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她害了她——都是她害了她。
躲在床角邊,於棠的腦子裡一直反覆迴盪著這句話。
她被賣入青樓受盡了折磨,好不容易在這裡尋得蓮姐溫情的慰藉,現在卻因為她的莽撞行事,而害得紫蓮被趕走。
這一刻,她對希望徹徹底底死了心。
這深刻的教訓讓她牢牢記住了,往後不該管他人的閒事,更不該自作主張,她該想的是怎麼保住自己。
這世界上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
* * *
於棠在同樣冷月高懸的寒夜來找衛昊陽,第一次是為保身,第二次,卻是為了心底孤注一擲的決心。
「又想做什麼?紫蓮的下場沒讓你學到教訓?」他冷冷的盯著她。
「請讓我成為京師第一的花魁!」她筆直望著他,眼中沒有一絲情緒。
聞言,向來沉著的衛昊陽不禁挑了下眉頭。
他審視著她許久,想從她平靜得近乎死寂的眼中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他想知道才不過一夜的功夫,她怎會改變如此之大。
「喔?憑什麼?」他邪佞的緩緩勾起唇。
「從今天起,您就是棠兒的主,棠兒的身與哀樂喜悲全由您做主。」這是首次,她臣服的在他面前低了頭。「以後任何事,全聽我的?」
望著他眼底深不可測的深沉,她頓時遲疑了,直到一雙含悲的淚眼倏然浮現腦海,驚醒了她。
她深吸了口氣,堅定的點了下頭。
「你今天溫馴得不太對勁,你腦子裡在打什麼主意?」
衛昊陽不愧是在外頭爾虞我詐的商場打滾過的,只消動下腦子,他就感覺得出其中的不尋常。
被他凌厲的冷眸一瞥,於棠的心驀然一驚,卻隨即鎮定下來。
她凝望著他好半晌,緩緩自唇邊牽起一抹好整以暇的笑。
「爺,您不會是怕了我這小小丫頭吧?」於棠挑釁的迎視他。
「怕?若有本事,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能耐。」他輕蔑的一笑。
「那爺是答應了?」
「你該知道,天底下沒有我衛昊陽做不到的事!」
他定定的望著她,笑容裡浮是狂傲的篤定。
* * *
三年後
暖風送爽的初夏,京城熱鬧的大街上滿是一片喧嚷的景象,所有做生意的商家莫不使盡全力拉攏著早起上街的客人。
「來、來,客倌兒,我們酒樓裡山珍海味、美酒佳餚通通都有喲,快來裡邊坐!」
就連早上生意向來冷清的酒肆,此刻也坐滿了喝茶、論是非的客人。
就像此時大街上磨刀的劉大昌跟賣雜貨的武元,一早不見他們上工作生意去,反倒是一臉神秘的窩在酒肆一角,竊竊私語個沒完。
「喂,你聽說了沒?」
「聽了啥?」
「醉花樓裡的花魁美人棠姑娘兩天後就要競標初夜了!」武元扯開嗓,眉飛色舞的嚷道。
「什麼?這可是個大消息哪!我聽說,那棠姑娘身材曼妙、腰兒似柳,容貌更是艷若桃李、美如天仙,一雙眼亮得堪比天上的星子一樣,只可惜我劉大昌是個苦哈哈的磨刀匠,要不,說什麼也要去看看那美人兒,嗅嗅她那胭脂味。」劉大昌既羨慕又惋惜的歎道。
「可不是!我說這天底下的女人要得像棠姑娘那個樣,才能叫女人。」武元緊跟著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湊近他耳邊說道。
「你可有所不知,有回我打從醉花樓過,竟然親眼給瞧見了棠姑娘的相貌,長得出塵脫俗是不消說,一身的雪白肌膚嫩得更像能掐出水來似的,走起路來玲瓏有致的身段窈窕款擺,軟得可比是柳枝一樣,比傳說中的要美上不只百倍呀!」他瞇起眼,津津有味的陶醉在那回的驚鴻一瞥中。
「甭提了!你光棍一個倒逍遙自在,我這有家累的可就慘了,家裡頭那頭母老虎,一聽我提那花魁美人,可氣得跟我沒完沒了,直說我是給狐狸精迷住了!」劉大昌悻悻然喝了口茶,氣悶的說道。
「怎麼一回事?」武元斂起嘴邊陶醉的笑,關心的追問道。
「有一回夜裡做了夢,裡頭我跟那棠姑娘纏綿得好不快活,不知怎麼的,許是不小心喊了棠姑娘的名字,那母老虎老實不客氣扭起我的耳朵,硬是逼問我同那棠姑娘是不是也有勾搭,春夢沒做個過癮,耳朵倒被扭去了半截!」
「狐狸精?我武元有朝一日要真被像棠姑娘那樣漂亮的狐狸精給纏上了,就算死也甘心!」
「可不是!」劉大昌看了他一眼,深有所感的猛點頭附和道。
這一句:「有朝一日要真被像棠姑娘那樣漂亮的狐狸精給纏上了,就算死也甘心!」的話,可真是道盡了全京城上下所有男人的心。
幾個月前醉花樓裡的棠姑娘才剛掛牌接客,不到幾日,她那交際高超的手腕以及美得奪魂攝魄的容貌,就把上門品香的所有男客全給迷住了。
幾個月來醉花樓的生意好得終夜客人絡繹不絕不說,指名要見棠姑娘的人也應接不暇,幾乎排到西邊大街。
如今棠姑娘在整個京城上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多少王公貴族不惜散盡千金,就為了能一睹花魁美人的容貌,享受她慇勤的服侍與嬌言軟語。
只是,至今誰也不曾枕過她的藕臂!
