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那麼多錢。」她從乾澀的喉嚨中,擠出苦苦的話。
「沒有?」
她的父親似乎早就預料到這點,點頭說:「那,你肯幫助父親,去賣嗎?」
賣?轟的,耳內一聲巨響,汶卿不信地瞪著他。
「不是永久的,只要你肯點頭,那一切就不會有問題的,憑你這樣的姿色,一定很快就能夠賺到五百萬幫我還債。你很乖、又聽話,阿卿,你肯幫老爸這一次,我發誓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你要我為你去賣身還債?」汶卿顫抖著,再次不信地問道。
「就當做我生養你的代價,這也不為過吧?好歹我也養過你十年,現在報答我這點恩情,應該不算什麼。討債的人逼我逼得快死了,我不得不找上你,我已經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解脫了,阿卿,你要看我去送死嗎?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汶卿搖著頭,再度後退了兩步。她痛心,可是更痛的是可憐的母親,到死前還在掛心不知父親現在過得如何?要是母親在地下有知,看到父親此刻的嘴臉,不知又要多傷心了。
「阿卿上他朝她接近。「你看到在那邊等的傢伙了吧?他們只給我這點時間籌到錢,你要是現在搖頭,我就會被人裝進水泥桶裡丟到海裡去。你不能不管你的老爸爸,阿卿。」
這是老天爺給她最殘酷的試煉嗎?
眼看著四周突然靠上前來的幾名彪形大漢,個個面目兇惡的模樣,汶卿雙腿發軟,卻無處可逃。
她不能逃,即使是無情無義的混帳父親,他——卻也是自己唯一的父親。
第二章
「我看是沒用的,主編,他們不可能會答應讓咱們進去採訪的。」邊說,邊揮去汗水的年輕人取下掛在胸前的相機,走回同伴那輛破舊的福特車旁說。
「哼,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男子扯扯自己所剩無幾的頭髮,在知名的八卦新聞週刊擔任主編的他,本來早就不幹這種跑新聞的鳥事,只是當他獲得這條線索時,多年不曾騷動的熱血再度沸騰,他無論如何都想突破重圍,揭載這條足以掀起另一波社會輿論高潮的頭條內幕。
夜舞俱樂部——DanceduSoir。
這個在多數人耳中都沒有意義的名字,卻是包含了政界、商界、白道、黑道所有響噹噹大頭們,聽到後都會發出會心一笑的字眼。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名詞代表了某種禁忌,某種身份地位,能夠有資格談到這個俱樂部的人,代表他有了基礎的社會地位,但除非真正達到某種「認可」的台階,否則你永遠無法知道「夜舞俱樂部」的真相,相對的……那些擁有會員資格的大亨們,卻誰也不會去談論這個俱樂部……這就是不成文的禁忌。
即使不曉得這俱樂部的內部真相,但一群大亨聚在一起,難道只會打麻將?笑話,那當然不可能。女人、金錢、賭博,說不定還有牽涉非法的地下交易、搬不上檯面的政治利益輸送……等等肥美的最佳內幕情報,這些都鎖在「夜舞俱樂部」這個巨大的招牌內。想到這兒,就令人興奮得難以自持。
好不容易透過各種管道,終於得知了夜舞俱樂部的所在。聽說他們五年前,轉移陣地從台北天母,移到桃園這座台灣首屈一指的神秘家族所建的山莊中,這所山莊內的別墅所有人都是台灣排名一百大企業之類的政商名流,甚至還包含了曾任職總統位階的名人……山莊入口處的警衛森嚴,自是不在話下,光憑一張記者證,想接近這個政商核心的他們,自然顯得有勇無謀了。
門口的警衛以他們沒有事先預約為由,拒絕他們進入。
「沒有關係,我已經有打算打一場耐久戰。我要守在這山莊前面,看看進出這裡的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等到對方沉不住氣,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他閃爍著野心的眼眸,幾乎已經可以想像到自己若能得到這個頭條,他要在那全開的版面上,如何加注標題:「紙醉金迷、慾望橫流的寫照,夜舞俱樂部——沉淪地下俱樂部的名人公開實錄!」
他將一舉成為台灣最紅的揭發黑幕名記者!
