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它也是上個月關門的。」
『那真是太遺憾了!如果你不是正好到美國去,也許就可以親眼確認了。」「你很肯定那枚翡翠是在這間店裡嗎?」
「你所給的照片是黑白的,我也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確認,但是形狀大小是吻合的。抱歉,如果當初老闆願意賣給我就好了,可是不管我開多少價,那位店主就是很頑固地不肯點頭。」「嗯,這也不能怪你。如果他真是那枚翡翠的原主,我想他也不可能輕易把它讓出去。但我們不能就這樣放棄,你可以幫我追查一下店主的下落嗎?」錢雨邊說著,邊坐上黑色賓士車,啟動。『我盡量試試看。」
「那就好,總之一有消息,馬上跟我聯絡。」
將車子開上寬敞的道路之後,錢雨的眼前晃過一抹嬌小的身影。他瞇起眼,看著方才奚落自己的女子走進一間寵物店內。 『我知道,那麼……」
把車停靠在路邊,錢雨隔著馬路,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然後說:「迪渥,慢著,先別掛電話。我給你一個地址,是間叫『寶貝蛋』的寵物店。裡面有個很矮小的女子,一五○出頭左右,有雙很大的眼睛,還有著很囂張的態度。你不妨從她身上下手。」「啊?」
「剛剛我在『花草堂』的門前遇到她,她好像知道內情的樣子。」
『你怎麼沒直接追問呢?」
錢雨撇撇唇。「她不說。」
話筒彼方傳來一記口哨聲。『想不到天底下居然有人不買你錢雨的賬!」
「她連我是誰都不認得的樣子。」
哈哈地笑著,名叫迪渥的男子顯然很開心。「即使不認得,難道她沒被你的男性魅力給迷得團團轉嗎?啊,該不會是小學生或是八十歲以上的老婆婆吧?』「都不是。」一天之內連遭兩回奚落,看樣子今天他肯定是星座運勢不佳,要不然就是被詛咒了。「你或許很訝異,但天底下的確有不把我『錢雨』放在眼中的女人。好了,不跟你多說,我掛了。」按下結束通話鍵,錢雨看著玻璃櫥窗內那抹嬌小的身影忙碌地轉來轉去,不禁微揚起嘲諷的眉……偶爾能碰上一個完全不買我賬的人,也挺新鮮的。
不過,我可不希望再和那惡女有任何牽連,一切後續都交給迪渥去處理好了。畢竟「萬事通事務所」的金字招牌,可不是假的。
……當錢雨一催油門離開「寶貝蛋寵物店」的門前,他的腦海中已經將有關楊天晴這號人物的事給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以「億」為單位的投資事業,以及種種需要他耗費許多時間去處理的公事上了。
第二章
下班後,天晴回到自己租下的頂樓加蓋小窩,頭一件事就是衝到擺放在書桌上的木盒前。看到翡翠安然無恙地躺在木盒裡,她大大地鬆了口氣。
唉,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上班外出的時候,天天就得擔心是否會有小偷闖空門,讓他平白把翡翠給偷走了。可……抬眼看著自己稱得上「家徒四壁」的簡陋小窩,也找不到哪個地方能安全地放置這枚翡翠。如果她有冰箱,她會把翡翠以塑膠膜套起,然後泡在牛奶中,冰凍起來。可惜她的破冰箱是從二手拍賣場買回來的,既小,冷媒又不夠冷,別說要讓東西結冰了,就連普通冷藏都很勉強呢!這也得怪天晴自己不好,誰叫她老嫌冰箱吃電,動不動就把插頭給拔了。如果她有米箱,那也不是不能考慮的藏放地點,可惜她不開伙。只要一下樓就可以在夜市中打發三餐,因此她壓根兒不想費事去煮一人份的飯菜。花錢耗時不說,剩下的菜飯也不好處理。一隻塑膠布衣櫃、三個大書櫃、一張木板床與一床棉被,在這五坪大的房間中,能藏匿東西的地點……等於零!還是送去銀行,開個保險箱將它鎖起來好了。
天晴知道這是不得已中的最後手段,可是她就是捨不得。捨不得一個月三百元的保險費用,也捨不得讓翡翠離開自己身邊。要是進了銀行大門,自己根本沒辦法每天在銀行營業時間去探望它,那麼這枚翡翠將要過著比以往更加寂寞的日子……好可憐,不是嗎?「吶,告訴我,我是不是在杞人憂天啊?再白目的小偷,也不會看上我這個破爛小窩行竊吧?」對著翡翠,她嘟囔著。 翡翠要是真開口回答,天晴不被它嚇死才怪。
