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可以讓她留下來?」她激動地睜大雙眼。「不行,絕對不行,這樣來我不就沒戲唱了?」
「活該!當初勸你別耍詭計你就不聽。現在可好了,想想秋苓若知道你和她開了這麼大的玩笑,她會怎麼樣?」
「天吶!」她的腦袋裡不停地上演一幕幕女兒得知真相後暴怒的畫面。她嚇得苦苦哀求他:「伍風,幫我想想辦法啦!秋苓這孩子發起脾氣來就和她爹一個樣,很難平息的。萬一她就此和我斷絕母女關係,甚至賭氣誓死不婚,那我就真的罪孽深重了,你幫我想個法子啦!」
「你真的很嚴重啊!都死到臨頭了還擔心她的婚事。」他懷疑這真是他的昔日戀人?那個向來大而化之的率性女子?
「你難道不知道一個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個好歸宿嗎?算命先生在評論一個女人命好不好時,完全是看她婚姻幸不幸福,你不知道嗎?」
「慈雲,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是兩性競爭的社會,在許多方面女人早已不再屈居男人之下,甚至凌駕其上。婚姻對一個女人而言並不是那麼的絕對和必要。昔日男人所提供的溫飽和安全,今日的女性都可自己掙得,甚至有不婚的單親媽媽。但是你聽說過不婚的單親爸爸嗎?我不否認婚姻的重要性,人生路上有人相扶持是很不錯,但它不是絕對和必要的……」伍風搖頭晃腦,說得頭頭是道。
「你是來上『女人女人』節目的嗎?」她怒視著他。「別跟我提那些新女性主義,我全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秋苓雖是新女性,但卻不是新女性主義的實行者。她曾在感情上受過極大的創傷,這才是她畏懼婚姻的主因。她將自己封閉了這麼多年,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而不想法子救她呢?這個詭計雖然狠毒,但你有更好的方法嗎?」她說得義正詞嚴、語重心長,兩隻眼睛銅鈴似的盯著他瞧。
「唉!我是說不過你,而且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但是,這樣傷秋苓的心令我難受,那種椎心之痛實在令人生不如死,你明白嗎?」伍風頹然歎道。
「我又何嘗願意呢?但已經走出第一步了,怎能半途而廢?伍風,你就行行好,快想個法子別讓秋苓留在我身邊,求求你……」
「別求啦!事情我早給你辦妥了!」伍風憐惜地望著她,接著便把他「勸退」秋苓回台北的經過詳細地說給她聽。
「真的?」她在聽完他的話之後,雙眸閃著興奮的光采。「你真的這樣跟她說,而她也真的相信了?」她真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嗯。」他點點頭看著她的臉在瞬間從極憂轉為狂喜。
「哇!勝利!我就知道我是個天才。像這種完美得無以復加的計謀,得具備多高智慧的人才能想出來?我真忍不住要崇拜甚至愛上自己了!」她叫嚷的歡呼聲似乎想昭告全世界她是愛因斯坦的化身。
「要不要立個銅像讓大眾來膜拜一下啊?」他揶揄地瞧著她笑。
而她自沉醉中轉頭看他。「好啊!你出錢當然沒問題!」她說著,愉快地哼著歌,下床步入化妝室。
他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搖頭苦笑。都幾歲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
褚群毅和楊秋苓一踏出醫院大門,絢爛的陽光便刺得她一陣暈眩,他眼明手快趕緊一把扶住她。
「你還好吧!」他擔憂地看著她娟秀的面容。
她站穩之後,以手遮掩雙眸。「沒事,只是突然見著強光一下子無法適應。」
「秋苓,前陣子你為了秋裝展的事已經瘦了許多,現在楊媽媽的病又讓你更憔悴,你整個人只剩下皮包骨了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群毅,你別緊張。我本來就不容易胖,也沒你說的瘦得那麼離譜。我只是沒睡好,才會看起來憔悴,只要回去補個好覺,就又會生龍活虎了,別擔心,倒是你該回台北了,還有工作要做,不是嗎?你就回去吧!」
「那你呢?」
「我等媽媽出院後再回台北。」
「那我就陪你一起等到楊媽媽出院後,我們再一同回台北,公司裡有江宜在,我不怕的。」
「可是你留在這裡做什麼?又沒有什麼事,你就別浪費寶貴時間了。」
