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山本五郎這麼說,香保真的非常驚訝。
他們是敬子的雙親,竟然能如此平靜地面對女婿另結新歡的事實?難怪治敏說他們是很Nice的人。
「爸,媽,謝謝你們。」治敏端坐身子,低頭一欠。
此時,山本夫婦倆又交換了一個眼色,臉上有幾分猶豫。
「對了,」治敏看著兩人,「你們怎麼會突然回日本?」
「ㄜ……」山本五郎眉頭一叫,面有難色。
「發生什麼事了嗎?」敏銳的他立刻察覺有異。
「不,沒發生什麼事,是因為……」山本五郎說著說著,轉頭睇了妻子一記,暗示著由妻子接口回答治敏的問題。
山本芳子微蹙眉心,有些欲言又止。
「媽,有什麼事,您直說。」
「治敏,你在景子飛回日本後,一直沒打電話給我們,我跟你爸爸覺得有點奇怪,所以……」
他微怔,一臉不解。
「其實,我們叫景子帶了一樣東西來給你。」她說。
治敏眉頭一擰,「什麼東西?」
「是……是敬子的日記。」她臉上有著歉疚,「其實我們在半年前,就發現敬子的這本日記了,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將它交給你……」
治敏隱約感覺到敬子的日記裡,似乎記載著什麼教人震驚的秘密,而這秘密跟她的死極有關係。
「我們認為你在看了敬子的日記後,應該會跟我們聯絡,結果……」
「景子並沒有給我什麼日記。」他說。
山本芳子怪罪地睇了身旁的景子一眼,「我們打電話逼問她,她承認她並沒有把日記交給你。」
「治敏,」一直沉默著的山本五郎幽幽地道:「景子也許是怕敬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有所改變,才會做出這種蠢事,希望你別怪她……」
他搖搖頭,「不,不會的。」
「唉,」山本五郎沉歎一記,「其實半年前發現日記時,我們並沒打算將日記交給你,做父母的都有私心,總希望敬子在你心目中,永遠都是那麼完美的妻子,但是……」
山本五郎眼底泛著淚光,續道:「看著你為她的死意志消沉,甚至自責不已,我們真的於心不忍也良心不安,掙扎了半年,我們終於決定將日記交給你……」
說著,他斜瞥了景子一眼,「景子這丫頭自告奮勇,說要把日記親自送到你手上,卻沒想到她居然連提都沒提……」說罷,他看著景子,以命令的語氣說道:「景子,把日記給妳姊夫。」
景子秀眉一蹙,咬了咬唇。掙扎了幾秒鐘,終於從身後的袋子裡拿出一本日記。她將日記往桌上一擱,推向了治敏的方向--
「治敏,」山本五郎心情沉重地道:「重要的部分,我都折了起來,你只要看幾頁,就會明白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桌上那本棗紅色的日記本,治敏突然覺得有點惶恐。他總覺得打開那本日記,就會有什 可怕的東西從裡面跑出來似的。
但他對日記裡的內容相當好奇,因為裡面記載著敬子的心情--他一直不知道、不瞭解的那些心情。
猶豫了一會兒,他終於拿起日記,翻開折頁的部分--
第一個折頁,上面寫著「擔心我在家無聊,治敏幫我報名了烹飪班,我想他大概是在暗示我的廚藝不精。烹飪班的老師是位義大利人,他叫安東尼,是個很熱情、很體貼、很開朗的人。」
第二個折頁,三下天安東尼請我幫他一起準備上課的材料,我們一起去逛市集跟超市,他很會說笑話逗我開心,我突然發現……治敏從來沒說過笑話逗我開心,真希望治敏能多陪陪我……」
第三個折頁,「孩子沒了,我好傷心,治敏一直安慰我,但是我認為那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小心一點,意外就不會發生。我不敢在治敏面前表現出難過的樣子,我想……一直希望有個孩子的他一定比我更失望。」
治敏濃眉一叫,心頭緊揪。
第四個折頁,今下天不小心在安東尼面前哭了,他安慰我,給了我一個溫暖的擁抱,而我發現我對他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不想背叛治敏,但我覺得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依賴安東尼比依賴治敏多一點。」
第五個折頁,「我該怎麼辦?我不想這麼做,我不想跟安東尼發生這樣的關係,但是我……」
