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夢最美』,怪不得你永遠都是『沒』女——沒有男人只能做夢的女人。」
「汶卿,你看,護士長欺負我啦!」
正巧塞了塊喜餅到口中的汶卿,無辜地眨眨眼睛看了下她們兩人,拿著鐵盒說:「你們不吃,我就一個人吃掉嘍!」
「休想!」
「餅乾拿來!」
一下子護士站內鬧哄哄的,大家為了搶食喜餅而展開一場奪餅大戰,口角之爭早就放到一邊去了,還是吃最重要。儼然成了下午茶時間,大家一邊品嚐著各色餅乾,不經意地有人再度挑起話題說:「那個陳傑以前不是追過你嗎?汶卿!現在怎麼了?怎麼說結婚就結婚呢?」
「男人本來就是這樣,見一個愛一個,更何況你們知道人家訂婚的對象是誰嗎?T大醫學院外科主治醫生的寶貝掌上明珠呢!靠裙帶關係就可以讓他得到繼承人的地位,哪個男人不會心動啊!」
「看不出來,外表文質彬彬的白馬王子,到最後還是拋下可憐的仙蒂蕾拉,寧願選擇家財萬貫的富家千金。」
「你在編什麼無聊的童話啊!」護士長打斷她們的七嘴八舌,轉頭看向汶卿說:「別聽她們的,汶卿,我站在你這邊,那些實習大夫碰不得,誰都曉得他們只是把護士當成近水樓台的最佳偷情對象,不接受他們的甜一言蜜語才是最聰明女孩的選擇。你做得對,幸好沒有和陳傑交往,否則現在你可是被人當成糟糠妻、隱形情婦了。」
汶卿微微笑了笑。「你們誤會了,陳醫師和我只是朋友般的出去吃過幾次飯,根本算不上什麼情人的,這種話謠傳出去,對陳醫師的未婚妻而言一定很不好過,所以千萬別亂說。」
「是嗎?可是陳醫師看待你的眼神,實在很可疑啊!」
「我贊成。」高舉著雙手,微胖的護士也高聲地附和說。「根本就是汶卿太遲鈍了,看不懂陳醫師在『放電』。汶卿,你真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的線路板是不是鋪錯了,枉費你生得花容月貌,結果卻因為自己太過遲鈍而久久不曾『通電』,太暴歿天殄了。」
是這樣嗎?自己真有那麼遲鈍?
「沒錯沒錯,不愧是咱們院內最不解風情的俏護士第一名。」
自己什麼時候被冠上這封號了,她怎麼都不知道。
「陳傑醫生真可憐,要是他當初追的是我,我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的說……」
「『沒女』,你又在發春了!」
眼看話題漸漸無法控制,護士長終於看不下去的說:「夠了,你們別欺負汶卿老實,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她替汶卿撐腰。「什麼解不解風情,你們還是多學學汶卿的工作態度,她從沒有一次巡房誤點的紀錄呢!別吃了,散會、散會,全都回到你們的工作崗位上。」
幸虧有護士長解圍,汶卿迫不及待地從這話題中脫身。
她向來不懂得該如何八卦,更不曉得該怎麼去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八卦。想也沒有想到陳傑的訂婚,竟也會和她扯上話題關係,自己真的、不過、只是和他去吃過一、兩次飯,而且還是各付各的,各自回家呢!為什麼他訂婚會讓她成為緋聞女主角呢?真是奇怪。
可是,說曹操、曹操到。汶卿在巡房時,恰巧遇上了話題中的人物,戴著無框時髦眼鏡的陳傑,一見到她立刻綻放笑顏。
先前在護士站中的對話,雖然他不可能聽到,汶卿還是覺得有點尷尬,臉蛋透著抹困窘的粉色,對他點頭打了聲招呼。
「來巡房嗎?」
「嗯。」
閃過他,汶卿快速地在每一床病人的病歷表上填上定時測量的體溫等等資料,想要盡快完成這間病房的檢查工作,以避免和陳傑說話。可是她的運氣也實在太差了,就在她快手快腳完成的同時,也不知陳傑是算準了還是碰巧,他也一塊兒和她並肩走出了病房。
「真巧,你也巡房結束了,方便的話,要不要喝杯咖啡,聊聊。」
過去這種邀約汶卿從沒拒絕過,深怕自己此刻拒絕會顯得她刻意逃避,汶卿只好點頭說:「好啊,這杯咖啡就算我請客,祝賀你訂婚,恭喜了。陳醫師。」
他帥氣的臉龐染上一抹苦笑,推推鏡框,歎口氣說:「聽你這麼說,我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啊。」
「我說錯了什麼話嗎?」按下自動販賣機,點選兩罐咖啡的汶卿,吃驚地回頭問道。
「不。」他接過咖啡,低聲道謝後,帶她走到安全門外的樓梯間,在忙碌的醫院中,想找個安靜說話的地方,都很困難。「我只是……不知道你聽到我訂婚的消息後,是作何感想。如果這個消息在你心中,有那麼一點點的漣漪產生,我想我會很高興自己在你心目中不全然是沒有希望的,但憂的是你若真心為我祝福,一點都沒有……惆悵的想法,以這麼甜美的笑容向我道賀,我身為男人的自尊會受到不小打擊。」
