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還要養家,還要照顧爸媽呀!」她笑得心虛。當然,哥哥賺的錢壓倒性的比她多很多,但是爸媽心疼兒子的負擔,向她開了口,她不能拒絕。
媽媽說,這些只是先替哥哥墊,以後她出嫁的時候,就會給她一大筆嫁妝,但是她不會嫁人……沒關係,爸媽養她這麼大,回報是應該的。
她偷偷看熊先生一眼,覺得他好像在生氣。她知道自己笨,很笨很笨,似雲不知道罵過她多少回,但是,這是她的牽絆,她無法割捨的牽絆。
咬著牙,她認命的等熊先生吼她。
一雙厚實的手掌放在她肩膀上,熊先生的眼睛充滿了感情和體諒,「妳是個傻女孩,卻是個很好的傻女孩。」
這一刻,她覺得像是吃了芥末,濃重的酸意衝上了鼻子,弄得眼前一片模糊。
熊先生是懂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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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應元送了薄荷一支手機。
雖然她漲紅了臉拚命推辭,但是面對他猙獰的怒容,她的推辭實在很虛弱。
「借妳,又不是給妳!」應元不由分說的將手機塞進她的手裡,「手機是我之前用過的,白放著幹嘛?手機又不會生小手機,門號也是之前多的,易付卡還有六百多塊,省點用,可以用很久……」沒好氣的看她一眼,她恐怕會把額度用到過期,「總之,可以接電話就好,不然要找妳很難找啊!」
「……我不是在家,就是在公司啊。」她怯怯的說,兩邊的電話他都知道,不是嗎?
應元一時語塞,「有時候妳在捷運上啊!不管啦,拿著,我不要找不到人。」
她收下了,眼中有著羞愧和驚喜,端詳著那支手機很久。
拜託,二十一世紀了,是二十一世紀啊!還有人會為了一支微不足道的舊手機感動嗎?
他真的替這個女孩子感到很難受。
「凡事要多為自己想想。」他忍不住叮嚀了這一句,明知道這樣叮嚀也沒有用。
「我有啊。」她輕聲道,「我有在存老年要用的錢。」
捷運站到了,應元將車停下來,定定的看著她,「妳才二十四歲,妳還年輕,該交個男朋友有個家庭什麼的,生兩個孩子……」
薄荷張了張嘴,還是表情複雜地閉上了。她想說,她有好多話想說,但是……她也不能說。他是個好人,卻跟她的性別不一樣,或許她可以告訴似雲,但是就是不能對這個好人說。
雖然似雲不會懂,而熊先生,可能懂。
所以,她不能說。她不想傷害這麼珍貴的友誼。
「謝謝你,熊先生,真的……認識你真的是太好了……」她鼓足勇氣,非常輕的拍了拍他的手,就解開安全帶下車了。
關上車門之前,她遲疑的看著擰緊眉的應元,「我們……永遠都會是好朋友吧?」語氣有些顫抖,有些不確定,更多的卻是祈求。
跨越性別與外貌、迥然不同的個性,不知道為什麼,應元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和她非常親近,非常非常。
在這瞬息萬變的世界裡,努力的挖掘一點點小小的永恆。
「我們永遠都是。」他被她那真摯的信賴感動了,「永遠都會是。」
第四章
當蟬鳴到了最激昂的時刻,她和熊先生已認識快兩個月了。等她發現有這麼久的時候,實在有些訝異。
為什麼日子會過得這麼快呢?以前都覺得,每一天都像老牛拖破車,一分一秒過得極慢,自從和熊先生認識以後,只覺得眨眨眼,晃眼就是兩個月了。
其實,每一天的生活都沒什麼改變。她還是每天上班、下班、吃飯,找書看看,然後睡覺,但是因為對門住了一隻熊先生,原本平板的生活都不一樣了。
上班有人送到捷運站,有時還停在路邊聊半天,下班回家洗個澡,熊先生又來敲門,一起吃晚飯;晚上也不再是一個人看書,有時在她家,有時在熊先生家,一起看小說、看DVD或者聊聊讀書心得什麼的,往往聊到盡興,才發現夜已深夜。
因為做什麼都有個伴,原本平凡的生活出現了異樣的光彩。
人果然是群居性的動物。真不知道她以前怎麼能夠忍耐那種無聊的生活,有了熊先生,真好。
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但是相對於其他沒有那麼幸運的女孩子……大樓附近鬧的色狼事件,越鬧越凶,嫌犯的膽子越來越大,從跟隨騷擾進階到猥褻侵犯,終於弄到有被害人因為抵抗重傷住院了。
附近幾乎都是獨居的上班族或學生,一下子人人自危。警察雖說加強巡邏,但是不見什麼效果,而這個冷漠的大都市,嚴重更多的犯罪比比皆是,只佔了社會版極小的一個小版面,幾乎是沒什麼人關心了。
這天,下班比較晚,回來時,薄荷發現大樓前面熱鬧成一片。有人哭有人喊,看起來像是在拉白布條抗議。
望了好一會兒,她摸不著頭腦,看到一個大高個兒從人群裡擠出來,她迎上前,發現應元神情凝重。
「……這樣不行,又出事了!」應元抹抹臉,「又有女孩子被打傷了。這個該死的傢伙!難道就沒什麼辦法嗎?最少也裝個監視器什麼的。」
「又來了嗎?傷得怎麼樣?」薄荷臉孔一白。
「就算身體沒受什麼傷,心靈的傷也很沉重。」應元沉默了一下,「他們家的人在跟里長抗議……」他深思的望望,「這條路的路燈太遠也太暗了,通往捷運站的巷道商店少,行人又不多,惡徒想要使壞,可是方便得很!」
里長?她住在這附近兩年了,還不知道里長姓啥名誰呢?
