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是從慶祝研究所畢業的那一次以後,就沒喝過這麼多的酒了吧?呵,而且和以前一樣沒變的,就是老要麻煩范澤林送他回家。
「要進電梯了,你還撐得住吧?」按下七樓,范澤林讓他靠在電梯的門邊,問說。「你的鑰匙在哪裡?公事包裡嗎?」
「嗯……不好意思……」睡意越來越濃了。
「算了,反正是我們把你灌醉的,當然也要負責送你回來了。誰教你家裡頭只有你一個人呢!」
嗯……一個人,對啊,他一直是一個人的,自從爸媽在他高中畢業的那一年,不幸地同在一場車禍中離世後……一直……一直是……一個人……
「噹!」電梯門開啟的同時,范澤林扶起完全睡死了的他,走出去。
靠左手邊盡頭的那扇鐵門就是劭恩的家,光是大學時代為了趕報告,他們一夥好友不知道在這屋子裡待過多少天,簡直熟得和自己家一樣。正當范澤林毫不遲疑地要用鑰匙開門時,鐵門內的另一扇門卻先打開了。
范澤林錯愕得連鑰匙都掉了,因為從門內現身的是一名陌生的美少女。
這絕不是他誇大其詞,或是腦袋中有半點綺想所導致的錯覺,而是任何人一見到她,恐怕都難以否認……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和那些在雜誌、電視裡活躍的美女、偶像相比,精緻的五官與渾圓黝黑的明眸半點也不遜色。
范澤林可說是見過不少世面,漂亮女人更是看多了,可是還沒有像這名美少女一樣,能在初見的第一眼,就教人如此目不轉睛,直看傻了眼。
而此刻,那名美少女也同樣在瞪著他。
「呃……抱歉……我看我大概是弄錯了……」
尷尬的范澤林連忙去確認門牌,他該不會也喝醉了吧,怎麼會記錯地方呢?
「你沒有弄錯。」
「喀喳!」從裡面拉開門閂,美少女指著他身旁醉得連眼睛都張不開的闕劭恩說:「這兒是他家沒錯,我只是個客人。」
「客人?」蹙起眉頭,范澤林張開了嘴巴,猶豫了三秒,才說:「你是劭恩的……」
總不會是女朋友吧!
美少女眨眨瑩瑩大眼。「我有必要告訴你嗎?大叔。」
大、大叔?范澤林臉頰抽搐著。「你不說的話,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個膽大包天的小偷,無故擅闖他人的屋子,還想騙過主人,安然無恙地逃脫呢?」
聞言,少女不但沒有露出半點驚慌的神色,還悠哉地撩起發尾,吐了口大氣。「大叔,別說這種笑掉人家大牙的蠢話了。假使我真的是小偷的話,我怎麼會光著腳來應門,你聽過哪個小偷會乖乖脫了鞋子才踏進人家屋子裡的?」
─哩啪啦!空中閃現無形的火花。
范澤林自認是個紳士,也從未對女性有過什麼粗暴的舉動,不過他這會兒還真想好好地教訓一下眼前的女孩。不管她是有意或無心,但顯然她早已習慣這種惡劣的說話方式,並且認為眾人都該理所當然地接受。
「現在我肯定你絕對在說謊,我認識闕劭恩十年了,對他身邊的人都很清楚,其中沒有像你這樣不懂禮貌的小鬼,你不可能會是他的客人。說,你在我好友的家中到底想幹什麼!」
「怪了,我是在他家又不是在你家,你這麼生氣幹什麼?」歪著小腦袋,美少女就像是計算好了自己歪腦袋的角度怎麼樣最可愛一樣,狡猾又明亮的眼瞅著他,然後嫣然一笑。「啊哈!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被笑得莫名其妙,范澤林怒火中燒。
「你也是隻老狐狸嘛,所以我們算是同類相斥。因為你覺得像闕哥哥這樣的笨羊身邊,有你一隻狐狸就夠了,別的狐狸休想纏上他,所以才會對我這麼反感吧?」
「你這小鬼越說越鬼扯,你到底是──」
「闕哥哥,醒醒,喂……到家了啦!」說完想說的話,少女索性搖著劭恩的肩膀,無視於一旁范澤林的存在。
「……唔……」
「多謝你送他回來,我會照顧闕哥哥的,你可以回去了。」硬是把闕劭恩拉進門內,少女不客氣地把范澤林往門外一推。
「你,喂──」二話不說的,鐵門當著范澤林的面就關上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時候闕劭恩身邊多了這麼一號人物?看樣子只能等明天上班再問他了。真是的,希望不是闕劭恩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被什麼奇怪的人給纏上才好。
※ ※ ※
「喂,你醒醒啊!我可沒那麼大的力氣把你弄回床上去。」
她掐住鼻子,真受不了這一身的酒臭味,酒好不好喝她不管,但是至少也考慮一下被迫得照顧喝醉酒的人有多麻煩吧!
