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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歐倩兮

  要出清胸中一口牢騷,還來不及,被一聲嬌咦打斷,可孤詫異地回頭月下一條綺麗的人影子,搖著一身舞衣來。是那胡女,臉上的驚色已平復了,含羞帶笑脫著他,眼底有一縷媚意……太媚了,使他頭皮發麻。

  「紅鳳兒多謝校尉救命之恩。」一來,即盈盈一拜。

  「姑娘別客氣!」可孤哪裡受得起?慌忙伸手去扶。

  就這麼一順勢,道俏生生的女郎朝他臂彎偶了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紅鳳兒願意……願意……」欲說還休連著兩個願意,究竟願意什麼,可孤還未搞懂,一張軟膩的香唇已主動送上來。

  堵住他的嘴,堵得他再沒法子透氣……

   

   ☆  ☆  ☆

   

  剛靜下來的將軍人帳,後方,有道黑影子挪動了,不聲不響的卻極俐落,專挑暗處走。

  很快,摸索到一處不知怎地,沒有衛士的缺口,迅速出營。

  峽谷那頭,早有匹馬匿在荒暗的夜色裡,磨磨蹈蹈的等得很不安寧。那黑影子才翻上馬,它即揚蹄衝了出去。去的,正是遠方火光隱微,伊吾城的方向。

  馬跑得意,人也催得急,不消多時,已到了黑轟轟的伊吾城下。

  一口氣還沒喘過來,突然漠地上捲起一陣狂沙,一支騎隊風沙裹殺了出來。馬上的黑影子一震自己不知道,早在半里路外就給盯上了。

  刀槍鏘鏘,這支馬隊一律黑衣紅革,軍士的裝束,可不就是出城秘密巡防的伊吾騎兵?

  隊首是個大鬍子,放聲喝道:「唐營來的拿下他!」

  那黑影子一驚,要閃避來築的兵刃,落了地,裹身的黑斗蓬翻開來,露出一張女子的臉,一身鎊麗的藍舞衫。

  大鬍子見了,顯然嚇一跳,滾下鞍來,急道:「該死、該死,不知是藍鳳姑娘有沒有傷著了?」涎著臉作勢要擦抹,手一伸就去捏人家白白嫩嫩的手……「咄」一聲,那雙粗手被打開。藍鳳瞪著他,一行歪歪倒倒爬起來,一行嬌叱:「還不快叫開城門!我有重要消息稟國師怠慢了要你的頭!」

  大鬍子笑嘻嘻的,「不要頭,不要頭,咱的頭沒啥用處,姑娘還是要點別的。」趁她人未立穩,一張臂把個玲瓏嬌俏的身軀兒摟住了,藍鳳驚叫。漠地上森森嚴嚴一支騎兵,倒被遣一幕逗得大笑起來。

  正自不可開交,大鬍子卻不笑了,人也僵了,只聽見藍風寒著聲說:「可以,姑娘要點別的教你做不成男人!」

  別人瞧不見,大鬍子自己可清清楚楚的曉得一把冷森森的匕首,就抵在他胯下那、那要命的地方!

  「好說話,姑娘,好說話,」馬上他自己打圓場,捨不得懷裹這溫香軟玉,卻再也沒膽子吃豆腐,訕訕地把人放開。「這就給姑娘叫開城門,恭迭姑娘進城!」

  暗號打上去,開出一睹石頭密門。藍鳳重新上了馬,香風一陣,人馬掠進城去。大鬍子讓底下一股涼酸磁的感覺給驚動,低頭一著他褲襠子裂了個大口,正哈哈笑著!

  藍鳳馬過城南的大寺,直奔皇宮。一路還是城郭宮室井然,獨少了平日市街那分繁華、那分熙攘。

  伊吾國本是南胡雜居之地,東西往來的行人、生意人又多,就算人了夜,市集作坊照樣的熱鬧。自與唐軍開打,商旅一下跑光光,戒嚴的晚上,市容更是蕭條不堪。大繁華實在禁不起一點小破壞。

  到得宮門,由於她身份的特別,她通過重重警衛,直接來到一座仿中原宮殿的宮室。內廳張著大幅錦簾,百垂下地,一隻隻織金的鷹和走獸,映著華燈,彷彿在簾上微微走動著:裡外一片安靜,她沒注意到,張口便喊:「稟國師」

  「噓……」她一隻袖子被拉住,有人制止她。

  回頭一瞧,可把藍鳳嚇著了揪著她的人深目高鼻,相貌雍容,一把美鬢修飾得十分端整,身穿金紅色錦袍,鑲有斑瀾的虎皮……不是別人,正是伊吾的一國之君,玉頓王!藍鳳城一聲「陛下」,待要下拜,國王已掉過頭,望著錦簾那端,悄悄說:「國師正在練大法,別驚動他了……」按著,像在自言自語,「也不知他練得怎樣,他不讓朕來,朕就是想瞧瞧是什麼光景……」