薄荷伸長脖子,看到里長在警察的保護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受傷女學生的家人痛罵:「開了多少次裡民大會,從選舉就說要弄監視器,說到現在都幾年了?只會出一張嘴,你當什麼里長啊--」
「沒預算我也沒辦法啊。」里長兩手一攤,「我已經申請補助款啦,但是上面沒下來我有什麼辦法?我已陘拜託派出所多多巡邏了,又不是裝了監視器就會沒事。女孩子家沒事不要在外面亂晃,亂晃才會出事啦!」
「沒有錢裝監視器,怎麼又有錢裝擴音器了?」應元忍不住開口。
里長臉一僵,女學生家長大夢初醒,「對厚∼∼你沒事照三餐廣播,雞毛蒜皮這樣吵,還借給候選人宣傳……有那個錢裝那個,怎麼沒有錢裝監視器?!」
底下有人冷言冷語:「你不知道,他有小舅子做擴音器材,沒有親戚做監視器,沒回扣的生意,他怎麼會想做?」
「是誰亂講?吭?誰!再胡說當心我告你!」里長氣急敗壞的對著人群吼。
誰也沒回答,只是底下一片竊竊私語。
「這個監視器到底是怎麼樣?」女學生的家長不依了,「好歹你也拿出點辦法來!都兩個人進醫院了!一個拿刀的強暴犯在我們社區晃來晃去,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嗎?」
「監視器?」里長嚷了起來,「沒預算就是沒預算啊!你們不要隨便危言聳聽,我又不是警察,跟我凶有用嗎?再說也沒那麼嚴重,住院的女孩子都是小傷,頂多脫臼而己嘛!報紙亂寫,你也亂信,實在厚∼∼」
「欸!」應元真是越聽越火,挺起胸膛,比那個里長還高兩個頭,滿臉獰出怒紋,讓人不寒而慄,「誰無父母,誰無姊妹啊?!你身為一個里長說這是什麼話?若是你家的女孩子出了這種事情,你會不會說一點都不嚴重啊?」他的聲音本來就大,火氣上來更是如雄獅暴吼,嚇得路旁的娃娃哇的一聲哭起來。
里長怕差點嚇出心臟病,貼在牆上結結巴巴,「你、你你你……你要幹嘛?我我我、我告訴你,我可是、可是認識很多大官喔!」
「誰管你認識什麼大官?」應元更凶了,「我只問你,這個監視器裝不裝?你當個里長,好歹也發揮一點功能吧?不要說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你沒女兒?你沒姊妹?要不然,你也還有個老婆啊!萬一這種事情發生在她們身上,你忍心?你是不是男人啊∼∼」
里長伯滿頭大汗,可憐兮兮地說:「我我我……我……」他實在很想打電話報警(他完全忘記警察在他旁邊看戲),但是這頭像台灣黑熊似的男人,卻只有聲音大,連根小指頭部沒碰他,該怎麼辦?
有個凶漢出來聲援,裡民士氣大振,吵吵嚷嚷的要里長拿出辦法來。
拿什麼辦法?補助款有的讓他「借用」了,剩下的都為了不久後的選戰,砸了大錢買了擴音器材,抓色狼又不是他里長的工作,關他什麼事情?這些人真不講理
「一台監視器需要幾個錢?」應元端詳這個獐頭鼠目的里長,很是鄙夷,「啊,算了!你挪個地方出來放錄影機,監視器的錢我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