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夜輾轉難眠,一閉上眼睛,都是堯人撞車的畫面。
他呢?為何他從沒想過自己是否要打通電話報平安?
大海在飯店餐廳找到憂心忡忡的濃濃,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早,濃濃。」
柯昀濃望著大海的招牌笑容,許多有關他和小莉的問題在心中盤桓很久,但始終問不出口。「你吃了嗎?」
「吃了,我們男人好解決,幾個饅頭就是一餐,妳呢?吃飽了嗎?」
「嗯,我吃飽了。」
「那要不要現在就去醫院?我怕太晚,又遇上一堆新聞記者。」
柯昀濃拭去嘴邊的咖啡漬。「好,我們現在就過去。」
住宿的飯店和醫院距離很近,等他們抵達醫院時,果然看到人民醫院的四周早已停滿各大新聞媒體的SNG車以及載滿採訪記者的廂型車。看來他們一直沒離開過,Sparrow的車禍已成了國際體育新聞。
大海將車停好,兩人選擇走樓梯避開新聞記者。
「這裡的外科醫生是我的球友,他可以帶我們進入管制區,但能不能進入堯人的病房,就要靠妳如何跟經紀公司打交道了。」
醫生朋友就在前方,他交給大海和濃濃各一件白袍讓他們穿上後,隨即刷卡通過管制。
Sparrow的病房前滿是問候的花束、花籃,幾乎掩沒了走道。
她在病房外的沙發椅上看到正在閉眼補眠的巖瀨千夏。
她堅定地走上前。「巖瀨小姐。」
巖瀨千夏睜開眼睛,並不意外柯昀濃出現在自己眼前,她起身,兩個女人的視線平齊。
「妳來了?比我料想的足足早了一天。」
「怎麼說?」
「台港線的機位到了週末一位難求。」
「我有朋友幫忙。」
巖瀨千夏的視線掃過一旁的大海。「就像這位先生帶妳來醫院一樣?」
「沒錯。」柯昀濃深吸口氣。「堯人還好嗎?」
巖瀨千夏還是保持著完美的應對。「Sparrow腳傷復原良好,再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們會直接返回美國,總公司要對Sparrow安排精密的身體健康檢查。」
「不回台灣?」
巖瀨千夏輕輕一笑。「沒必要回去吧?」
「那原先的租屋呢?」
「退租或由柯小姐繼續使用,我想Sparrow不會有任何意見。」
「他同意出院後就直接回美國?」
「當然。」
柯昀濃雙拳緊握。「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請。」
柯昀濃向前。她的雙腿發軟,連握著門把的手都顫抖不已,她懦弱地想逃,想逃離這所有的一切……
她推開病房的門,裡頭的歡愉聲音讓她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身後大海的支持,她相信自己無力撐過這一刻。
病房內滿滿是人,而且都是女人。這些女孩應該就是所謂的Show girl,她們經過經紀公司的允許前來陪車神共進早餐,並且拍攝準備發佈給新聞媒體的相片。
他就坐在床上,臉上依然掛著淺笑,他看來完好如初,只有腿部纏繞著一圈紗布。
他應該是有空閒的,如果他願意騰出和美女們打情罵俏的時間,哪怕只有三分鐘,用來打電話跟她報個平安,那該有多好!
