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費可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聽說旭日聖人心腸很好。」
「對啊!那個女孩子好像也是他從台灣救回來的。」
「我倒要看看聖人到底有多神聖。」費可蝶噙著冷笑喃喃自語道,一個計畫已然從心中成形。
「伶兒,你真的不用急著要去公司,你的傷還沒全好,等你的傷好了再去上班也不遲啊!」謹曄回頭對堅持要跟他一起去公司的伶兒說。她的手甚至還包著繃帶,教他怎麼能放心讓她去做事!
「我的手已經好了,這繃帶是那個蒙古大夫用來騙錢的。」伶兒依舊堅持自己的傷勢已無大礙。
「你是不是覺得一個人在家很悶?不然我請媽咪來陪你。」
「不用了,每次你剛走沒多久,他們就來了。」
「那很好啊!你不喜歡他們來嗎?」謹曄十分不解伶兒臉上那一抹足以稱為痛苦的表情。
「我當然喜歡郭媽媽來,不過如果每天一見面就有人衝著你直喊「野丫頭,你的手接不起來啦!真是老天有眼!」我想你也不會多愉快。」伶兒面無表情地說。
謹曄只能苦笑,「我爸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有惡意的。」
「看他的樣子實在很難相信他沒有惡意,不過既然他是你的爸爸,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伶兒說著,一邊將放西洋劍的皮套繫在腰上。
一切準備外出的工作就緒,她抬起頭看著謹曄幾秒,又說:「我不打算再窩在這裡當廢人,如果你已經後悔答應我去你的公司上班就直說,我可以另外再找工作。」
假如這些話是出自其他人口中,謹曄相信多少有些同他賭氣的成分在,但伶兒卻不是那種會賭氣的人,她所說的就表示她即將做的,就因為這一項認知,謹曄更不能說「不」。
「你確定你的手沒事了?」謹曄想答應讓她一起去公司,卻依然放心不下她的傷勢。
伶兒索性以行動證明,她俐落地抽出腰間的西洋劍挑起謹曄綁住頭髮的黑色緞帶,不到一秒鐘,黑色緞帶已穩穩躺在伶兒手中,西洋劍也收入皮套中。
謹曄幾乎要為她矯健的身手鼓掌,但隨即又想起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伶兒,你真要帶那把西洋劍去公司?不太好吧!」尤其他公司內的成員都不是尋常人。
「你把它當成美工刀就好了。」
這麼大的「美工刀」?!算了,一切順其自然吧!只希望公司的同仁們別誤以為伶兒帶這把「美工刀」是來「踢館」的,那時可就不好收拾了!
「你很為難,是不是?」伶兒見謹曄不作聲,也明白他的顧慮,「我不是故意要讓你為難,可是西洋劍一離開我身邊,我──」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垂下頭低聲說:「會怕。」
「別怕!」謹曄不自覺地將她擁入懷中,想撫去她眼眸中深藏的恐懼,「別再去想過去那些不愉快的記憶,相信我,只要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半點傷害。」
教她如何能不去想!教她如何能遺忘!伶兒痛苦地閉上雙眼,在他懷中那些往事或許在逐漸淡去,卻永遠不會消失。他的懷抱溫暖得讓她捨不得離開,卻也讓她變得依賴,但她沒資格依賴,宿命注定了她必須孤軍奮鬥直到了結一切仇怨。
夠了,不准再沉溺下去!伶兒輕輕推開謹曄的懷抱,踮起腳尖梳理著他披散開的髮絲。
「對不起,弄亂了你的頭髮。」
「沒關係。」謹曄平靜地說,心中卻因為伶兒的退卻起了一陣郁窒感,悶悶的,有些難受。
「你為什麼會把頭髮留得這麼長?」伶兒隨口問道,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的溫柔。
謹曄聞言卻怔了一下,「為了一個約定。」
「什麼約定?」伶兒替他繫上黑色緞帶。
「我以前和鄰居的小女孩約定要一起留頭髮,要把頭髮留得很長很長,就像中國古時候的人一樣,然後我們就可以做名副其實的「結髮夫妻」了。」
伶兒猛然鬆開他的頭髮,彷彿那綹髮絲灼燙了她的手,還有……心!
「怎麼了?」謹曄感覺到那些微的異動。
「沒事。」伶兒強作鎮定,故意忽略心中莫名的刺痛感,「後來呢?」
謹曄深深吸了一口氣,帶點黯然地說:「她死了,因為意外,她在街上被流彈射中。」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伶兒深感歉意,不只因為她勾起他不愉快的往事,更因為她覺得──釋然!
