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澤雪跟著站起身,扶起佩瑩,送她回房。
「沒有人在失去所愛的人之後會感到輕鬆愉快的,起碼我不會。我寧願跟他這麼耗下去,直到我再也承受不了他給的痛,但我想苻天沼的忍受力不會這麼低。」剛澤雪臨走前淡淡拋下這句話。
無所謂,我們就這樣耗到老、耗到死、耗到世界末日!佩瑩不禁想起天沼曾對她說過的話。可是真的可以嗎?他們真的能耗到世界末日嗎?
「阿沼,這對你來說不會太沉重嗎?每天面對著曾經狠狠傷過你的心的女人,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難過嗎?」佩瑩闔眼輕問,想像著天沼就站在她面前,用他一貫的深情眼眸凝望著她。
不會!
佩瑩猛然抬起頭,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耳邊彷彿聽到了他這麼說。
☆ ☆ ☆
照片中的她看來豐潤了許多,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天沼凝望著今天早上剛收到的照片,唇邊流露一抹既苦又甜的笑容。他希望她過得幸福無憂,但又希望她對他的思念與他同樣深重。每次看著她的照片,他的心情是矛盾而複雜的。
從三個月前開始,有人每個禮拜定期寄佩瑩的照片到公司來給他,每次寄來的照片只有一張,都是她臉部的特寫,根本無法分辨她現在身在何處,而信件的來源更是偏布世界各地。他沒有派人調查是誰寄來的,深怕這僅剩的聯繫會斷了線,如果這是他唯一能擁有的安慰,就讓它持續到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天吧!
失去佩瑩之後,他的心是空的,或許會這麼空一輩子吧。但又何妨,他早已習慣失去。不過習慣並不表示麻痺,對她的思念總在寂靜無人的深夜時於他心頭出沒,慢慢啃蝕著他永遠無法痊癒的傷口,加深傷痛。
一個人能承受多少傷痛,他無從得知,可是,他知道滿滿的相思已將他逼到崩潰邊緣。
「瑩瑩……」他將臉埋入掌心,細細摩挲著相紙光滑的平面,彷彿如此便能感覺到她甜蜜的氣息。
「我……沒有辦法多愛自己一點。你帶走了我所有愛人的能力。」一股揪痛梗在他喉中,用盡氣力才能迸出瘖啞的低語,「我需要你來愛我。」
就在這時,緊閉的門悄然開敵。
「苻先生,沒有人告訴你親照片是一種頗為病態的行為嗎?」嘲弄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天沼猛然抬起頭,目光對上剛澤焰戲謔的紅眸。
「出去。」天沼迅速築起層層防衛,冷然的表相再次掩飾住心中脆弱、不願讓人知曉的一面。
「苻先生一向都這麼對待好心提供璩小姐消息的人嗎?」剛澤焰無視於天沼眼中的冰冷,悠哉的晃到天沼身邊。
「你知道佩瑩的下落?」
「當然。」剛澤焰忽然一把抽走天沼手上的照片。
「還來!」天沼慍怒的喝道,隨即出手砍向他。
剛澤焰連忙身形一閃,伸手格開他的攻擊,跟著退開了幾步,不想跟他硬碰硬。「別急,既然照片都寄給你了,不會不還你的。」
天沼聽見他的話,怒火稍稍平息,他的口氣中仍有些懷疑,「照片是你寄的?」
「還是我拍的。」剛澤焰掏出一疊帳單重重擱在桌上,「喏,軟片費、沖洗費、食宿費、伴護費、保護費和產檢費,帳單付清你就可以把人贖回去了。」小宇少給的錢自然是找他未來的丈人補足,他剛澤焰可不做虧本生意。
產檢費?天沼望著桌上擺的婦產科收據,不覺一愣。
「她有了。」剛澤焰見他呆傻的模樣,好心替他解惑。
「我的?」天沼傻愣愣的低問,一抹呆呆的笑容在他臉上擴大。佩瑩有了他的孩子!