  錦簾那端,什麼動靜也沒有。國王引頸張望一會兒,回身在一張綠緞大椅坐下了。它是一臉舒泰,關心的是國師做法成不成,倒不是城外緊張的戰事。

  伊吾國中,從上到下,人人剿悍,獨獨這玉頓王,一派名士作風,從來不煩惱國家大事,有事,也一向交給能幹的臣子去處理。

  自從十年前,得了個奇人摩勒兒,拜為國師,事事聽他主意,由他決定,玉頓只消坐在他的王位上,治天下像在看風景,更有了十分的逍遙,十分的愜意……這回唐軍西來,打著招降的旗幟,伊吾國一片騷動,連國王也慌了手腳,冒了點難得的冷汗,幸虧有摩勒兒主持大計,造車器、守大城,硬是把唐軍拒於門外……想到這裡,玉頓王倒記起來,摩勒兒才派了人混入唐營,去打探對方虛實。他掉過頭來詢問藍鳳:「你是打唐營回來的嗎?可得了什麼消息?」

  藍鳳抱著她的「重要新聞」,正在那兒發急呢,見國王問起了,興沖沖道:「藍鳳兒剛探得一件事厲恭將軍要娶親!」

  國王愣了愣,端詳不出這個消息有什麼意義。「厲恭要娶親,干咱們什麼事?規定還要迭他紅包嗎……?」

  一句話未完,內廳驟然一陣震動,錦簾忽忽揚了起來,十幾盞華燈飄來搖去,火焰兒都要滅了,跟著是「砰」地一巨響,什麼重物倒了地……廳上,玉頓王和藍鳳都大為吃驚。國王立起,才喊了聲「國師」,又被廳外一陣吵嚷聲打斷,有個上下一身紫紗羅的艷裝少女,盈盈奔了進來,兩名宮女跟在後頭,跑得喘叮叮的,只到廳口便打住,不敢擅入。

  「父王,您也在這兒!」那艷裝少女見著玉頓王,拜了一拜。原來是玉頓的愛女,曲曲公主,此時一臉驚疑,望著錦簾那頭,問:「發生了什麼事?剛剛好像地牛翻了身!可是我摩勒兒師父練法出了意外?」

  公主稱國師為「師父」,並不是戲言一句,她還直是摩勒兒的門下弟子,跟著他學點本領的呢。只因曲曲公主天生機巧,摩勒兒也樂意給予調教,雖說公主金枝玉棄之身,粗重武功學不來,但是摩勒兒自有一些獨家絕活兒,也把個公主教得頭頭是道。

  此時國王茫然搖頭。「朕也不知,」轉對錦簾呼喊:「國師,國師,您還好吧?沒出什麼岔吧?」

  眾人屏了半天息,聽著、等著,終於,重重的帷幕後方有了回應。

  「老夫沒事……陛下,公主不必擔心,」那頭有點喘意,緩緩說罷,歇了一陣,喊起藍鳳來。「藍鳳兒,你剛剛稟什麼來著?厲恭那黑小子,要娶親?」

  「是的,國師,」藍鳳趕忙回話,「厲將軍指定了手下,明日即要趕赴長安,去把他訂了親的娘子接到軍中。」

  靜寂了一會兒,簾裡頭陰陰笑起來,「陛下,厲恭有喜事,咱們可不能失儀,得給他迭個賀禮才行……」

  「迭什麼禮?」國王愕然問。

  國師在裡頭沒有答腔,錦簾卻陡然大動,平空起大風,廳上眾人的頭髮衣帶都飛揚起來。恍憾問,有個物體飛出簾子,「砰」一聲重重擲下琉璃地。

  眾人戰戰兢兢圍過去。是其石頭人,鮮次長補,宮女的模樣,那臉上的眉目唇鼻,栩栩然宛似個真人,而且,看來……看來面熟得很。

  睜眼瞧仟細了,玉頓王大驚,失聲道:「這這不是喜娃嗎?怎地怎地」國王悚慄得說不成話。方才遠見喜娃活生生的入簾侍奉,這會兒她卻成了死硬的一塊石頭!

  曲曲公主頃刻領悟過來,她膽子大,不像她父王大驚小怪,只覺得敬畏驚喜,孜孜問:「師父,您可是可是練成了化石術?」

  織金簾子又動了,裹頭響起一陣大笑。

  「正是,厲恭那小子趕得功,也許老夫可以拿這個當禮物,迭他一尊石新娘!」

  說完,笑聲再起,那笑聲內力十足,蕩蕩然震著金碧色的四壁,然而卻是不折不扣,一個小孩子的笑聲。

  第三章

  六月長安城彷彿注定了會是個陰沉沉的日子,初夏的這一日,長安的天遲遲地未亮。然而蒙嚨的大清旱,宣陽坊竇家,依舊開出大門。

  一聲長嘶,響在曉氣裡,清烈烈的。只見一匹青馬,馳出滿植著捂桐的大院,馬上坐了個中年男子,四十來歲,紅紗袍、黑紗帽一身端然的穿戴,少說也是位四、五品官兒。看他儀表偉俊,但是形色匆匆,策馬拐過了巷彎,轉眼便去了。

  寶家院落,又靜下來……「爹」

  不料一聲呼喊,追出個少女。裊裊娜娜一副身段兒,卻是身勢奇快,她所著一襲綠地染白花的羅裙,都在晨風中飄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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