圓滾的冰塊在方形玻璃杯中敲出清脆的聲響,隨著冰塊轉動,美麗的琥珀色液體閃動著魅惑的波光。
「那,你的天使還好嗎?」說話的男子以指尖玩著杯緣的水珠說。
藺京森還以他一個白眼,仰首灌下一口絕品的波本威士忌,濃烈的口感香醇順暢地滑入喉嚨,直抵腸胃後猶如一股液體之焰爆發在體內,霎時渾身都熱起來。
「嘖嘖,還是老樣子,每次一提到你的天使就像要殺人似的,可是你越保護她,我就對那名『天使』越有興趣。在這充滿膚淺、短見、自私自保的浮華之城、墮落之都,真的有『天使』存在嗎?」
藺京森再次凝視著那張令許多男人、女人都歎息的俊俏臉蛋,懷疑自己認識他這十多年來,每隔三、五個月總要發誓非切斷自己和端木揚的孽緣,為什麼這段孽緣卻總是如橡皮糖似的,你越想去斬斷它,下回卻黏得更加死緊。
端木揚雙眸浮上一層惡作劇的神采微笑地說:「我可以猜中你在想什麼,小森森,可惜我看上的朋友,一個也不會逃出我的掌心,你就放棄要和我斷交的念頭吧!」
彷彿嫌京森臉上的黑線不夠多似的,端木揚笑嘻嘻地說:「不過這年頭也難得見到你這麼純情的漢子了。我說,你那個什麼天使的,該不會生得很抱歉,讓你沒有胃口,你才遲遲不肯現身,只願暗中守候她吧!否則,早早上了她,她不就成了你一個人的天使嗎?」
「閉嘴,端木。」
「唉呀……女人就是這種動物,花言巧語、甜言蜜語再加上火辣辣的SEX就可以讓她對你死心塌地了,到現在還講什麼純情、純愛的,女人遲早會變成別人的盤中飧。既然她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又這麼喜歡她,為什麼不佔有她,讓她成為你的人,省得在這兒對我大眼瞪小眼,不許別人提起她。三年了耶,你打算學王寶釧苦守寒窯,我可不想看。」
「端木,你要再談她,我就讓你『永遠』都不必『看』任何東西了。」
大大地歎口氣,端木做了個手勢把自己的嘴巴封上。
一旁,有趣地觀賞著這一幕猶如虎豹相爭的精彩過招,始終默默無語的男子也不由得低笑出聲。
端木揚挑挑眉,指指那人鼻尖說:「這位無禮地控制不住自己臉部神經的先生,就是我想介紹給你認識的夥伴。不過……看來我得三思而後行了。」
「這種恐嚇,還是留給不認識你的人吧,端木。我沒興趣陪你大玩這種心理遊戲,明知道自己會輸,誰還會下工夫去浪費時間呢。」男子終於開口了,他轉向京森伸出一手說:「幸會,藺先生,從端木口中聽過些許你的事跡,雖然冒昧,但我還是得說我欣賞你獨行俠的果斷作風,我是艾昕,從事這種工作的人。」
短暫的交握後,藺京森打量這個有著爽朗笑容清俊面孔的男子,掛著一副銀邊眼鏡的他,年紀應該與自己相仿,身上有一股真誠的氣質。像這類的人,最適合做詐欺師的工作,光是那張人畜無害的溫和誠實的臉,就足以讓人相信他說的一切。
可惜,對京森而言容貌是沒有意義的,他從不以貌取人,想瞭解一個人絕不能光看一層皮而已,世上多得是披了無數層欺人的假皮囊的傢伙。接過名片,他注視著上面的職稱,情報統合資詢師……這倒是新鮮的工作名稱。
「簡單的說,就是他可以為個人或公司提供有關『情報統合』的相關咨詢,可以為你管理資訊或建立保密的關鍵程式,小到你家的廁所衛生紙品牌,大到你目前正在談的交易內幕,他都可以為你確認把關的工作,絕不會有外洩的危機。」端木揚一邊啜著手中的波本,一邊說。
「我沒有把事情依賴給他人的習慣。」藺京森冷漠而直截了當地表白態度。
爽朗的笑容不變,艾昕也開門見山的說:「即使是你目前遭到三個國際殺手組織的追殺,也無所謂嗎?對方手上此刻擁有你的相關情報,包括你的長相、你經常出沒的地點、你在幾月幾號要安排由澳門那兒運出的軍火——」
京森倏然挑起一眉。
「想問我怎麼會知道這個消息嗎?」唇邊合著笑,原本無害的溫和眼眸在鏡片後閃動著精明的光芒,瞬間就讓他多了好幾分攻擊力。「我闖入過你的電腦資料庫中,原本是玩票性質想試試你對自己資訊的保護是否到家,結果比我想像中還要容易得手。既然我可以闖進你的資料庫中,他人想拿到這些資訊,也不是不可能吧?我給你的電腦保護牆程式不及格的成績,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