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房門。「有事嗎?巖瀨小姐。」
巖瀨千夏有禮地躬身。「我代表Sparrow前來探訪。」
柯昀濃嚥下喉嚨的苦澀。「請進。」
巖瀨千夏入內,環視整個房間的擺設。這間飯店在上海是五星級、天天客滿的飯店,歷史悠久,飯店餐廳道地的上海菜讓人讚不絕口。
「如果飯店也是柯小姐的朋友幫忙訂的,那柯小姐的朋友來頭一定很大,這間飯店需要在半年前預約住宿。」
柯昀濃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的朋友都很熱心。巖瀨小姐,請坐。」
巖瀨千夏先將手中的禮盒放在桌上,然後坐了下來。
「這是?」
「Sparrow邀請妳參加明晚的宴會,他想到妳突然來到上海,一定沒有合適的衣服,所以要我送禮服和鞋子過來給妳。」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黃浦江外灘的景色,古老滄桑的美感,街道燈飾,都感受得到舊時十里洋場的富裕和風華。
「堯人還好嗎?」
巖瀨千夏並不打算隱瞞。「柯小姐離開後,Sparrow大發脾氣,並取消返美的計劃,已預定星期五結束上海所有的行程,返回台灣。」
柯昀濃並沒有任何喜悅。「法拉利車隊不會生氣嗎?」
「總公司自然不高興,只不過Sparrow一向隨心所欲。」
柯昀濃凝望著上海的迷離夜色。「妳是日本人,卻說得一口標準國語……有一句俚語是『強摘的瓜不甜』,妳知道意思嗎?」
「大概能夠理解。」
「那巖瀨小姐的看法呢?」柯昀濃回頭,定定地注視巖瀨千夏平靜的神情。
「如果柯小姐意思是指您和Sparrow的關係,我只能說,你們不屬於同一種生活。」這是巖瀨千夏的答案。
「這麼明顯?」
「Sparrow的光和熱會燒燬你們剛萌芽的愛情。」
柯昀濃轉身,再度將視線投向窗外。這次離開上海,也許不會再度重遊……
「我會參加明晚的宴會。」
「那請柯小姐將您的護照交給我,我必須去訂返台的機票──」
柯昀濃搖頭。「不了,我沒打算那麼早回台灣。我有兩個朋友要來上海跟我會合,我們要到處看看。」
「柯小姐的意思是……」
柯昀濃很輕、很輕地展露微笑。「我想找回我自己的快樂。」
這是她的答案。
第八章
晚宴是由中資財團出面邀請,受邀人士包含政商名流、冠蓋雲集,地點在上海郊外一處私人俱樂部。
柯昀濃髮現原來大海也接到主辦財團的邀請後,立即捨棄花堯人的邀約,選擇和大海一同出席。
她不願想像花堯人派車前往飯店卻接不到人時,會有多麼憤怒──不,也許他根本無所謂,至少,目前她的手機依然沒有他的來電顯示。
遠處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雨開始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隨著客人一一抵達,風雨逐漸加劇。
柯昀濃站在宴會大廳一旁。大海讓台商聯誼會會長拉去長談,她獨自一人站在大廳的邊緣,平靜地欣賞眼前的熱鬧。
宴會人口處突然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人人高聲喊叫著,正式宣告今晚的男主角已翩然抵達。
大海回到她身邊。「Sparrow來了。」
「我想也是。」柯昀濃顫抖地將香檳杯放在一旁的桌面。
「如果妳不想見他,就不應該參加今天的晚宴。」大海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搖頭。「不,我想見他。」
上海耀眼而迷離的夜景,她也許只有這麼一次機會停留觀賞,就好比花堯人之於她的生命,十年前是陣風,吹亂了她的生活,十年後還是像一陣風,再度讓她的生活失去平靜。
她穿著花堯人贈與的晚宴服,這是一襲黑底紅花的改良式旗袍,栩栩如生的手工繡花、神秘又性感的完美配色,旗袍領、橫斜在鎖骨間優雅的十字扣、合身的胸線和腰線,完全襯托出她典雅幽靜的氣質;禮服的下半身完全顛覆旗袍傳統的窄襬設計,改為一層又一層黑色網紗蓬裙,顯得更加年輕有活力。
她將一頭烏黑的頭髮綰起,僅用一隻簪花加以固定,淡雅的粉妝掩去她數夜未曾好眠的黑影,今晚的她宛如一朵眉間蘊著淡淡憂愁的山谷幽蘭,吸引在場男士所有的目光。人人都在打探,這位美麗俏佳人是來自何方?