「沒關係,我早就過了那段自欺欺人的日子,我只是覺得遺憾。她是我見過最善良、最單純的人,她可以為了救一隻受傷的野狗,冒險衝入野狗群裡把它抱出來,然後自己因為被野狗抓傷而躺在病床上三天;也會為了一部看了十幾遍的悲劇電影哭掉兩大盒面紙,或許就因為她太好了,上帝才迫不及待要她去陪伴。」
「那誰來陪伴你?」伶兒心疼他落寞的神情,一時之間脫口而出。
「我?我有你啊!」他一愣,隨即笑顏逐開。
我如何代替得了那女孩!她在你心中的比重是我遠遠所不能及的,這一頭長髮不也是為了紀念她才保留至今!伶兒苦澀地想,猛一回神卻被自己的想法所震住──她竟為此感到苦澀!
該死!她是何時讓自己陷入這種自艾自憐的情緒中?她不該感到嫉妒與苦澀的,只有深陷愚蠢愛情中的笨人才會任自己糾纏在這團雜亂裡,而那人絕不會是她,也不能是她,可是……心中這分灼痛又所為何來?
會嗎?難道她已經受上這個澄澈似水也柔情似水的男人了?!
大概沒有小妹像她這樣悠閒好命的了!
伶兒一手支著頭,百般無聊地翻閱著桌上的加菲貓漫畫書。她這個小妹上班至今三天了,沒幫人倒過一杯茶,沒跑過腿、沒送過公文,倒是別人送來的茶水喝了不少杯,漫畫書也看了不下百本,而且還是專人到書局去買來的。可是她對這個超級大閒差卻沒半點好感,不,說得更正確些,她對自己目前所呈現的「廢物狀態」感到很火大!
「忻小姐,喝杯茶吧!」金髮碧眼的美國男子端了杯紅茶,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對伶兒說。
伶兒抬起眼打量了面前大約二十七、八歲的美國男子好半晌,既沒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紅茶,也沒開口說話。
美國男子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放下茶杯就要離開。
「等一下!」伶兒出聲喊住他,「你們到底有什麼意圖?」
「沒……沒有。」美國男子被她一嚇,原本就不流利的中文說得更是結結巴巴。
「沒有?!難不成旭日集團請的小妹個個都像我這麼悠閒?」伶兒柳眉一挑,滿臉的不信。
倏地,她翻身躍過桌面,原本繫在腰間的西洋劍已抵住美國男子的頸部,銳利的眼眸對上他有些心虛的臉。
「走!去你的辦公室!」她大喝。
「哦。」他認命地應了聲,領著伶兒往辦公室去。
一進辦公室,伶兒幾乎當場傻眼。哪裡有半點美國前三十大企業的樣子,辦公室裡各色人種男女老少全擠在一張辦公桌前,辦公桌上站著一名黑髮的東方人,她定睛一看,是那名叫高翔的男子。
高翔拍了拍手要大家安靜下來,隨後扯開大嗓門喊道:「賭麥可沒事的站在左邊,賠率是一賠一,賭他有事的站右邊,賠率是一賠八,賭他回不來的站中間,賠率一賠一百,賭資最多一美元,趕快下決定!」
「我賭莊家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伶兒冰冷的聲音穿越一切喧嘩直達紛亂嘈雜的源頭,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一聽見這冷然的聲音,高翔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怯怯地回頭對伶兒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伶兒沒理會他告饒的表情,一把推開送紅茶給她的美國男子,直朝著高翔走去,滿腔怒火已瀕臨爆發,緊握西洋劍柄的右手不斷收緊發熱,週身輻射出的熱能與憤怒幾乎要使辦公室內乾燥的空氣起火燃燒。
她或許一出生就是個不潔的罪惡,但這並不表示她也甘於做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更不代表她必須受人戲弄,淪為賭注上的一顆棋子!她不奢望別人對她會有幾分尊重,但她絕不接受這種侮辱,她不是任人擺弄的小白老鼠!
完了!他這條小命恐怕不保了。高翔呆望著挾怒而來的伶兒,艱難地嚥下胃部湧起的酸水。早知道就不要答應他那一班見死不救的同事做這個試驗,她的強悍自己是早就見識過的,何必硬要逞強讓他們也見識一下,結果,好了吧!自己就快成為劍下亡魂了,那群傢伙還一副看戲的模樣,交友不慎的最佳典範莫過於此了!
冰冷的銀光劃過他眼前,高翔不禁狠狠倒抽了一口氣,然而劍尖卻在他胸口前半吋猛地打住,四周屏息靜待的人莫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