看到這裡,治敏已經約略知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但他還是繼續往下看--
第六個折頁,「安東尼要我跟治敏提出離婚的要求,他希望我能光明正大的跟他在一起,可是當我看見治敏時,我說不出口。治敏他愛我,我真的不忍背叛他……」
「老天……」他眉心一沉,神情痛苦。
第七個折頁,「安東尼要我在禮拜天以前向治敏坦白,不然他會在彌撒之後,親自找治敏談判,我好痛苦,如果我死了,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第八個折頁,「對不起,對不起……」
治敏迅速地合上日記,沉痛地一歎。
山本五郎語帶哽咽地道:「治敏,是敬子她對不起你,你……你無須再為她的死自責……」
「不,」他懊惱又內疚,「是我讓她感到寂寞,讓她必須從安東尼那兒得到慰藉,她沒有背叛我,是我辜負了她……」
「治敏……」聽他這麼說,山本芳子忍不住掉下眼淚,「你不怪敬子?」
「怎麼會?」他眼神誠懇又真摯。
「你也不怪我們隱瞞了這麼久?」
他搖搖頭,「爸,媽,我不怪你們。」
「你這麼體諒她、體諒我們,我們真是……」說著,山本芳子淚如雨下,哽咽難言。
「治敏,」山本五郎感慨道:「讓你背了那麼多年的罪名,委屈你了……」
「別那麼說,爸……」他伸手拍拍山本五郎的手背,安慰著。
「你還是願意叫我們一聲爸媽嗎?」山本五郎問。
他蹙眉一笑,輕點下巴。「當然。」
「治敏……」山本五郎激動地抓著他的手,眼底閃著淚光。
旁觀這一切,香保的心情也是激動的。
敬子那善良的雙親、看起來雖然冷酷,卻有情有義,有著一顆溫暖的心的治敏……這一切讓她深受感動,竟也忍不住地垂淚。
「巖原小姐?」見狀,眼眶還含著淚水的山本芳子驚疑地望著她。
她尷尬地抹去眼淚,「對……對不起,我……」
山本芳子像個慈愛的母親般凝視著她,然後笑歎一記。「巖原小姐,我們很高興治敏能遇上妳。」
「山本夫人……」
山本芳子帶淚微笑,「我一直把治敏當兒子一樣看待,今後……他就拜託妳了。」
聽見她這麼說,香保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淚水又失控的淌下。
她低頭一欠,感覺胸口被什麼塞得滿滿的。她有好多話想說,但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 ☆☆☆☆☆☆☆☆☆☆
山本夫婦倆帶著景子回美國了,而一切都步上正常的軌道。
「希望與微笑」重新開幕,出資者當然是治敏。
這一次,她請了幾名員工,因為她得負責日東金控所有裡裡外外的花藝工作。當然,花店裡依治敏的要求,佈置了一個綠色小天地。而午休時間,治敏也總會到這裡來休息。
他們的戀情不只她的父母贊成,就連敬子的雙親也給予祝福。
一切是如此的順利且美好,但……治敏的父母呢?
治敏從來沒主動提起他們,而她當然也不好意思問趄。
她心裡其實一直是不安的,他的父母會答應他們的交往嗎?他們會不會嫌棄她出身普通?
「唉……」想這些其實無益,只會讓她心情沉鬱。
拿起剪刀跟花材,她將注意力集中在這花籃上--
「這花插得真是高雅……」突然,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她抬起頭,只見一對穿著體面的夫婦相偕走了進來。他們兩人沒有架子,但給人一種身份地位相當崇高的感覺。
她放下手邊工作,趨前招呼著:「你們好,請問需要什麼嗎?」
婦人上下打量著她,一臉滿意。「我們只是來看看……」
她一怔,「ㄜ……那……那你們請隨便看……」
感覺到對方的目光直盯著自己,她有點不安。
「不,妳誤會了。」婦人溫柔一笑,「我們不是看花。」
「咦?」她不解地看著他們兩位,「那 ……」
「我們是來看妳的。」婦人瞇著眼睛笑說。
她眨眨眼睛,一臉茫然。「看……看我?」
「是的。」婦人點點頭,「妳果然跟我想像中一樣。」
她更是困惑了,「夫人,我……我們認識嗎?」
「貴美,」一旁的先生開口了,「妳別逗她了。」
「好好好,不逗她……」名叫貴美的婦人撇唇一笑,「我只是覺得她的反應真的很可愛。」
「巖原小姐是嗎?」那位非常紳士的先生問道。
「是……是的。」她心慌地點頭。
「妳別緊張,我們是治敏的爸媽。」會川辰男終於對她表明身份。