「闕劭恩!」
掐著他耳朵,她放聲大叫著。這樣子再不醒過來,她也拿他沒轍了。
可是闕劭恩早已陷入半昏死的狀態,這點叫聲彷彿蚊鳴一樣,癱倒在地上的他只是咕噥著毫無意義的話語,一點也沒有打算起來的樣子。
逼不得已,她蹲下身去,掐住他的臉頰拍了拍。「闕劭恩?闕劭恩!」
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未免也醉得太死了吧!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歎息著,她舉高雙手投降,先走到浴室內去弄濕一條毛巾,邊想著:可惡,臭爺爺,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居然交代筱狐這麼一樁麻煩事。
繞回客廳,趴在地上的男人已經不知何時轉成了正面,四肢癱成大字形。
這姿勢說不雅觀還真不太雅觀,她皺皺眉,繼而一想:也好,省得自己替他翻身的麻煩。啪地,她把濕毛巾直接覆蓋在他的臉上,等著……一秒、兩秒……快醒來啊!難不成就連這樣也還能睡嗎?
最後數到三十,她只好放棄地移開毛巾,否則搞不好自己就會背上害人窒息致死的殺人罪名嘍。
「這下子要我怎麼辦呢?」
她嘖了一聲,早知道應該讓方纔那個傢伙先把闕劭恩放到床上去的,至少他看來有那種體力。真是失算。不過,誰教那男人一副拿她當小偷的樣子,拜託,她這樣的容貌靠什麼都能過活,誰會跑去當小偷啊?真有夠蠢的,害她也跟著失去判斷力,忍不住把他轟出去。
話說回來,方纔那個男人長得還真不錯,假使他是闕劭恩的話,也許能省卻自己不少麻煩,畢竟怎麼看……
她盯著眼前這張睡死了的臉孔,喃喃自語地說:「那傢伙需要什麼一看就知道,至於你嘛……好像什麼都需要,也什麼都不需要,才最麻煩。這樣子教我怎麼知道要如何報恩呢?」
還是乾脆回頭去跟爺爺拒絕這樁蠢差事?
本來嘛……恩情什麼的是上一代的事,根本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爺爺想報答故人的恩情,應該自己來才對啊!
筱狐,拜託你了,爺爺老了,沒有那個力氣了……
至少在我有生之年,能知道我沒有虧欠他,至少讓我能盡這份心意……
雖說在別人眼中以及她也有自知之明,瞭解自己有多麼地任性,但任性不代表無情吧?爺爺都那樣懇切的請托了,哪怕是沒有多大興趣,她也不得不勉為其難點頭答應啊。
結果,那個臭爺爺,擺明是利用她的一絲良心嘛!前一晚還裝成病懨懨的樣子,現在不但跑去夏威夷,還切斷所有能聯絡到他的管道,分明就是想斷她的後路,不給她機會反悔,真是只愛裝死的臭狐狸!
所謂的燙手山芋,大概就是專指現在正好命地睡死在地板上的那傢伙,一臉無辜卻在無形中給人惹麻煩。
唉!大大地歎了口氣,她還是不得不起身。先幫他扒下西裝吧,總不能讓他穿這樣睡在這兒,等會兒再想辦法把他弄到床上去。
只是這套西裝還真土氣,一看就知道完全不適合他,怎麼會年紀輕輕的,卻穿這種彷彿套上灰土般的藏青色西裝呢?還有這傢伙的髮型也是,中規中矩是沒錯,但如果不用發膠全都固定在腦後,而交給一流的理髮師來弄,讓前額稍微有點劉海的話,看起來一定會比現在更……
等等,好危險,差點又犯了職業病。
要是不小心一點,在這傢伙面前嘮叨這種事的話,說不定會讓他看穿她的真正身份也說不定,那可不行。
若是在這整件事結束後讓他知道還無所謂,但現在還不行,必須先保密身份,絕對不能讓他看穿。
彈了彈闕劭恩的鼻頭,她吐舌說:「真是的,都怪你,誰教你穿得這麼『聳』,害得本大小姐都看不下去了。本來長得還不錯嘛,偏偏要暴殄天物,我就是最看不過這種愚蠢的行為,有好東西就要好好地利用才是嘛!」
男人翻了過身,似乎並沒有把她的話聽進耳中。她也不再囉唆,閉上嘴,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往房間移動。
※ ※ ※
喝酒時候的暢快與喝醉時的昏迷不醒,兩者加起來得到的就是隔天醒來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