「兩天後我一定得到醉花樓瞧瞧,這花魁美人究竟是花落誰家!」喝完了一盅水酒,武元抹著嘴堅定的說道。
「啥?你也要去湊個熱鬧?」
劉大昌聽了不免錯愕的瞠大了眼,既然連這個窮酸的老光棍也要去看個究竟,那他說什麼也要瞞著家裡那頭母老虎看看去。
「那我也非去不可了!」劉大昌一鼓作氣的仰頭喝下最後一杯酒,像是給自己壯膽似的。
「那好!咱們倆到時就醉花樓碰面。」
武元爽快的拍拍他的肩,為兩天後的約定下了契。
「到時候一定有好戲可看了!」劉大昌咧開嘴笑道。
「肯定是——」
滿腦子全是花魁美人倩影的兩人聊得甚是熱烈,渾然不覺身旁一個白皙秀氣,衣著不俗的年輕男子,已將他們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中。
他噙著抹淡笑,端茶就口,從容優雅的神態間有著睥睨天下的狂傲氣勢。
「青兒,看來你散佈的消息傳得倒挺快的。」男子瞥了眼身旁的小廝,輕描淡寫的說道。
「青兒辦事公子大可放心,再說,這消息可是城裡大多數男人急欲知道的,不難!」一旁相貌清秀的小廝,說起話來卻有著與青澀的面孔不符的機靈。
男子昂首看著一旁的小廝,眼中湧起萬般複雜的情緒。
小廝微笑著略一點頭,雖然主子未曾開口,但他懂!
「公子,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眼看已近中午的酒肆客人也跟著多了起來,人多易生事可是他們向來最忌諱的。
「嗯!走吧!」
等了三年,是該他回去好好準備上演第一場戲的時候了!
* * *
時值三更,在燈火盡歇的醉花樓是一片靜謐。
偌大的醉花樓後院矗立著為數眾多的寢房樓閣,其中尤以花園旁一棟建築得格外典雅、精緻的閣樓最為引人注目,在冷月的映照下隱約窺出樓門牌匾上「沐棠閣」三個大字。
樓中已無聲息,惟仍有一盞微弱的殘燈,在深夜的冷風下忽明忽暗的搖曳著。
閣樓上的華麗寢房中,被褥凌亂,雲帳半掩的床榻上,仍殘留著激烈歡愛後的氣息。
一名裸著姣好胴體的絕色女子慵懶的半倚在床榻上,雪白柔嫩宛若凝脂的肌膚泛著一層歡愛後的緋紅。
女子美麗無瑕的臉蛋上情慾的痕跡仍未褪,美顏上佈滿的嫣紅,讓她看來宛若一朵飽受雨露滋潤的盛開牡丹。
「爺,您要走了?」她微啟檀口,嬌軟的嗓音帶著滿足後的慵懶。
方纔身子獲得前所未有的極致快感,讓她渾身虛軟至今仍無力起身。
「嗯!」立在床邊理著衣衫的英挺身影,心不在焉的虛應一聲。
女子自迷的水眸裡,凝望著眼前依然英挺俊美得令人心悸,卻也冷酷得令人心驚的男人。
三年了!這三年來每夜到她房裡來直到結束,他始終是衣衫整齊,不見一絲紊亂。
冷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他,卻有著一身足以讓人瘋狂燃燒的技巧,總是能將她挑逗撩撥得癲亂癡狂,冷靜自持得宛若聖人的他,卻始終未曾失去過控制。
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臨到門邊,他竟突然回過頭。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自她毫不遮掩的雪白、豐盈雙乳,滑過她纖細幾可盈握的腰肢,一直到她修長的雙腿,以及若隱若現的腿間,目光竟不自覺的深沉下來。
面對他大膽凝視的目光,她不躲也絲毫不覺羞赧,反倒是揚起一抹嬌媚的笑,大方的袒示自己嬌嫩、姣好的每一寸曲線。
「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她微顰了下眉頭,竭力保持平靜的表情。
即使知道這一天終會到來,但經由他的口中道出,她仍是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