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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碧洛

  小伶兒啊!我竟想把你捧在手心裡呵護一輩子。

  「郭先生還沒來。」媽媽級的護士含笑地對趴在窗口上左右張望的伶兒說。

  伶兒悻悻地縮回頭,死不認帳地咕噥道:「我又不是在等他,他來不來干我什麼事?」

  護士笑了笑,沒多說什麼。這孩子初來的那幾天活像只小刺蝟,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雖然個性還是很烈,常常冷著一張臉半天不吭聲,不過本性倒不壞。

  伶兒撐著下巴,眼光不時往門口飄。他早該到的,住院一個多禮拜以來,他每天都準時八點到醫院「煩」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晚還沒來的情形。怕是膩了吧!開始覺得只會冷言相向的她乏味無趣了,所以就像對待一隻失寵的寵物,任由她自生自滅。她應該開心的,終於可以不再聽他連篇的廢話,也不必被他短路的舉止弄得哭笑不得,但心中那陣空虛感又是因何而生?

  「手伸出來,打針了。」護士輕拍她的頭,喚回她游離的思緒。真不曉得她的父母是怎麼待她的,不過十七歲,正是對生活充滿了幻想的年紀,但她卻對週遭一切的人事物全都死心絕望了。

  伶兒回神看見護士手中大號的營養針,頭皮便一陣發麻,她寧願被刀砍,也不想讓那根又細又尖的東西刺進她皮膚裡,下意識地她不斷往牆角縮去。

  「原來你怕打針啊!」護士的口氣擺明了在激她。

  「誰……誰怕那根小東西?」伶兒逞強地說,吸了幾口氣,十分勇敢地把手伸出去。

  「這才對嘛!」

  伶兒強忍住針刺進皮膚裡的噁心感,別過臉去,不看護士那一臉計謀得逞的笑容。

  他真的不來了嗎?伶兒望著房門,心中有一股好強烈的失落感。

  「別胡思亂想,郭先生等會兒就來,你先躺下休息一會兒。」護士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安撫伶兒。

  護士出去沒多久,就有人敲門。

  「誰啊?」伶兒懶洋洋地問。他是不敲門的!

  「驗血的。」

  「進來。」伶兒心中有絲懷疑,她都快出院了,現在才驗血不嫌太遲了嗎?

  一個矮個子的男護士推門走了進來。

  「抽二十西西。」

  伶兒瞇細眼,他的聲音在發抖。

  「你幹麼那麼緊張?」

  「我今天第一天實習。」

  實習生?!伶兒挑高了左眉,「你知道這是什麼病房嗎?」

  男護士環視房內擺飾,支吾地說:「呃……應該是特別病房吧!」

  「特別病房會叫實習生來?」

  「醫院人手不足。」他說得很合理。

  或許是她多慮了!伶兒捲起袖子,打算再接受另一次「酷刑」。

  忽而眼前刀光一閃,伶兒抓起床頭櫃上的水果刀,翻身滾下床。

  「身手不錯。」殺手喬裝的男護士讚許地點點頭。

  「不要太輕敵。」伶兒雙手緊握水果刀,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叫有自信。」殺手站在原地揮舞著開山刀。

  「誰派你來的?」其實她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除了忻先生,你還有其他仇家嗎?」

  「我想也是。」伶兒愴然狂笑,陰冷地說,「他因獸慾而讓我生,又因利益而要我死,他以為他是什麼?神嗎?我不會讓他如意的。」

  「這可由不得你作決定。」

  「是嗎?」伶兒坐回病床,挑眉睨他,「你確定你殺得了我?我西洋劍四段、跆拳道三段、柔道四段,還是空手道教練。」

  「你唬……唬我!」他亂了陣腳。原本設定的情況不是這樣的,早知道就不要自作聰明接下這件事,他還以為所有的十七歲小女生都是見到刀子就昏倒,然後不用十秒鐘他就可以搞定,回去交差了。

  「是不是唬你的,試一下就知道了。」伶兒一派輕鬆自在。

  握著開山刀的手開始發抖,這女孩的冷然讓他恐懼,彷彿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他遲疑地往門口退了兩步。

  「伶兒,我來了!」謹曄猛然推開門,正巧打中殺手的後腦勺,咚一聲,那個倒楣的殺手應聲倒地。

  「伶兒,你要吃水果叫我幫你削就好了,你不要自己拿刀子,很危險的。」

  謹曄皺著眉頭,一臉責難地望著伶兒,手提著兩籃水果,看也不看地從殺手身上踩過去。

  伶兒從來沒看過這麼荒謬的場面,幾乎要同情起那個可憐的傢伙,「喂,你踩到人了。」

  「有嗎?」謹曄回頭四下張望,不太仁慈地又踹了那殺手一腳,口氣卻一如往常地和藹可親,「朋友,躺在地上是很容易著涼的。」

  「他被你打昏了。」

  「我有打他嗎?」謹曄揚揚雙手提著的水果籃,天使般的臉孔顯得很委屈,他兩隻手都拿著東西怎麼可能「打」人呢!

