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他會如此;打從他上一回造訪孟家後,便有事沒事往這裡跑,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加上孟家二老對於他的印象很不錯,因此總會故意製造他們獨處的機會。
孟穎容自然也識破他們是「安」著什麼心眼。但是冷修彥對她而言只能稱得上是好朋友,如果硬要在他們之間找出不同於一般朋友的情愫的話,她只能說自己對他大概有那麼一點兄妹之情吧?
冷修彥是她唯一能「坦然」面對的男生。在他面前,她可以自自在在的,不必用冷漠來掩飾自己害羞易感的心。
套句俗話,他和她就像是哥兒們!
孟穎容放了張莫札特的演奏曲。「今天來找我有事嗎?」她和他對話就是能如此的直接。
「你難得放假,去看場電影好不好?」
「我不是很喜歡去公共場所。而且我對電影也沒啥興趣。」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有了!待會兒有個同學會來找我,她一直想去看『你是我今生的新娘』,你可以約她去。」
她想起了趙曉喬。打從那天晚上她在Friday』s看到冷修彥之後,就被他的模樣所深 深吸引了……趙曉喬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長得漂亮又有主見。大致說來,她和孫玉薇 的個性有些相似。
這陣子孫玉薇和劉清華小倆口正打得火熱,無暇陪她這位好友兼死黨。而趙曉喬的家又在暑假期間搬來這附近,因此她倆很快就熟了起來,進而成為好友。
孫玉薇再不多撥些時間陪她的話,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快就要被趙曉喬取代了!
冷修彥一聽,居然要他陪別的女孩子去看電影……這怎麼可以?
「要不然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這根木頭!他怎麼不知道她是在為他們製造機會?
正當她要開口說話時,趙曉喬已經笑吟吟的出現在房間房口了。
孟穎容趕緊說:「曉喬,冷修彥說他要請你看電影,但他自己不好意思向你說…… 」她偷瞄了一眼冷修彥啞巴吃黃蓮的滑稽樣。
「是嗎?」趙曉喬對冷修彥嫣然一笑,模樣十分甜美動人。
「是啊!剛才我說我也要跟著去,他還老大不高興的數落了我一頓呢!」說完,她 忙找了個理由離開,要不然如果趙曉喬好心替她向冷修彥「求情」可就不妙了!她朝著冷修彥一笑,道:「我要到圖書館去查些資料,祝你們玩得愉快啊!再見!」
走出房間後,她臉上浮起一抹勝利的笑。
在下樓時被母親瞧個正著。「穎容,你在笑些什麼?」
「嗯……你女兒除了讀書很行之外,當紅娘也是一流人選呢!」說完就奔下樓去,留下滿腹疑問的母親。
「這孩子……」
※ ※ ※
今天真是禍不單行!逛街的興致全沒了。
出門時,天空雖有些烏雲,但是看起來還稱得上是晴天;有太陽的日子不叫晴天叫什麼?
誰知她一走出百貨公司,才發覺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路上的行人逃得十分狠狽。
她仰首向天,在心中對著滿天厚重的灰黑色雲層不停地詛咒著!
該死!該死!
看完了天空,她又垂下頭去看著自己那身與黑色雲層形成強烈對比的白色套裝—— 白色襯杉、白色牛仔褲、白色球鞋……為什麼事情老是這麼不巧?下雨天她才挑了套全白的衣服穿!
走在街上,她盡量挑有騎樓的地方走,一方面因為沒帶傘,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這套衣服的「安危」;萬一從身旁飛馳而過車子滾了她一身的泥濘怎麼辦?
她可不想「清白」出來,卻「不清不白」的回家。
反正要真的書也實到了,對於這些佈置得美輪美奐的櫥窗、商店裡吸引人目光的物 品她都沒什麼興趣。
遙望還方的公車站,那裡只有幾株仍在成長中的小樹,到那裡去等公車她只會成為 小樹的遮蔽物。哎!看來今天只好奢侈一下坐計程車了!
於是她開始沿著騎樓走,一邊招攬計程車。
招了半天,仍沒有半輛計程車頂意載她;大概是下大雨了,計程車司機也要回家休 息吧?
她沮喪的低著頭走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她一抬頭時,才赫然發覺剛才的暄鬧人 群怎麼不見了?
她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辦公大樓密集的商業區。
究竟走多遠了呢?