「你會懷疑也是應該的,很少看到懷孕四個月的孕婦肚子那麼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少說至少六個月。」剛澤焰故意說道,一副挑撥離間的嘴臉。
「真的是我的?」天啊!他和佩瑩真的有孩子了!他的戒指呢?天沼有些慌亂的四處翻找著銀戒。他要替她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要有玫瑰花、粉紅色的氣球……
「你不信就算了……」
門外隱約傳來啜泣聲,下一秒鐘就見到徐秘書緊張的推開門大叫,「總裁,璩小姐跑了!」
「瑩瑩在門外?」天沼抬起好不容易找到的銀戒,一下子衝出辦公室。
「喂,你的帳單還沒付清。」剛澤焰追了出去。
天沼趕到電梯前時,電梯門正好在他眼前關上,只來得及瞥了眼佩瑩心碎的神情。
「瑩瑩,別走!」他朝著電梯大喊,雙手慌張的猛拍著電梯門,電梯門上的號志燈並未停止,一格一格地往下掉。
天沼不假思索地衝向樓梯間。
「喂,這裡是二十五樓呢!」剛澤焰對著那抹迅速消失的背影喊道,但人早就走了。他無奈地聳聳肩,逕自走向電梯。
他輕佻的表情在踏進電梯的同一瞬間轉換為冷然。
「Shit!」剛澤焰啐了一口。什麼時候他這雙沾滿血腥的手也幫人牽起紅線了?他原本是來搞破壞的,現在竟然變成幫他們兩個復合的紅娘。
一切都是因為苻天沼那傢伙讓他想起「她」!那個該死的笨女人!
☆ ☆ ☆
他會懷疑是應該的,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負心的女人挺著大肚子跑到人家公司裡,還聲稱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硬要他負責。可是,這股心酸委屈的感覺怎麼也揮不去,逼得她淚水一直往下掉,停也停不住。
剛澤雪還是錯了。天沼早已習慣沒有她的生活,她不該再來擾亂他的平靜,妄想還能待在他身邊。
「不許哭。」佩瑩摀住抽噎顫抖的唇,對自己說道。
她一定要堅強,她還有寶寶要照顧,可是……是他自己說要跟她耗到世界末日的!
「大騙子!」她哭腔哭調的罵道,眼淚掉得更凶了。
腹中的孩子對她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走沒多久,她的腳就一陣酸軟,不得不停下腳步,在百貨公司前的小廣場稍作休息。
天沼遠遠看見淚流滿面的佩瑩坐在長椅上休息,才安心的放慢腳步,朝她走去。
「你真的越來越醜了。」他遞出手帕,調笑的話中盛載著滿溢的深情與思念。
佩瑩抬頭看他一眼,沒有接過手帕,無言的站起身慢慢走開。
「別走。」天沼連忙拉住她的手。
「你不需要追過來的。」佩瑩試著拉開他的手,但他怎麼也不肯放。「放開手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另一個十年了。這樣結束不好嗎?」
「不好。」天沼搖頭,拉起她的手貼在唇上,眷戀的印下細細的吻,「我不要結束。我們重新開始。」
佩瑩抽回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她吸了吸鼻子,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合著淚光怔怔望著他。
良久,她抿了抿唇,開口道:「沒用的,我們試過了,可是發生過的事真的能這樣抹去嗎?別自欺欺人了。你永遠在害怕我會離開你,我也永遠背負著負心的罪名,相同的傷害總是不斷在我們之間重複,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這份愛壓得無法呼吸。」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天沼手指輕柔的撫過她紅腫的眼,「我們的愛讓你無法呼吸?」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她如何能夠將他推向李思璇的懷裡,並非不愛,而是她不願他在愛中窒息。
或許他也該做相同的選擇,放開手,讓彼此都喘一口氣。
他溫熱的手輕輕離開她的臉頰,那陡生的失落感讓佩瑩忽然有股捉回他的手的衝動,但她只是看著他緩緩垂下手,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或許你說得對,我們是該結束了,在我們讓彼此窒息之前。」天沼側過臉,在她頰上印下一吻,「你母親留給你的財產我會委託黃律師交給你。好好照顧自己和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他相信,他真的相信!
「不是……這不是我的真心話。」佩瑩望著天沼漸漸遠去的背影,破碎的話語自顫動的雙唇溢出,細弱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
然而,漸行漸遠的天沼卻倏地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她,而後擠出一抹笑,復又往前行。
「別走……」她輕喃。
「阿沼,別離開我!」佩瑩忽然放聲哭喊,「失去你,我一樣無法呼吸!」
她終於明白他為何無法放手了,因為相思太沉重,同樣令人窒息。
☆ ☆ ☆
回到天沼家之後,一切似乎又和四個月前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有了正大光明留下來的理由──她現在是正牌的苻太太。為了讓腹中的孩子有合法的身份,天沼和她已經先到法院公證結婚,辦完戶籍登記,等孩子出世後再補辦婚禮。
一開始她並不在意有沒有盛大的婚禮,畢竟實質的幸福比表面上的儀式重要多了。但當天沼秀出屠軍特別為她設計的婚紗後,她開始期待了,畢竟每個女人都希望穿著美麗的婚紗嫁給心愛的人,所以婚禮還是很重要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