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知道。
幾乎是歉疚的接受他的溫柔和陪伴……她終於正視他們之間的感情。再好的朋友也不會像熊先生這樣無條件付出的,他們之間早就不是「好朋友」的程度。
她憑什麼霸佔住熊先生的時間和心力呢?男人的青春也是有限的。
要走,她的情感捨不下;不走,她的良心受苛責。接受?她已經心力交瘁過一次,害怕面對感情的腐敗;不接受?她……她已經愛他太深,無法忽視。
這樣的心神不寧雖然沒有影響到工作,卻讓她的體重急劇的下降。
老闆娘看著這個得力助手,心裡打起了警鐘。
這女孩子又乖又負責,公司實在少不了她,怕的是,她結了婚就不做了,那可就很麻煩。看她最近這樣患得患失,倒像是在戀愛,女孩子嘛,再乖也會有幾次戀愛經驗,沒什麼。
但是戀愛歸戀愛,結婚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闆娘忖度了一會兒,終於把她叫進辦公室。
「薄荷,妳也快二十五了吧?」老闆娘和藹可親的說。
原以為是公事,薄荷被老闆娘問得一愣,「明年我就二十五了。」
「也是該考慮結婚的時候了。」老闆娘點點頭,「這年頭男人壞心的多,老實人真的沒幾個了。妳一直在公司裡賣命,我就跟老闆講了,也得替薄荷留心一下,不然這裡來去的男人有幾個能相信的?讓妳去哪兒找好對象呢?剛好老闆的小弟研究所畢業了,也想找個好女孩認識,我想你們兩個倒是挺登對的,禮拜六下午讓你們見個面,認識一下,怎麼樣?」
薄荷驚得臉孔發白,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老闆娘,我的事情還不急……」
「怎麼會不急?」老闆娘很獨斷的回答,「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妳一畢業就來這兒上班,我拿妳當妹妹一樣看待。妳的終身大事我該關心的不是?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老闆的小弟妳也見過幾次,人是沉默了點,不太愛講話,可是規規矩矩的讀書人,我們家家底又不錯,怕會虧待妳?就這樣決定了,禮拜六下午不上班,正好讓你們一起喝茶認識一下……」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工作是她唯一的命脈,和生活的重心。她向來聽話乖順,從來沒有違逆過老闆娘。或許,在悲慘的母女關係之後,她有些移情到老闆娘的身上。
雖然同樣獨裁霸道,但是老闆娘比母親更願意公平的對待她,她付出多少努力,就會得到多少肯定。從某種層面來說,她可以大膽的反抗母親,卻很難同樣的反抗老闆娘。
這份工作不只是工作而已,老闆娘也不只是老闆娘。
但是,她想到熊先生。
「……我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薄荷低下頭說。
老闆娘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嘖,小女孩沒見過世面,誰對她好一丁點兒就掏心掏肺,她怎麼能夠看自己的得力助手這麼傻?就算是私心,就算是怕她結婚跑了,到底也是為了她好。
「還沒結婚之前,多看看總是好的。」老闆娘淡淡的說,「又不是要妳馬上結婚,多認識個人不也挺好?就這樣,禮拜六一下班就一起去吧!」
薄荷急出眼淚,卻無法反駁,只默默的離開辦公室,未來的幾天一直心神不寧。
她該怎麼跟熊先生說呢?
拖了又拖,她還是無法說出口,剛好應元跟她說:「禮拜六下午我跟朋友有事情,不能接妳回家。妳記得要吃飯,晚上我再去找妳。」
薄荷暗暗的鬆了口氣,「我、我下午也剛好有事。」
「哦?加班?」應元隨口問。
「也算吧。老闆娘要我陪她出去。」她低下頭,不敢看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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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懷著忐忑的心,她硬著頭皮上了老闆娘的車。
薄荷自我安慰著:人家都念到研究所了,哪會看上她這個高職畢業、長相普通的女孩子?她依稀對老闆娘的小叔有點印象,雖然不太講話,卻是斯斯文文、乾乾淨淨的順眼男人。
這樣的男人一定有大把女朋友了,只是兄嫂太操心,才會硬安排這樣的相親。
只是見個面而已。她不敢拒絕老闆娘,卻可以請那個人諒解,如果只是撥電話……她應該可以說出口。
雖然都打好主意了,到了咖啡廳,她還是喉嚨一陣陣的發乾。她是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如果可以,她並不想認識任何陌生人。
坐定以後,老闆娘跟她說了什麼,她都沒聽進去,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著冰開水,喉頭還是乾渴著。
「哎唷,讓我們等這麼久!」老闆娘笑吟吟的站起來,突然臉色大變。
鼓足勇氣望過去,薄荷的臉孔也蒼白了。
推門進來的那個男人,她知道,那是老闆娘的小叔,但是,為什麼……他的背後跟著熊先生?
