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去外面吃,湊巧伯母又沒準備,那只好由我來動手嘍。」他開始翻冰箱。
林潔霜沉默著將自己縮成一團,悶悶地咬唇道:「她回去了,回她男人身邊去了。」
司徒黃魅頓了頓,敏感地注意到她所使用的措詞——她媽媽的男人不就是她爸爸嗎?
不由得想起那回他們父女間的劍拔弩張,以及提及她父親時那股恨恨的口吻,不難忖見他們之間必有很深的芥蒂。
司徒黃魅雖有滿腹疑團,但他也聰明地選擇不在這時刻開口。
「哇,好了好了,可以吃嘍。」司徒黃魅笑吟吟地端出兩盤蛋炒飯,香味四溢。「來,給點面子,這可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下廚喲,看你多偉大。」「是嗎?」林潔霜不以為然地輕哼,勉強捧場地舀了一匙入口。
「如何?」司徒黃魅像急於邀功的小孩,眼巴巴地趴在她面前等待讚美。她正視他半晌,才真心道:「這實在不像第一次下廚的男人做出來的東西,味道很棒。」
「真的?」他狂喜不已。「我就知道沒有難得了我的事。」
「我倒不知道你是這麼自傲的人。」她斜瞥他。
「這不叫自傲,是自信。」他立即反駁,然後也大口吃了起來。
「你跟我們總經理——司徒黑魘先生很熟嗎?」吃了一半,林潔霜試探。司徒黃魅一怔。
「為何這麼問?」他不敢直視她。
當初沒對她直接透露真實身份是認為沒必要交淺言深,想不到對她的感情會愈陷愈深,到她不知不覺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後,他反而不知如何開口了。他無意隱瞞自己與司徒黑魘其實是兄弟,而司徒黑魘明顯地也沒多嘴拆穿他,只是,目前這種情況,委實須找個適當時機好好解釋一番,就是不曉得屆時她是何反應。
他明白拖愈久愈不利,人說「擇期不如撞日」,此刻……恰當嗎?
「昨天我到公司時,他跟我談起你,他以為我們是那種關係。」林潔霜說到這,也低下頭。
「什麼關係?」
「你明知故問。」
「潔霜,有件事……」司徒黃魅斟酌著開口,但她卻在這一節骨眼把飯給吃完,然後又將盤子端進洗碗槽洗,於是乎,他被這麼硬生生打斷。
將盤子擦乾擺回原位,她喝了一杯白開水,司徒黃魅瞧見後便嚷:「我也要。」
兩人簡單地結束晚餐,接著一起坐在沙發看電視。
林潔霜不時偷偷覷他。許多年沒和男性在同個空間內單獨相處,她一直很排斥,但唯獨黃魅例外,和他在一起總是很有安全感,她不會擔心、受怕。「黃魅。」她瞳眸中有抹堅定地輕喚。
「嗯?」他轉頭。
此時此景,他們宛若一般戀人。
「我可不可以向你要求一件事?」
「什麼?」他語調輕柔。他很想告訴她他永遠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呵,這想法令他自己也感到挺不可思議。
「抱我。」她閉上眼。
沒有時間讓他確定她語中含意,他只是本能地——摟她入懷。
「再抱緊一點。」她又說。
他於是加重手臂力量,緊緊將她箝在自己懷中,不留一絲空隙。
林潔霜滿足地揚高唇角。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的懷抱一定很溫暖,與記憶中的感覺相當吻合,且不噁心。然後,她又緩緩抬起下巴,無言地等待他的吻落下……
「潔霜,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他撐著理智。
她輕輕頷首。
獲得她的確定,司徒黃魅即迅速地低頭吻住了她——一個細膩綿長的吻……
仿若一世紀之久後,他鬆開了她,還予兩人呼吸的空間。
他們的表情顯示著這個吻所共同引發的震撼。
「這樣就好了,潔霜。」司徒黃魅愛憐地撫著她的臉頰。「在我給你承諾之前,這樣就好。」瘖啞的聲音透露著他使了多大的自制力。
林潔霜已無法言語,只知心兒正砰砰狂跳,猛烈地撞擊著心房。
「我必須離開了,潔霜,否則我不敢保證自己是否能言行如一。」司徒黃魅直起頎長的身形,動作有些吃緊,彷彿感情與理智在做最後交戰。
她癡癡地瞅著他,雙眼迷茫。
司徒黃魅忍不住又低頭吻了下她的前額,道:「別忘了週末的約會,我會到這兒來接你,等我,知道嗎?」
語畢,他匆匆離去。
週末夜,一向是各項活動所相中的佳時。
其實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歌舞狂歡,只是地點不同罷了。
司徒黃魅依約到林潔霜家裡接她,但一進門卻見她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而她從頭到腳是一團糟。
「怎麼?還沒準備好?」
她踱來踱去、踱來踱去——「我……我沒衣服穿。」
「其實你怎麼穿都好看。」司徒黃魅眸中帶笑。
「一聽就知道你在撒謊。」林潔霜不悅地白他一眼。她可不是那種膚淺的女人,別人隨口誇個幾句就信以為真。
「我像那種人嗎?」司徒黃魅佯怒,遞給她一個紙盒。
「什麼?幹嘛?」她狐疑地接過。
「我未卜先知,所以——嘿,你打開瞧瞧就知道。」司徒黃魅雙手抱胸,等著看她表情。
林潔霜拆開紙盒,馬上一臉驚艷與不可置信———「哇……」
那是一件紫色的改良式旗袍,上頭有著精緻的手工刺繡,很典雅、很高貴大方的設計。
林潔霜愛不釋手地撫過領口、排扣、袖子、裙擺……
「快進去試試。」
「可是……又讓你——這實在不合理。」
「別管合不合理,它是特別訂做要送你的,倘若你不收,而我又不能穿,那它被遺棄的下場是很可憐又很可惜的耶。」
「特地訂做要送我?為什麼?」一個吻的代價?