  「朋友,你會不會是病了?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謹曄放下水果籃,很吃力地扶他起來,偶爾不小心手一滑讓他摔了好幾次,可是謹曄真的一點惡意都「沒有」。

  「不……用了。」殺手硬擠出虛弱的聲音婉拒他的好意。

  「不行,看你傷成這樣,一定要去看一下醫生。」謹曄終於把他扶正,回頭對伶兒交代道:「伶兒,我帶這位朋友去看醫生,回來再削蘋果給你吃。」

  「喂!」伶兒對著他的背影叫道,「他是殺手!」

  謹曄和善的表情在背對伶兒的瞬間換上一臉冰冷銳利,迫人的氣勢立時籠罩住殺手,使他不敢擅動。

  「回去告訴你的老闆,忻伶兒現在在我的保護之下,如果他敢動她一根寒毛,就是公然向旭日集團挑戰,我希望他自愛一點。」謹曄面無表情地在殺手耳際低語,但語氣中的怒意卻不容忽視。

  「我知道。」

  「還有……」謹曄猛然轉過他的臉。

  殺手以為自己又要挨他一頓好打,嚇得雙腿發軟,半掛在謹曄手上。

  豈料謹曄只是輕拍他的臉,「別再當殺手了,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前程,真實生活並不像黑社會電影那樣刺激有趣,趁還沒鑄成大錯前及時回頭吧!」

  「你要放我走?!」殺手不敢相信地愣愣青著扶住他的英俊男人,「可……可是我是殺手!」

  「那只是你的一念之差,以後別再犯就好了。」謹曄拍拍他的肩,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殺手這下子是真的說不出話來,這男人究竟是白癡還是聖人?

  「對了。」謹曄從皮夾裡掏出三千塊塞進殺手手中,「我剛才的舉止太惡劣了,這些錢你拿去看醫生。」

  殺手失神地望著謹曄離去的背影,是誰說這世界沒有聖人?眼前這一個不就是。

  他將開山刀塞回衣服裡,知道「任務」已經完成了!

  她會連累他!忻正群已經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解決掉,如果那傢伙繼續跟她在一起,難保忻正群不會連他也殺了,趕他走,忻家的恩怨沒必要連累他。伶兒靠著床頭坐下,心中已然下了決心。

  「伶兒。」謹曄推門進來。

  「你把他解決了嗎?」伶兒故意裝出冷絕的口吻,彷彿生命在她眼中無足輕重。

  「沒有,我把他放了。」

  「你瘋了嗎?!」伶兒失控地大吼,「他剛才要殺我耶!」

  隨即,伶兒放棄了表情,淒然冷笑了幾聲,「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他要殺的人是我,又不是你,誰願意蹚這渾水!我早該瞭解這條金科玉律。」

  「伶兒,別說這種話。」謹曄雙眉聚攏,輕搖著頭。

  「別說這種話?!那你是要我說英語、法語,還是西班牙語?哈,十分抱歉,我就只會說這種話。」

  「伶兒──」謹曄關上房門,走到病床旁。

  伶兒別過臉,將身子縮進薄被裡。

  謹曄無奈地歎口氣,在床邊的椅子坐下,「伶兒,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沒空聽你說。」

  「伶兒,別任性。」謹曄微微掀開薄被。

  伶兒一把甩開薄被,翻身坐了起來,「我是任性嗎?當別人拿著刀要你死的時候,要他付出點代價有錯嗎?我沒有你那種以德報怨的寬大胸襟,我只知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今日加諸在我身上的,來日我一定如數奉還。如果你看不慣我的「任性」,盡可以拍拍屁股離開,我不過是顆頑石,聽不進你郭大聖人的教誨。」

  「伶兒,這種譏諷的話不適合你。」謹曄輕執起她的小手,眼神仍是那般溫柔。

  太遲了!伶兒避開他的眼。當她對一切還懷有一絲希望,日夜祈求上蒼賜予她一雙溫柔凝眸時,他從未出現,而今,她不再奢求了,這溫柔只會軟化她的仇恨,她僅剩的仇恨,一旦失去仇恨,她就一無所有了。

  「當他們的巴掌落在我臉上,將我像破布娃娃一樣踹到牆角時,誰又想過那適合我嗎?」悲哀的聲音彷彿自遠方淡淡飄來,伶兒幾乎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聲音。

  「他們打你?」謹曄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與憤怒。

  伶兒嘲弄地看待他眼中的心疼,彷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打也好,沒打也好,收拾起你那些過度氾濫的憐憫與同情心,別當我是受虐兒。如果你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表現你「人溺己溺」的精神,最好滾遠一點,我最受不了男人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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