「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自言自語著,天晴又把腦筋動到自己的書櫃上頭。乾脆把某本書給挖空,然後把翡翠藏於其中好了!可是要挖哪本書才好呢?每一本都是她省吃儉用買下的,不管是有關寵物的知識,或是有關古董的常識、歷史、圖鑒,習慣把錢花在刀口上的天晴,精挑細選的每一本書,都是她很重要的資產!「有了,我可以去夜市買本便宜的折價舊書,再來加工就好!」終於讓她想到個尚堪接受的點子,她眉開眼笑,寶貝地撫摸著木盒說:「你放心,我絕對會好好地保護你,畢竟你是我第一樣收藏的古董,我不會讓可惡的小偷將你奪走的!」簡直像是在和心愛的戀人對話般,天晴紅著興奮的小臉,在木盒上磨蹭兩下後,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她準備洗個澡換件衣服後,下去買晚餐,順便進行她的書本變保險箱的大改造計劃!☆☆☆織☆☆☆夢☆☆☆方☆☆☆舟☆☆☆OCR☆☆☆「老闆,這本小說多少錢?」隨手捉起一本自己從不看的言情小說,天晴問著舊書攤的老頭。「那邊的全部都是三十九。」頭也不抬的,老闆全神貫注地盯著小電視機的畫面,那兒正轉播著熱門職棒賽,隱約還可聽見群眾的歡呼聲。「吶,給你。」
掏出一枚五十元硬幣,天晴等著他找錢之際,窮極無聊的眼恰巧瞄到一本八卦雜誌的封面——嚇!那不是今天下午在「花草堂」前面,差點撞死圓圓的冷血傢伙嗎?不會錯的!那副吃人不吐骨頭的嘴臉,絕對是他!再仔細地盯著上頭的標題——名投資顧問錢雨精密剖析,你不能不知道的2002年股市獲利方向!原來他不是什麼討債公司的人啊!天晴掠高一眉。哼,投資顧問這種頭銜,聽起來就像算命仙一樣,全靠一張嘴在賺錢,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或假?她就不懂,怎麼會有人放心將大把、大把的鈔票,交給別人去操作呢?獲利固然很爽(但也要分別人一杯羹),慘的是萬一賠了,全賠自己的本錢,而那些「顧問」、「專家」還不用負擔責任,天下有比這更蠢的事嗎?想來這種傻子一定不少,要不然怎麼供得起那傢伙駕駛昂貴的黑頭賓士轎車呢?唉,人外有人,對這個「錢雨」來說,賺個一千萬想必不是什麼難事,和她這種窮小老百姓有著天壤之別。沒辦法,賺錢是各憑本事,我天生沒那個命,還是老實安分地領我的薪水,存我的創業基金吧!」那邊的舊雜誌,一本只要十塊錢,小姐。」老闆看她盯著不放,以為她想買,邊找錢邊告訴她。「不必了。這樣就好,謝啦!」
即使是十塊錢,天晴連考慮把那本雜誌帶回去的想法都沒有。管這個錢雨是何方神聖,反正和自己一點兒關係也沒。拎著熱騰騰的牛肉麵、滷味和燙青菜,把言情小說夾在腋下,天晴爬上老舊三層公寓的頂樓,氣喘吁吁地打開門,點亮小燈。冷清空蕩的屋子裡,一看到那只木箱,她就忍不住微笑了。 「再等一會兒,我馬上把你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喲!」
伴著收音機裡的古典音樂聲,囫圇吞棗地解決完自己的晚餐後,捲起衣袖,天晴小心翼翼地計算著翡翠所需的空間,開始動起美工刀切割著書本內頁……天晴單身住在這間小屋內,算來也有十年了。
藉著高中畢業,上來台北唸書的機會,她搬離七歲起就寄宿的阿姨家。七歲前的記憶已經不多了,她只隱約記得父母車禍雙亡前,曾經約好買嶄新的書包給她,慶祝她成為小學生。那個書包最後卻變成破破爛爛、大半都燒焦的模樣,送到她面前。
據說是下雨打滑,讓父親駕駛的小貨車翻滾到山谷下,不幸起火燃燒。雖然母親被摔出車外,沒和父親一起燒死在車上,卻因為肋骨刺中內臟,大量出血。送到醫院時,奄奄一息的母親,仍是抵不過死神的召喚,在數小時後也跟著父親同赴黃泉。七歲的年紀能懂什麼生離死別的悲傷?天晴在父母親的送葬儀式上,並沒有掉出眼淚,四周的大人都哭得唏哩嘩啦的,但她就是沒哭。並不是不難過,只是要她相信那兩隻木盒裡裝著的是自己的父母親,而且還即將被火化成灰,她實在很難相信。木愣地隨著大人的指點跪地拈香祭拜的同時,天晴老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好像是什麼奇怪的鬧劇。爸爸與媽媽不過是去辦個事而已,為什麼再也不回來了呢?直到阿姨把那只書包拿給她,天晴終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