她低頭看著自己幾乎全濕的衣服;再不想辦法回家可真的要感冒了。
看了看自己目前所站的位置……唔,不對!對面才是回家的方向。她看準了個綠燈 ,便當力的往前跑——大雨打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一面跑,一面用手護著那被雨水打得不甚舒服的眼睛。
原以為會很頂利的衝到對面的那棟大樓的騎櫃呢!實際上她也做到了,可是她又不偏不倚的和正走出大樓的人接個滿懷。當然,四腳朝天的人還是她!誰叫她沒事長得那麼嬌小?
「總經理,您沒事吧?」
「要不要緊?那位小姐也太冒失了……」
唉!總經理?看來她這次撞到的不是個帥哥,而是個全身鑲金踱銀的高級主管!
這種人最難纏了!別人被撞斷了根肋骨頂多賠個一、二十萬,如果是接到了這種人 ,那可真的是要傾家蕩產了!
她掙扎的站了起來,頭一直垂得低低的,好像是個做錯事而被逮個正著的小孩子。
「怎麼又是你?」
她聽到對方對自己這麼說。這聲音好熟……她猛一抬頭。「啊!是你?」她也十分驚訝。
那個上一次她在陽明山上被他撞得四腳朝天、春光外洩的男子!
天啊!她恨不得此刻地面忽然有個大洞能讓她土遁回家,從他面前消失。
唯一慶幸的是她今天穿的是褲子,要不然像剛才那種跌法,不送想像又會重演一次 「限制級」的鏡頭。
她怯怯的望著垠在他後面的幾個西裝革履的「保鏢」——起碼那些人的模樣及看她的樣子會讓她轉想到為主人賣命的保鏢。
她做錯了什麼,讓他們這樣看著她?她把眼光移到「總經理」的身上。「我不是故意撞上你的!雨大大了,打得我睜不開眼睛,所以……」說著,她的臉又紅了起來。
那個男子似乎沒有聽見它的話,他身子一彎,替她把掉在地上的書撿了起來,跟著嘴角微微一揚。「莎士比亞?我有一個朋友也很喜歡他的作品。」他想起了孟穎容。
「呃……是嗎?」和他說話的感覺真好!但就是心裡會窮緊張,一股又羞又喜的莫名情緒充滿了她的心頭。
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叫滕真,你呢?」他發覺自己對眼前這個僅有二面之緣的女孩子居然能如此溫 柔的說著話;這種想去疼惜一個人的心情,對他而言還是頭一回呢!
一聽到「滕真」這兩個字,她整整楞了好一會兒。「你叫滕真?你——你就是滕真 ?今年剛從大學畢業?」她想更確定一點。「你有個朋友叫劉清華?」
她怎麼知道他這麼多事?
「是呃……」他望著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女孩子。「你——認識我?」
孟穎容既想哭又想笑,情緒十分激動。「我——我是孟穎容。」
「孟穎容?!」他楞住了。
眼前這個女孩子居然就是和他通了三年信的筆友?
一時之間,兩人也不知該說什麼,這時候,站在滕真身後的一位「保鏢」終於忍不 住地開口說話了:「總經理,我們還要去接機——」他提醒他。
「那麼……改天再聊!」他向她點頭示意.並坐上了等在一旁的車子。
孟穎容站在原地目送著車子離去,直到看不見。
原來……原來他就是滕真!那個和她通了三年信的筆友……
※ ※ ※
孟家一家三口正圍著餐桌吃晚飯。
通常這時候,大家都是位可能的保持心情愉快,無論有再怎麼天大的不愉快,都留 待飯後去盡悄宣洩。
出乎意料的,今天孟母在餐桌上的心情可不怎麼偷快!從剛才她端著菜走進來時鐵青著一張臉就知道了。
孟穎容伸長手要去夾母親面前的那盤青菜時,正好瞄到她那滿臉不悅的神情。
她忍不住問:「媽,你今天怎麼啦?鐵青著一張臉,菜價漲了二十倍也用不著這樣嘛!」她放下筷子,吃飯的心情全沒啦!
「是呵,妙芬。你今天身子不舒服嗎?」孟浩儒闖心的看著妻子。他雖然已經五十二歲了,但渾身上下所散出來的溫文儒雅氣質可沒有隨著歲月的增長而遞減。
他就是憑著這股氣質擄獲了當時英文系的系花陳妙芬。
這對夫妻從年輕恩愛到老,幾乎沒有吵過架。女的溫柔婉約,男的溫和負責,這對夫妻怎麼看怎麼像「最佳伉儷」。
「浩儒,穎容已經二十一歲了,大四啦!」
「是啊!」他一笑。「你不會是期待她永遠都大一吧?」
其實他知道妻子想說什麼;她是擔心女兒如果再不去試著交男朋友,那就要開始拉警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