「大嫂。」清秀的男人咧嘴一笑,「抱歉,我遲到了。這是我的男朋友。」他朝後指了指應元,「妳知道的。」
「家齊!」老闆娘狂怒起來,「你存心讓我沒面子是不是?!怎麼把你的豬朋狗友都帶來了?你忘記爸爸還是因為你這種……差點氣病?你不是答應媽媽要當個正常的好人嗎?你今天是存心來氣死我的就對了!」
「大嫂。」家齊很嚴肅的看著她,「我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做什麼壞事。我當然還是個正常的好人,我不過愛的是……」
「你給我閉嘴……」老闆娘的話還沒說完,另一聲怒吼砸得每個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薄荷?!」應元瞪得眼眶都快裂開來,「妳在這裡做什麼?」
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的薄荷,眼睛裡打轉著淚,手足無措的慌張,「我、我只是……陪老闆娘來……」
「來相親是吧?!」應元快氣炸了,一個箭步衝上前,不但嚇得薄荷跳起來,連老闆娘都往後退了好幾步,「妳居然瞞著我來相親?!妳最少也該跟我說一聲吧?」
老闆娘看看家齊,又看看應元,不敢置信的望著薄荷。「這個大聲公……該不會是妳的交往對象吧?」
此時薄荷終於反應過來。老闆娘的小叔說,應元是他的男朋友,應元又打算和她交往,廣義來說,家齊是她男朋友的男朋友。
這是什麼跟什麼……她發現自己腦袋塞滿漿糊,不會思考了。
這團混亂中,家齊很感興趣的湊過來,「咦?這麼巧?妳是應元的女朋友?那我們都是一家人,不算外人了嘛!」他很熱情的過來握手。
「把你的手拿開,不要碰薄荷!」應元幾乎氣歪了,「妳說話啊!為什麼寧願跑來跟不認識的人相親,也不答應當我女朋友?我就比陌生人糟糕嗎?還是妳討厭我?只要妳說一聲討厭,我馬上走!」
「你那麼大聲幹嘛?」家齊拉長了臉,「嚇唬女孩子很有趣嗎?你沒看她快哭了?」
「旁邊站啦!沒你的事!」應元火大了,「說話!哭什麼哭?」
「也沒誰聾了,大聲就贏喔?騙人不會大聲啊?」家齊也拔高聲線嚷了起來。
老闆娘已經快昏倒了。她這個小叔有斷袖之癖,公婆頭痛不已,公公還氣到差點中風。家族會議商量讓他早點娶個老婆「矯正」這種傾向,她才想到薄荷。
現在卻亂成一團了。薄荷的男朋友居然也是小叔的男朋友,而且小叔居然為了薄荷和男朋友吵了起來……什麼跟什麼呀?
「夠了!我受夠了!」老闆娘站了起來,「讓你哥去治你吧。我不管了,我再也不想管了∼∼」她匆匆的奪門而出。
鬧得正不可開交的三個人愣了一下,家齊爆出一聲歡呼,「喔萬歲!這招果然有效!成功了成功了!將來我看還有誰敢幫我安排相親……」他歡呼著要撲上去擁抱應元,卻被暴怒的應元一把推開,差點兒撞上牆壁。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凶?」暈頭轉向的薄荷顫著聲音,「他、他可是你的男朋友欸……」
應元咒罵一聲,「誰是他男朋友啊?!我是被他抓來當替死鬼的!什麼叫作『誤交匪類』?認識他這個禍害就是誤交匪類!」
「你歧視我!」家齊橫眉豎眼。
「對啦,我歧視你這個匪類!」應元簡直快氣死了,「我真是上輩子沒燒好香,讓你這個匪類拖累了!」
「你、你不要騙我……」薄荷開始哭了起來,「你、你壞人!你有男朋友還……還跟我說……我討厭你!」她哇的哭出來。
「妳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應元氣得臉發青,一出口就嚇壞了整個咖啡廳和外面行走的無辜路人,「跟妳說他不是啦!倒是妳給我說清楚,為什麼跑來相親?」
薄荷啜泣著,「我高興跟誰相親關你什麼事情?反正你都在騙我……」
「妳怎麼這麼番?跟妳說不是就不是嘛!憑什麼?憑我是妳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