汶卿愕然地察覺到他想表達的事情,而她並不想聽。「陳醫師,我還得繼續巡——」
「慢著!」他急切地捉住她的手腕。「我曉得以剛訂婚的男人說這種話,一定會被你輕視。但我和她是透過相親介紹認識的,我父母很中意她,可是我自己對她卻沒有什麼感覺,不像你汶卿。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為你退掉這門婚事了——」
「請你放手,陳醫師。」汶卿被出乎意料的情況嚇得臉色發白。
「我喜歡你,汶卿!」
他猛然抱住她的身子,力量大得讓她無法掙脫。汶卿聞到他身上強烈的古龍水味,夾雜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那種說不出口的噁心感就像背上爬滿了毛毛蟲般,叫人反感,她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力氣,奮力的一推叫道:「請你住手!」
「我喜歡你啊!」他還不死心的想低頭親吻她。
喜歡?喜歡就可以任意對她做任何事?這就是他口中的喜歡?汶卿咬緊牙關地扭動著臉頰,就是不想就範,屈服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暴力下,到最後陳傑甚至捉住了她的下巴,眼看著就要被他得逞……
安全門被人推開了。「哎呀!抱歉,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一名路過的實習醫生,好奇地看著氣氛詭異的兩人,而汶卿也捉住這機會從陳傑的腕中脫身,倉皇地離開。
她真是太笨了。汶卿雙臂緊抱著自己的身子,無法克制地顫抖著,她不曉得男人原來是會一下子從人變成面目猙獰的野獸,而自己還一直以為和「他」是朋友。她太天真了,難道自己曾給他錯誤的印象,讓他認為自己對他有意思?還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自己做錯了什麼?
結束一天漫長的工作,汶卿從沒有感覺如此疲累過。
她這陣子一直避免與陳傑再有任何接觸,必要的談話也都只限於公事,事後他曾經向她道歉,希望她原諒那天自己的魯莽與激動,站在汶卿的立場也不想把這件事擴大,她就當作是陳傑一時判斷錯誤,而原諒了他。但她也明自清楚地告訴他,希望他能與未婚妻共建幸福的家庭。
事情本該告一段落的,但目睹那天驚險場面的實習醫生卻把這件事傳了出去,令汶卿飽受異樣眼光。有人甚至認為她是第三者,與陳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讓她這段時間工作起來特別不順心。
假如,這件事能隨時間過去而淡化就好了。現在,汶卿只有這麼祈禱著。
換下護士服,她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重重的心事讓她沒有注意到門口一名等待著她出現的中年男子,直到對方喊了她的名字。
「阿卿!」
抬起頭,她吃驚地倒退一步。
那名容貌蒼老的男子,穿著一身縐巴巴的西裝,掛著靦腆澀澀的笑說:「怎麼了,不認得自己的父親了嗎?」
父親?在她十歲時就為了女人而離家出走,把她和母親扔下的父親,早已不知去向,也從未捎信、電話關心過她和母親的死活,又怎麼會在十多年後的今天,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好久不見,你長大了?嘿嘿嘿,小時候就很可愛了,現在長大後果然和你母親一樣是個美人兒啊。」
「爸……」
「老實說,我有件難以啟齒的請求,希望你能幫幫我。你要是不幫我,我就真的走投無路,只能跳樓自殺了。」不斷搔著一頭亂髮的父親,咧嘴笑說。「你,有沒有五百萬,可以幫我還債啊?」
汶卿像被人以拳頭在腦部重重槌打了一下。
多年不見的父親,見面第一句話竟是……
五百萬?這麼龐大的金額,自己怎麼可能會有?
「求求你了,阿卿,你不會對老爸爸見死不救吧?我真的是被逼急了才會來找你的。我曉得你媽已經在三年前走了,現在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阿卿。」他無恥地伸出雙手,哀求說。「求你幫助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