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別這麼說,這幾年三幫九會的名聲後大!做的又是不愧忠義的好事,水見對武林的貢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段鵬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接了一下眉尖,「反而是小弟不成材,現在已經完全無心於江湖事了。」
「人各有志……」
兩人為此已經談論不下數十次了,每回都是志不同、道不合,性格爽朗的水無涯每回見到段鵬飛皮笑肉不笑的虛偽笑容,心頭總有些許疙答。也許是環境改變了一個人的心境,他總覺得兩人不再像以往那麼親密,這回說是要見女兒,其實是要把她帶回家,日
後待段若青身子強健了,再和段家談婚事吧。
「雨!下得好大啊!」段鵬飛的眼神淡然而犀利。
「是啊!夏日的雷雨總是又急又快,說不定馬上就停了。」水無涯不明所以的順著道。
段鵬飛從座椅上起身,緩緩踱到窗邊,「看這樣子,雨一時間也不會這麼快停,說真的,我開始有些擔心歡兒這孩子了。」
水無涯猛然起身「段兄何出此言?」
段鵬飛曬然一笑,「這只不過是我的猜測之言,作不得準的。不過下人間倒是傳言,歡兒近來常跟一個下人玩在一起,不巧的,那個下人也和歡兒一樣的失蹤一下午,我不得不……」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其意昭然若揭。
「那個下人是誰?段兄可是在指責我教女失當?」
「水兄何必如此在意?我說的可都是我的臆測之語。」
「段鵬飛,江湖上人人都說你武功蓋世、聰明絕頂,你的臆測八成就是事實,你到底想到了什麼,就全部說出來吧!」水無涯沉不住氣,被對方涼言涼語的一激,就什麼都爆發出來了。
段鵬飛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得胸有成竹。「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段鵬飛也早已退出江湖,不過對歡兒的事,我段家確然有愧。段舞陽是青兒救回來的,他和歡兒年齡相近,而青兒又體弱多病,不能時時陪伴歡兒,她會轉向段舞陽尋求恩借,也是情有可
原。」
江湖中人雖不拘小節,但男女之間還是存有些許界限,水無涯一聽,竟然呆住了。「你的意思是……」
太可怕了,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歡兒將來如何做人?
或什麼意思都沒有。」段鵬飛笑吟吟的背過手,眼光淡淡的掃向正往大廳奔來的人影。
「出去尋人的人回來了。」段鵬飛掀唇淡笑,「也許已經有好消息了。」
水無涯和水夫人連忙衝到廳門邊,只見一位青衣裝束的男子匆匆走進大廳。
「稟主人,歡兒小姐和段舞陽已經找到了,兩人正由側門人谷,安全無恙。」
「哦!」段鵬飛笑道:「他們人呢?怎麼不來見見水家老爺和夫人?」
「是啊!我的乖女兒難道不知道我們來了嗎?」
「稟主人,歡兒小姐正在換衣裳,這場大雨來得快,兩人都被淋得一身濕,我們是在近山的破廟裡找到他們的,聽歡兒小姐說,他們原本還想等雨停才回來呢!」在主人的眼神示意下,青衣男子把所見的一切全照實說了。
水無涯耳裡聽著,再回頭想想段鵬飛先前說的話,只覺得臉上無光至極。「豈有此理!我現在就去找歡兒。」
「水兄不必動怒,這只是小事……」
「這樣還算是小事?」水無涯簡直難以想像歡兒平常都做地開麼大事。「段兄,你別再說了,我們水家教女不當,日後這婚事……」
「爹——」水幽歡換了衣裳,連頭髮都還沒有擦乾,就蹦蹦跳跳的跑來,一見水無涯,馬上親親熱熱的靠了過去。「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人家?人家好想你喔!」
水無涯這時正在盛怒中,他一甩手,「你給我跪下!」
「爹?」
她訝異的勝大了眼,兩個黑溜溜的大眼睛不住的滾來滾去,看看這裡,又看看那裡,在娘的眼中看到她又闖禍的神色!但她偏著頭想了想,自覺她沒做什麼壞事,於是又皮皮的想靠過來。
「你說!你跑哪兒去了?,」水無涯對她喝道。
「我去後山玩啊!那兒有一大片花海……」
「跟誰去的?」水無涯打斷了她。
彷彿不在段家人面前處罰她!水無涯就會很沒面子似的,完全忽略了他面對的是他寵愛至極的女兒。
「跟舞陽去的。」水幽歡縮了縮身子。