「沒有為什麼,我不是說我未卜先知,知道你重視與我的約會而苦惱沒適合的衣服穿,那我這提出約會的人當然得先為你準備一套,是不?」
他說得似乎有道理,又似乎有哪不太對……
「可是——」
「你再可是下去咱們得改吃宵夜了,或者,你需要我幫你?」他壞壞地掀起一邊眉,作勢要接手衣服。
她身一旋,飛快鎖進房間。
不一會兒,她戰戰兢兢走到他面前讓他客觀地下評語。
「怎麼樣?」
「美極了。」司徒黃魅彈了下手指,讚歎。
「不過,這麼合身的剪裁……你如何曉得我的尺寸?」林潔霜提出問號。司徒黃魅做了個擁抱的動作,令她當下羞紅了臉。
「你的化妝品呢?」
「做什麼?要化妝嗎?只是吃頓飯而已,不必那麼麻煩了吧?」她會煩惱衣服是因為幾次相處下來,她明白他是個品味挺高的男人,會涉足的地點都是很高級的地方,那麼身為他的同伴,也不好太寒傖;但她著實不愛讓那些化學物品塗在臉上的感覺,上班頂多也只擦點口紅而已。
「不,我才捨不得在你粉嫩的臉上塗東西,只是點綴一下,在燈暈下會更出色動人。」
機警的林潔霜凝著眸問:「黃魅,老實說,你是不是安排了什麼?今天我會答應這約會是念在讓你三番兩次幫我忙,而上次我們也說好只是回請你,不是嗎?」
「潔霜,先別要我解釋,行嗎?」他輕聲要求。
兩人無言互望數秒,她進房將她僅有的化妝用品全搬出來攤在他面前。
他讓她在椅子上坐好,為她畫眉、點唇、刷睫毛、上眼影,然後,簡單的淡妝完成。
林潔霜跑到鏡子前審視自己,經過點綴後的五官果然更加明亮動人。
感覺神經上還遺留著黃魅方才輕柔的力道與流利的手勢,那種情景實在有股難以形容的親密,很溫馨。
只是,他一個大男人為何會化妝?除了寫書外,他還會什麼?
這一刻她突然發覺自已對他竟一無所知,熟悉與陌生的情緒矛盾地糾扯著。「我美麗的公主,咱們可以出發了嗎?」司徒黃魅做了個往外請的姿勢。「嗯。」
車子駛進一棟富麗堂皇的五星級大飯店,林潔霜一見當下瞪眼結舌——天!他想害她破產啊?竹槓也不該有這種沒人性的敲法嘛。
捧著一顆顫巍巍的心,林潔霜自下車後一直讓黃魅牽手帶領,不敢稍加亂動,生怕不小心做出個不合禮儀的舉動,那可糗大了。
想當年,她半工半讀、力爭上游到成為專科生(雖然只是夜校畢業),後來又拚命充實自己的能力,直到考上了「彩門集團」的面試,脫穎而出當上總經理秘書;這十多年來,她無心旁騖地致力於自己的目標——一個家、一份職業,和平靜、安定的生活。如今她達到了,只是她從未想過會有像此時此地的這麼一天,有點像麻雀變鳳凰的感覺。
而,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了黃魅,她想她的人生不會跳出這段插曲,僅會平淡無波地走完這一世。
這樣獨特、新奇的感受,是黃魅給的。
他總在她無措或沮喪時,突然帶著陽光出現,掃去她有形與無形的陰霾。她真的開始相信人性並不全是醜惡、令人失望的,她甚至期待她往後的生命中能夠一直有他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