉,頰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是我要把舞陽讓給歡兒的。」
「這個……」太驚世駭俗了吧!
「咳咳……我想爹和水叔都誤會了。」在楊曄的扶持下,段若青上前幾步,在椅子上坐下。
「哪裡誤會了?」水無涯對這未來的女婿相當有好感,深覺他的個性溫柔體貼,不過就是身子弱了點,不免有命不久矣的疑慮。
「舞陽之所以……陪著歡兒,是因為……我的命令。」
段舞陽猛地抬頭,卻見段若青和煦得有如三月春風般的微笑朝著他而來,彷彿是要他安心似的。
「沒錯,是我要舞陽……陪陪歡兒……我的身子骨,咳咳……我的身子骨不佳……平日總冷落了歡兒……有舞陽在,我安心多了。歡兒,你說是不是?」
水幽歡忙點頭附和,「是啊!這是我們早說好的,所以舞陽設做錯事,真的。」
看了看這三個孩子,段鵬飛沒轍了。他的兒子太聰明,把自己所有的計劃全都識透了,他此刻反而被將了一軍。他強忍住心中的歎息!笑了起來。
水無涯這才恍然,他哈哈一笑,「早就說嘛!害我……哈哈……」道歉的話卻說不出口,只好打個哈哈胡混過去。
「我本來就說沒事的!爹,你還打人家一個耳光。」水幽歡乘機窩進他的懷裡撒嬌。
「哈哈,算爹錯了,你這孩子,既然是青兒的意思,你怎麼不早說呢?」
「爹有給人家時間說嗎?」水的歡心花怒放、笑逐顏開的說。這下不用回家了吧?
段若青慢慢地站起身,再慢慢地走到段舞陽面前,「你的四書還沒有……咳……讀完吧?隨我回房去念吧!」
「公子……」段舞陽直視著他,心中氣血翻湧。
他只是淡淡的一笑,「下午玩了這麼久……晚上可要加倍用功。」
「是。」段舞陽的心中滿是感激。
段若青回眸,「爹,孩兒告退了。」
「去吧!」算了,默許孩子的行為吧!
段若青如願的帶走段舞陽,而段舞陽的內心裡,更加堅定要對這個主子很好很好的念頭了。
第三章
聽雨閣位在異人谷中最幽靜的南方一隅,接連聽雨閣的白石橋上,三個人正隅隅而行,一個是魁梧高大的隨身護衛楊曄,他正扶著俊美文弱的白衣少年段若青,而落後他們兩步的是段舞陽。
三人默默而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咳咳」
難掩胸中的氣血洶湧,段若青忍不住低頭咳了幾聲。
當下,楊曄便把他橫抱在自己懷中,快步往聽雨閣而去。
「咳,五哥,你這樣……會嚇到舞陽的。」段若青對段舞陽溫柔一笑,想安他的心。
「和你的命比起來,我寧可嚇到所有人。」
「唉,五哥……」段若青輕歎了聲,把頭埋進楊曄肩頭。說實在的,剛才在大廳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現在他只想快點躺在自己的床上。
不過,還是有些事需要他來做,現在的他還不能倒下。
一直緊盯著段若青,深怕他有任何閃失的段舞陽,眉尖始終是緊該著的,他已經在心底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主子有什麼不幸,他這條命就跟著陪葬。
幽靜雅致的聽雨閣,隨著主人的到來,又開始呈現一種井然有序又忙碌的喧鬧景象。
段若青被放到內房的床上,鎮日未熄的火爐又被塞進許多柴火,下人們端來已經煎好的藥汁,瞪著那猶冒著騰騰熱氣的保命藥汁,他不禁搖頭苦歎。
「舞陽呢?請他進來吧!」
沒多久,徘徊在聽雨閣外,一直謹守著外人不得擅人聽雨閣的段舞陽被找了進來,他始終懸著的一顆心並沒有因為見到段若青無恙而放下,反而有另一種憂愁浮上心間。
「我絕不會再犯了。」
皺著眉頭,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藥汁的段若青聽著,淡淡的笑了,「你何錯之有?」
「我……」段舞陽握緊雙手,神情無比認真,「我下次絕不會再和水小姐出去玩了。」
他剛才明白了好多事,彷彿在那一刻,他突然長大了似的,他忘了自己寄人籬下的事實,他忘了他是個無人可以依靠,也不該有任何期待的下人,他不該自以為是的想對公子好,所以霸佔了該是公子的人,當他終於理解到這個事實,也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了。
「為什麼呢?」段若青溫柔的笑問。
「因為我不配。」受到段若育那樣溫柔的視線鼓舞,段舞陽遂把自己心裡所想的全部說出來。「公子,水小姐只是喜歡熱鬧,喜歡有人陪她玩而已,她對我或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段若青只是淡淡地搖頭,「我一直在想,我當初救你,對你來說,到底是對,還是錯……」
「公子何出此言?」
「你知道嗎?我從沒把你當成下人看。」
「公子……」段舞陽心裡開始波濤洶湧,這種感覺將會令他終生難忘。
「所以,你在異人谷中是自由的,咳咳……」段若青一向沉靜溫柔的臉龐泛起幾絲不自然的潮紅,他咳了幾聲,才道:「你是自由的,無論你決定繼續待在谷中,還是要前往別的地方,你可以自由選擇。」
段舞陽驚得呆了。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不要他了?因為他生氣了,所以他要趕他走?
不管是在那後院不斷的劈柴,還是待在異人谷中的日子,段舞陽已經習慣了順從及妥協的生活方式,儘管他仍嚮往不理會人、不依賴人的自由生活,但現在他真正想要的就是陪在段若育身邊,把他的一生奉獻給對他很好很好的主子。
「我允許你可以自由來去,不管你想見任何人、想和誰說話,想做任何事,你都是自由的。」段若青的嗓音淡淡的揚起!說的彷彿是夢中的幻境般縹緲,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受。
「不!公子,你不要我了嗎?」他大受打擊。
段若青幽幽抬眸,只見段舞陽一臉的震愕和不信,「我從沒想過……」
「我不離開,我絕不離開!」段舞陽雙膝沉重落地,「公子,在我還沒還完你的恩情前,我絕不離開異人谷。」而且,天下之大,卻無他容身之處。
「咦?」段若青怔了下,「我並沒有給你任何思情啊?」
「有,你救了我,給我吃穿,教我讀書識字,還讓我學武功。」段舞陽繃著身子,拳頭握得死緊。
「這……」墓地,段若青了然了,他歎了一聲。「好吧!既然你要還我的情,那就這樣吧!不過,我允許你想出谷的時候就可以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