怎麼了嘛?為什麼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就連平常疼愛她的娘都在一旁不作聲?水幽歡瞧瞧段鵬飛及段夫人,只見他們都沉默的躲著遠遠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側頭瞧瞧才晚她一步進大廳的段舞陽,他剛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突然覺得這樣的他好陌生,她開始以為在大雨中牽著她手的少年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眼前的他。
「你…你這個混蛋,誰不好帶去,偏要帶一個下人,難道你……」
水夫人開始咬唇,她的男人只要一生氣就口不擇言了。
「爹,舞陽才不是下人,更何況,我是渾蛋,但也是你生的渾蛋,這不就表示你也是個老渾蛋嗎?」水幽歡嘟嘟嚷嚷的道。
水無涯冷不防的揚起手,重重的在水幽歡的臉頰上揮了一巴掌,所有人都被這一掌震住了,卻沒有人及得上水幽歡心裡的震撼。
「你打我?為什麼……你從來沒打過我的!」極度的委屈、不堪、憤怒種種情緒頓時發作,水幽歡小嘴一扁,竟然哭了起來。
「你……給我閉嘴!」水無涯開始後悔了。
「我偏不!你怎麼可以打我?」
水幽歡越不甘示弱的回嘴,水無涯就越顯得沒面子,兩父女開始叫罵,連水夫人都勸不住了。
「誰教你這個時候出去?還讓一個下人跟著你?」
「告訴你舞陽不是下人,你怎麼老是說不聽?」
「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想什麼?」憤怒的水花開始在水幽歡眼眶打轉。
「水幽歡,想想你是誰的未婚妻吧!」水無涯氣得大吼。
「這又不是我自己訂的婚事,你這麼想嫁,那你去嫁給段若青好了,我不稀罕!」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我一個大男人能嫁人嗎?」
「那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罵人,有講理嗎?」
「你不要以為我寵你就……」
她打斷了他,「你哪有寵我?你剛才還打我。」
「這」
段舞陽終於明白了,終究是承受過被人斜眼看待的日子,沒什麼不能明白的,那剛毅的容顏摻著一抹人廳前所沒有的灰白。
見水幽歡此刻雖眼角含淚,卻也生氣勃勃;見水無涯雖嗓門奇大,又甩了女兒一個耳光,卻也神色帶愧,段舞陽清俊的臉龐忽地漾起一抹釋然的笑意。
憑他的身份,他是不配陪伴在公子的未婚妻身邊的,水無涯的想法也代表了這廳上每個人的想法,他怎麼會忽略了?自己這等下人,怎能妄想和所有人一樣享有公平的待遇呢?
段舞陽的眼光對上段鵬飛的,只見那其中的莫測高深,他忽地又明白了某些事,這個異人谷,並不是人人都歡迎他留下來。或許,這裡不是他能久待的地方,然而,他還沒還完公子的情,這該怎麼辦?
「歡兒,跟爹回去。」水無涯快氣死了,他不想再出醜給旁人看笑話了。
「不,除非舞陽也跟我一起走。」水幽歡退到段舞陽身旁。她很講義氣的,這時候她絕不會拋下和他站在同一條線上的盟友。
「你別鬧了!他是段家的人,段家都沒開口,你胡說些什麼?」水無涯咆哮道。
「若青哥哥已經把他給我了,所以他是我們家的人。」這可是段著青下承諾的喲!
「胡扯!」他才不信。
水無涯瞧瞧段鵬飛,他實在很頭大,看歡兒這個樣子,要她單獨隨自己離開是不可能的了,可段鵬飛已經在暗指她和這小子走得太近了,他現在怎能開口要人呢?這不就代表了他默許自己的女兒和……這小子在一起?
「我才不管你咧!要回去,你和娘回去,我要留在這兒。」水幽歡扯著段舞陽的衣擺,大眼滴溜溜的瞧著他,「舞陽,別怕,要被罵,我們兩個一起。」
對上她憂鬱的眼,他那透著灰白的剛毅臉龐反倒變得淡然,「我沒事的。」
「騙人。」水幽歡一眼就看穿他差勁的掩飾,「他們都等著要審你,哪會沒事呢?」
他輕輕的搖頭,擺出一副天塌下來也沒事的模樣來令她安心。「你想太多了。」
「你們兩個,」水無涯瞧著他倆旁若無人的模樣,只覺得刺眼,陡地上前分開他們,「別給我這麼肉麻!小子,你的事我管不著,不過你好歹也是青兒救回來的,什麼叫做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你不明白嗎?」
段舞陽垂下眼瞼,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心裡當然是明白的,但他發誓自己從沒這樣想過,他只是想對公子的未婚妻很好很好,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