大海同樣迷戀柯昀濃所散發出的嫵媚風情,那淡淡的憂愁更激起他男性的保護欲。
他以保護者自居,更不放棄終有一天能夠取代花堯人在濃濃心中的地位。
「妳要見他一面應該不容易。」
花堯人周圍黑鴉鴉地擠滿一堆人,參與宴會的人士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他們或許也是別人的偶像,Sparrow卻是他們共同的偶像!
浪漫的華爾滋樂曲在此刻響起,舞池裡儘是一對對翩然起舞的紳士淑女,女士們揚起的裙襬像一朵朵美麗的花。
大海舉起手臂、彎腰。「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妳跳支舞?」
柯昀濃眨眨眼。「我不太會……」
大海不讓她拒絕,他握住柯昀濃的手。「會動身體就可以了,我會帶妳。」
大海帶領著柯昀濃走進舞池,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裡,緊密地將她保護在自己的臂彎裡。
柯昀濃白著臉,無法適應別的男人的擁抱,她輕輕掙扎。「大海,算了吧,我真的不會跳舞,你看我僵硬得跟電線桿沒兩樣……」
大海摟抱著她,慢慢地滑開舞步。「這很簡單的,會比要妳忘了花堯人還容易。」
柯昀濃愕然抬頭,她看到大海眼中的溫柔和堅持。「大海?」
大海真情表白,「十年後再相遇,妳的成熟和溫柔讓我對妳一見鍾情,濃濃。希望妳給我機會,讓我照顧妳,我會陪在妳身邊,不會像花堯人一樣讓妳哭泣。」
柯昀濃無力地低頭,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大海,我不能……」
大海勸說。「當然可以,嚴格來說,妳和花堯人只談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戀愛,這種薄弱的感情當然可以放手。更何況,十年前妳曾經偷偷暗戀我,我要妳忘了花堯人──」
「你想得美。」
突然冒出的低沈嗓音,讓大海停止滑步。
柯昀濃瞪著來者。她眨眨眼,陰沈憤怒的花堯人彷彿由地底竄出的魔鬼一樣令人心懼。
「花堯人?」大海沒想到會在表白的同一時刻,冒出自己的故友兼情敵。
兩人身高相同,如果比體型,像橄欖球選手般的大海絕對勝過比例精壯、修長的花堯人。
花堯人撇著嘴,譏諷地審視眼前的大海。「大海,來不及了,就算濃濃曾經在十年前喜歡過你,但那已經是過去式。況且那種喜歡根本只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狀況!」
他逼向前,黑眸像著了火般注視著濃濃。「命中注定,柯昀濃這輩子就是我花堯人的人,你要她忘了我?絕對不可能!」
大海氣憤地提高音量。「我不會像你一樣對她不聞不問,她應該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顧!」
花堯人無謂地聳聳肩,但看見柯昀濃臉上的淒然時,他皺起眉頭。「大海,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用不著外人來充當過路英雄。」
「我不只是過路英雄,我等待的是一個機會,我在等待濃濃接受我!」
花堯人再也不能玩世不恭地看待這一切,他粗暴地將柯昀濃拉回自己臂彎裡,陰沉沉地瞪著懷中的人兒。「小麻雀,投懷送抱要看清楚方向,妳人是我的,」他指指她的心。「心也是我的,妳能飛到哪去?」
大海氣憤地在一旁跳腳。「你根本不在乎她!如果在乎,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台灣不聞不問,連一通電話都不打!如果你在乎她,在撞車之後,會立刻向她解釋自己的狀況,濃濃也不會著急地趕到上海,抵達浦東機場時已經半夜了!她是女生,是用來呵護的,既然她已經來到上海,處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你還是只把她丟在她朋友幫她找的飯店,寧願去陪那些美麗妖艷的Show girl也不願分一點時間給她,你認為你這樣算是在乎她的表現嗎?!」
大海一口氣吼完花堯人的罪狀後,柯昀濃雙手覆臉,已經瀕臨崩潰。
現場人士的議論聲沒有間斷。這是一條比Sparrow撞車更大的新聞啊!
巖瀨千夏帶著保安人員守在一旁。她正在考慮是否要將大吼大叫的大海趕出宴會現場。
懷中顫抖不已的柯昀濃讓花堯人不禁心慌。「我在乎她,她是我最捨不得的女人……」
只是在花堯人開頭表白時,柯昀濃心中的怨懟卻完全爆發出來。
她推開花堯人的懷抱,淚眼迷濛。「捨不得不一定是因為愛情!」
「捨不得,也許是因為相處久了,習慣彼此。捨不得也許是因為你還有需要我的理由,更也許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可以代替我的人。捨不得也許是因為你根本還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為愛我所以需要我,還是因為你的身體需要我,才不願放棄,而不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