「堯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廣受女人的歡迎。」大海看出濃濃的傷心和沮喪,悄悄地環住她的肩膀,表達他的關心。
只不過大海低沈的男人嗓音,卻吸引了花堯人的注意。他將視線投向門口,同樣也是大吃一驚。
「大海?!」
「好久不見了,堯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大海將身旁的柯昀濃輕推了出去。「我送個禮物過來給你。」
花堯人看到柯昀濃,喜悅的神情立即躍上臉。
「小麻雀?」他命令。「妳過來。」
柯昀濃抬頭挺胸,越過平均身高170的Show girl來到花堯人的床邊。
她可以感受到所有Show girl的強烈敵意。
「妳怎麼來了?」
「因為你不見了。」
花堯人抬起手,指著她的心。「我住在這,不可能不見。」
他就在自己的面前,掛著揶揄的笑,還是那樣玩世不恭。她好生氣,氣他讓自己這麼地憂心焦慮,但在見了面之後,所有的委屈和怒氣竟又只能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繼續蟄伏、醞釀……
「你沒打電話給我。」她幽幽地說。
花堯人聳肩。「新聞每天都有我的消息,妳看新聞會比聽我說來得清楚。」
他並不認為自己出門、比賽出事、該或不該打電話給她,是件重要的事情。
她搖頭。「那不一樣,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花堯人不愛她臉上的悲傷,他用力一扯,將她扯入懷裡。「小麻雀,我等妳十年了,妳不會因為這幾天的沒連絡,就忘了我有多麼在乎妳。」
「你真的在乎我?」
「妳說呢?」
他不顧旁觀的眾人,佔有地吻住柯昀濃的紅唇。
在場的Show girl嫉妒地尖叫,一旁的巖瀨千夏神色非常凝重,她二話不說,立刻要求保安進行清場,包括一旁呆若木雞的大海。
一個吻,像王子的魔法一般,暫時吻去了公主浮動的不安和怨懟。
她抬頭,輕拍他腳上的紗布。「痛嗎?」
花堯人聳肩。「一年到頭總是會受傷個一、兩次。」
「賽車是很危險的運動?」
他將濃濃摟進懷中,蹭著她柔柔香香的頭髮。「不會。因為有層層的安全保護,所以在那種衝撞力道下,我只有腿部挫傷。小麻雀,賽車是很安全的運動。」
她撫著他下顎的鬍渣。「那,第一名的寶座飛了,你會難過嗎?」
她以為他會難過,畢竟在各大媒體的預測中,他最具有冠軍相。
但他毫不在乎。他開心地朗笑。「這很好,如果每個賽程都拿到最高的名次,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花堯人自信極了。
「明晚有個宴會,妳陪我一同出席。」
她看著他的反應。「巖瀨小姐會同意嗎?」
花堯人聳肩。「她有必要反對嗎?」
她低頭,將他的大手納進自己手中。「巖瀨小姐說你結束上海之行,就會直接返回美國?」
花堯人低頭,解開她襯衫的扣子,拉低她的衣領,灼熱的吻印在她光裸的頸胸。「沒錯,行程是這麼計劃的……寶貝,我想妳。」
她梗住了呼吸,不是因為他挑起的熱情,而是因為他的承認。「可是我在台灣,你要我留在台灣嗎?」
「我會告訴妳,到時妳就結束台灣的工作,赴美和我會合。」
柯昀濃審視著他漆黑灼熱的眼。「你總是這麼任性地安排別人的生活?」
花堯人邪魅一笑。「不,我只想安排妳的生活。」
柯昀濃推開他的擁抱,傷心的淚水在眼眶聚集,她顫抖地扣起襯衫的鈕扣。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兩人的熱情只局限在床上。
「你有想過我的想法嗎?離開台灣等於離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在我最傷心難過或危急的時候,陪伴在我身邊的人是他們……」不是你!
花堯人皺眉,不太瞭解濃濃為何發脾氣。
「妳同意要陪著我的。」
柯昀濃迎視他。「我同意要陪你,是陪你的人,不是電視轉播。」
花堯人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果妳是因為我沒主動打電話給妳報告我的行蹤,那我道歉,我真的以為電視新聞播得很清楚。每天例行的記者會、所有的提問,我有問必答。」
柯昀濃苦苦地扯開笑。「看來這是觀念上的問題,我忘了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撫別人的心。」
她起身。「我先出去了,巖瀨小姐應該需要向你報告今天的行程。」
轉身,她緩緩步出病房外,輕輕合上門。
花堯人並沒有挽留。
門口的Show girl已經離開,等待的只有巖瀨千夏和大海。
巖瀨千夏保持著一貫的淺笑。「柯小姐,看來沒有重逢的喜悅?」
柯昀濃求助的目光投向大海。「巖瀨小姐,我承認那不是我所能適應的世界……」
大海伸出手臂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妳沒事吧?」
她搖頭,低聲懇求:「帶我走。」
在巖瀨銳利的注視之下,大海擁著柯昀濃離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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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飯店,她接到四通電話:媽媽、阿賢、又心和莎莎,她們擔心她的狀況,又心和莎莎正在趕辦台胞證,她們說會盡快趕到上海來陪伴她。
而打算以愛情逼她離開這些關愛的男人,卻一通電話都不曾打來。
他總是那麼自信,那麼地確定她的心意,彷彿認定任何事都無法改變她對他的迷戀和愛意……只不過在安排她的生活同時,他是否願意因她的需求而有所改變?
她要的只是安心而已,這也算是奢求嗎?
黑幕低垂,今晚是她在上海的第二夜,而想念的人依舊不在她身旁。
此時,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柯昀濃起身,由門上的窺視孔中意外發現來者竟是巖瀨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