「不!我得看著你。你根本就不會照顧自己,每次遇到煩心的事或太專注於工作,你就會忘記吃飯,這樣身體怎麼扛得住?我……」
「你實在太呢嗦了,你知道嗎?」楊秋苓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的餵飽自己,並且保證回到台北後,你見到的我絕對是朵盛開的玫瑰——這樣可以了吧?」
「你保證?」他實在懷疑。
她連忙舉起手起誓。「我保證!」
他看著她許久許久,她真的會好好照顧自己?他不相信。但若不依她的話回台北,她斷不會讓他平靜地待在她身邊,而她的情緒已經夠糟了,他又怎能再加上一筆?左思右想,他終於做下了決定。
「好,我先回台北。我會每天照三餐打電話給你,別忘記你對我的承諾。否則,我會趕回來夜以繼日地餵你,直到你成為小胖豬為止,知道嗎?」
「是的,『爸爸』。」她舉手敬禮,而他忍不住捏捏她瘦削的面頰。
在褚群毅離開之後,楊秋苓想著伍風的話。她該怎麼辦呢?真的找個人結婚?可是又要找誰呢?她只覺得腦袋快要漲裂了。
第三章
陽光自百葉窗的縫隙滲了進來,細細灑在茶几上。几上的玫瑰花恣意在瓶中伸展,千嬌百媚的姿態令人動容。
楊秋苓昨日才自台南趕回,正專注地檢視堆積的文件。
「叩叩叩」,清脆的聲音自門外傳了進來。
她頭也不抬地喊道:「請進。」
「苓姊——江姊來了。」筱筱推開門,江宜從她身後,曳著曼妙的步伐步入辦公室。
楊秋苓移轉視線,對著江宜露齒而笑。「怎樣?照片拍得如何?」
她含笑不語,走到楊秋苓桌前,遞給她一疊照片就往桌前的椅子一坐,優雅的姿態,風姿綽約。
她立即拿起照片,全神貫注一張張翻閱起來。「太棒了!江宜。」她忍不住連聲地讚美。「這照片拍得美極了,你的模特完全抓住了衣服的特色,簡直太棒了。」
「你喜歡就好。」
「何止喜歡,根本就是迷戀了,你看看這一張——」她指著照片。「我原本還擔心照片拍不出這麼多層次衣服的飄逸感,想不到竟然可以拍得這麼好!」她驚艷的程度彷彿手執稀世珍寶。
「那也得衣服設計的好才行啊!」江宜不忘回捧。
她輕揚嘴角對著她淡淡一笑。「你啊!都讓群毅給帶壞了,和他一般油腔滑調。」我可是實話實說哦,你別冤枉我。」她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的衣服一季比一季精彩,強烈的自我風格讓人一見就知道是楊秋苓的設計。兼具了時代感、流行風和合理的價格,連我都忍不住想一件件的收藏起來呢!」
楊秋苓不禁亮起一張燦爛的笑臉。「謝謝你的讚美。」
「別客氣!」她也盈盈地笑答。「綵排的時間就是這個月二十八號嘍?」
「嗯,沒錯,二十八號綵排,二十九號正式演出。唉,終於快忙完了。」她伸展一下僵硬的四肢。
「你還好吧?」她擔憂地看著她。「我聽群毅說起你媽媽的事,她現在情況如何?」
「嗯,她已經出院了,整天嘰嘰喳喳個不停,實在很難看出她生病了……」說起母親,她就不由得眼眶一紅。
「確定是胃癌嗎?」江宜關心地問道。
「是的,我看過檢驗報告了。」
「那——她還有多久的時間呢?」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話問出了口。
「伍伯伯說得看藥物控制的情況而定,他也拿不準。」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激動。
江宜細細地打量她,實在不得不佩服她的堅強。「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本來是準備留在台南照顧她的,但是又怕會引起她的懷疑,所以伍伯伯勸我還是和往常一樣過日子,只要看看我媽有沒有需要什麼,盡量滿足她就好了,可是……」
「可是什麼?」
「唉!」她歎了好大一口氣。「她的需要簡直比登天還難!」
「究竟是什麼呢?」江宜不禁睜大疑惑的雙眼期待著。
「結婚!」她動手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和照片,喃喃地說道:「你說嘛,這我怎麼可能做得到?」
「你媽媽想結婚?」江宜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
她聞言傻了一下,繼而忍不住苦笑了出來。「我指的是我,不是我媽。」
「說清楚嘛,害我嚇一跳。」江宜抱怨地瞪了她一眼,繼而納悶地問道;「那你要結婚嗎?」
「我也不知道,結婚又不是上街買菜,說結就結的,也要有對象才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